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周为何叫夏商周?他们的对应始祖为何又叫禹、契、稷?关于这个问题以前没人研究过,实际上也很少有人认为这是个问题。人们都想当然地认为,这只不过都是一些名字、代号而已,没啥独立含义。
通过甲骨文研究,我发现,不仅作为朝代名称的“夏、商、周”,和作为其始祖名称的“禹、契、稷”,都有独立含义,而且夏和禹之间、商和契之间、周和稷在含义上存在惊人的对应关系,犹如中国古人名和字的对应。
李大钊的原名叫李耆年,字寿昌。这是他家乡私塾先生给起的,是希望他能够健康长寿。耆(qí )指60岁以上的老人,耆年就是老年,寿昌就是寿命昌盛,两者对应。不过年轻人叫耆年,的确不太好听。
十多年后,李大钊自己改名叫大钊,字守常。钊者刀也,大钊就是大刀,意思是用大刀、武力来匡扶国家。守常,就是坚守常道,遵循义理,以此来对大刀、武力进行约束,也是以此为大刀、武力的目的。即守常和大钊是呼应的。
三代的名号和其始祖名字间也存在类似的对应关系。
在进入正题前还需要交代一下。按《尚书 尧典、舜典》记载,在舜帝时期,禹、契、稷三人同时在朝为官,是三个重要大臣。禹负责水利,平治水土;契负责人伦秩序,推行礼乐教化,促进百姓亲和;稷管农业,播时百谷。这三人也分别是后来夏、商、周三个朝代天子家的始祖。
相对而言,“周、稷”,“商、契”的含义和对应关系比较容易发现,几年前就解决了。“夏、禹”的就比较难了,我最近两三年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突破,就在这两天才最终搞定。
周的甲骨文字形为一个田字结构,然后每个格子中都有一点。田字结构指代所有的土地,四点则是说,所有的土地都被耕种了,种上庄稼了。也就是说,周的字源含义就是所有的土地全部耕种,然后隐身出一般意义上的周布、全部的义项。
这意味着,用“周”来作为自己的国名,进而成为朝代名称,是来强调周国非常重视农业化,将此前没有耕种的土地都耕种了,让很多原本尚未实现农业化的部落农业化了。当时,还有一些部落是靠渔猎采集而生活的。
这说明,在中国历史上的周朝时期,存在着一波对农业化的加速推进。
在商朝的时候,中原地区还存在大量的未开垦之地,所以商国还可以随意迁徙。《尚书》记载了盘庚两次迁徙的故事。将其国都先从曲阜迁移迁徙至商丘,又从商丘迁至安阳。
盘庚是商国的第19位国君,第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商汤。商汤是商朝的开国天子,也是商始祖契的第14代孙子。
现在有人将这样的迁徙说成是迁都,这是不准确的,会给现代人造成误解:只是将都城从一个城市搬家到另一个已经存在的新城市。其实不仅仅是迁都,而是在空白地上重新建设一片新家园,更是一个部落和群族的整体迁徙。
周国也是如此,也是不停的迁徙。最著名的一次迁徙发生在周文王的爷爷古公亶父时期,此时已是商朝的晚期了。那时周是商朝的一个西部边远地区的诸侯国。
古公亶父率领族人由豳(bīn)迁到岐山下的周原。豳在今陕西彬州市和旬邑县一带,周原则在今陕西岐山北面。此次迁徙的原因是,他们受到了其他游牧部落(狄)的攻击。这意味着当时的陕西一带并未完全农业化,还有很多部落靠游牧而活。
古公亶父是个仁慈且坚毅的首领,面对侵略,如果为保全土地和财产,而坚决抵抗,势必造成很多人员伤亡。于是,他选择了放弃土地和财产,向更西更荒凉的西部迁徙,开辟和建设一个新家园。
这说明当时的陕西依然有大量的未被开垦的荒地,否则古公亶父的迁徙就成侵略。
“稷”是周朝天子世系的始祖,也是周国的始祖。他在舜帝的朝廷做官时,是负责农业的。同时,后来稷也成为农业神,通过对它的祭拜,可以保佑丰收。社神则是当时的土地神,和稷神构成一对组合:社稷。
在三代时期,是“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朝廷最重要的两件大事就是祭祀和打仗(抵抗侵略)。向社神和稷祭祀当然是天子祭祀的最重要部分,因为可以保佑国家的农业生产。北京的地坛就是明清皇帝祭拜土地神的地方。于是“社稷”就成为当时政权的代称,即江山社稷。
“稷”这个字的直接义项都和农业、作物相关。其实,周始祖的原名是“弃”,后稷、稷是其另外的名字,这个别名恰恰是想表达周国对农业、农业化的重视,和“周”相对应。
那么,稷的字形、字源意义究竟是什么?
