理解《易经》,不能只将其看作是“卦书”。的确,《易》是卦书,但有其形成的历史背景。
第一,有足够证据证明,《易》,是上古先民基于对“天文”的认知,从“天道”规律出发,来推断“世道”“人道”变化的占蓍方法。
第二,也可以相信,文王演周易,在商末的时候,姬昌将先民“术数”形式的“易”落于文字,成为《周易》。而文王做这件事的时候,正囚于羑里。
因此,《周易》是文王依据“天文”“天道”,对于周克商所做的各种“逻辑”推演和凶吉预测。
这是理解《周易》绝不可须臾离开的历史大背景。
正如《易·系辞》所言:“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此段话,很好地解释了文王演周易,包括其所云“大人虎变” “君子豹变,小人革面”的真实心思。
《周易》
《周易》凡六十四卦。《上经》三十卦,不妨看作是文王对“天文”“天道”包括对世间影响的“演算”;而《下经》三十四卦,则具体到对“周克商”每个环节的“推导”。
“大人虎变”“君子豹变,小人革面”等卦辞,出于《下经》之《革》卦。
《周易》之根本哲学,在于“变通”或曰“转圜”。《革》卦,无疑是这种哲学的核心,也是文王心之所系。
《彖传》以“文明以说,大亨以正”来形容《革》卦之气象。就是说,通过《周易》前面关于“天文”“天道”的推演,必然导出《革》之正当和必然,并以“商汤革命”予以佐证。
《正义》曰:“革者,改变之名也。此卦明改制革命,故名‘革’也。”结论是——商汤灭夏是符合天道的正当革命;而周克商亦是如此。
还请注意,《革》卦之后,紧随其后的,是《鼎》卦。《序卦》曰:“革物者莫若鼎,故受之以《鼎》。”所谓“革故鼎新”,即由此而来。
革卦
《革》卦的这个结论,对于坚定姬昌的战略决心,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
所以,《革》卦卦辞说: “革:己日乃孚,元亨,利贞,悔亡。”变革,一定取得民众的信服,大为亨通,利于进行,丢掉悔恨吧。
然而,文王并不盲目乐观,而是谨慎地继续推演。于是,《九五》爻辞说:“九五,大人虎变,未占有孚。”《上六》爻辞又说:“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周易》中多次说到“大人”和“君子”。
这里的“大人”,一般应该指“商王”;“君子”,则是文王自称。文王拘羑里的时候,商纣王才是“天子”,而文王只是“西伯”。
不少人脱离《周易》成文的历史背景,将“大人”空洞解释为“大人物”,这显然不对。或认为,“大人”泛指“君王”,也不精确。
周文王
不要忘了,拘于羑里是姬昌最落魄之时,不过他并未丧失信念,因而以“君子”代称自己,谋划更深远庞大的计划。
《乾》卦中之“利见大人”,很多人解释为是“利于有道德的大人物出现”。“见龙在田”之“见”,可以理解为“现”,是说当“龙星”星宿出现于东方地平线的时候。而“利见大人”的“见”,就是“见”,是说文王自己在这个时刻,有可能被商王释放。
所以,才有了下面的《九三》爻辞:“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如此,《革》卦《九五》爻辞便不能理解了。
“九五”,是帝王之尊。“大人”自然是“天子”,这里无疑指商王。《革》卦上面是“兑卦”,“兑”为“虎”。“虎变”,就是如猛虎般剧烈的“错变”,这种“变”,不属于正常的“易变”,因而“未占有孚”,占蓍不出“虎变”可以得到民众的拥护与支持的征兆。
《象》曰:“‘大人虎变’,其文炳也。”“炳”,色彩斑斓。这里不妨理解为“其文虽华,其质难实”。魏征奉敕所撰《九成宫醴泉铭》,称赞唐太宗“人玩其华,我取其实”,大概是对此最好的解读。
周文王与《周易》
《上六》爻辞云:“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九五”为阳,属天子之位。“上六”为阴,次于天子,恰与此时文王地位相当,所以他自称为“君子”。
爻辞说,君子之变,不同于“大人”,变革如“豹纹”一样柔和但顺应“天道”,因而,即便“小人”们不理解,只是表面顺从,尽管变革不会很顺利,但也居于吉祥之地。
有人问,为何《周易》第六十三卦是《既济》,而第六十四卦是《未济》。这也是与文王当时所处的环境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既济》指商王,虽有天下而危机四伏;《未济》指自己,大业未成但前途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