由于,“稷”这个字出现的较晚,目前最早的字形只可以追溯至战国。但这不意味着“稷”的义项和概念战国才有。
从甲骨文,以及整个汉字的演变规律看,是从独体到合体演变的。后来的合体字,由早前的独体字孳乳而出。这意味着,后来的合体字的义项,最开始是包含在早先的独体字之中。合体字以独体字为结构而被造出时,这些义项就分离独立出来了。
稷由禾和畟组成,禾就是禾苗,说明稷和农业相关。关键在畟是何意,这实际上也是稷的核心结构。
主流的学术观点是,稷是一个形声字,禾是形旁,畟是声旁。这是错误的。通过对甲骨文的研究,我发现,汉字在造字法上,不存在形声式组合造字,汉字中也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形声字,汉字的结构中也不存在纯粹的声旁。
纯粹的声旁,就是象字母一样,只是发音符号,并无实际意义。
其实,那些在传统是声旁的结构,也是有实际意义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写法的变化,后人已经不值得其实际含义了。这种情况在东汉时期已经存在,声旁、形声字的说法即被许慎采用,并以此解释汉字,写成《说文解字》,给后人带来巨大误导。
许慎不仅臆造和滥用形声说,更是臆造和滥用象形说,认为汉字的核心造字原理是象形。然后望字生形,牵强附会地去解释字形。这个对后人的误导更大,现在依然被学界迷信和盲从。
从字形上看,畟和鬼实为同字。这样,鬼的字形、字源含义就是畟的。而畟则是稷的母字。
那么甲骨文鬼的字形含义是什么?
甲骨文鬼的字形为上面一个田字结构,下面一个卩。许慎基于象形原理认为,上面的田字结构象鬼头,下面的自然是鬼身了。
这其实是一个典型的契约文字,即其字形结构由契约符号所组成,而且是结绳符号。具体的论证过程比较繁琐,我只说结论。详细的论证以后可以单独成篇。
上面的田字结构其实不是田地之田,和土地无关,也并非对任何具体事物的象形,而是一个重要的结绳符号:约定日期的符号。这个结构也有一些变体,是甲骨文中最核心的符号之一。
这同时也说明,在上古时代,用结绳约定日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因为那时,没有标准化的日历,每一天没有数字坐标,是零散的,要约定未来一个日期办什么事,必须临时订立契约来约定。
其含义就是,按照约定的日期行事,要准时、守时。
下面的卩也是重要的结绳符号,表示契约双方的右方,借出方,也代表借据。这意味着,卩代表着基于信用的责求权,借入方必须遵守信用诺言。因此,其含义也有遵守、服从的意思。
因此,鬼的字形含义就是准时、守时。似乎和鬼毫无关系,其实不然。
鬼是逝去的祖先,也是祖先神,在商朝时期,非常重视对祖先神的祭祀,而祭祀的核心要素就是守时、准时,也是该祭祀的时节要进行祭祀,该举行什么祭祀的时节就进行相应的祭祀。于是,甲骨文造字师就根据这一点,造出鬼字,以最重要的守时因素来指代作为祖先神的鬼。
《论语 为政》:“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这里的鬼就是作为祭祀对象的祖先神,“谄”就是希望通过祭祀别家祖先而获得福报。
关于对祖先祭祀的守时性,现在依然存在,只是不那么严格了。譬如在清明就是给逝去的亲人添坟、扫墓、烧纸日子。
同时,鬼也可指代农业,为何?因为对那时的人们而言,农业和祭祀一样,最核心的要素也是守时。
那时的农业完全是靠天吃饭的,人为干预的成分很少。这样以来,人最需要做的就是守时,在该播种的时间播种,该收获的时候收获,不能错过时节。所以,古人很重视“农时”。甚至发展出“时”的观念。
孟子说:“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易经》和《中庸》都非常重视“时”,“君子时中”,就是判读和行动也因时而化,合乎当时的实际情况。
甲骨文时期,稷的义项包含在鬼中,后来,加禾独立成稷字,与农业相关的义项就从鬼中分离出来,由稷单独承担。
“稷”的字形含义就是,对禾苗、庄稼进行及时、按时地操作。
另外,从字形含义上看,稷和农完全一致。
农的甲骨文为上林下辰。辰也是一个典型的契约符号,是书契符号,其含义和鬼中的田字结构一样,用于约定日期的契约,指代准时、守时。上面的林可以指代树林,也可指代禾苗。因此,农的字形含义就是,按时进入树林、庄稼地进行操作。
孟子说:“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以时入山林”就是农字的字形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