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八年(1580年)九月九日,太仓城内万人空巷,约有10万人纷纷赶到郊外一个年轻男子的坟墓前,不久前他们听说:23岁的女道士昙阳子宣告她今日将羽化登仙,就在这个墓前。
这位叫昙阳子的女道士是何人?为何有如此号召力?她为何要选择在一个男子的墓前?她后来又真的羽化成仙了吗?
昙阳子俗名王焘贞,父亲为明代宰辅王锡爵。
王焘贞出生时,很是瘦弱,浑身长满了疥疮,浑身发黄,日夜啼哭,乳母都换了三个,原以为养不活了,结果她却活了下来。
因此,父亲王锡爵并不喜欢这个闺女,甚至有点讨厌。
还在幼时,王焘贞便被许给了参议徐廷祼的儿子徐景韶。
可是呢,这王焘贞似乎天生就为佛道而来的。据记载,她五岁就知道用纸剪成观音像,早上起来就念佛。
她父亲请先生来教她读书,念的是《小学》、《孝经》等,她死活不肯学,连带女子必习的针线女红也全部废弛。
她17岁时,到了议婚的时候,徐家来人时,她竟然洒扫净室,说要做观世音弟子,此后只以果枣桃杏的汁液果腹,饭菜一律不吃。搞得她爹吓得六神无主,以为闺女得了什么大病。王焘贞却安慰他,这是因为观世音托梦让她这么做的。
也就在这一年,王焘贞的未婚夫徐景韶去世,她决定闭关修炼,而且为自己定了法号“昙阳子”。
而就在修炼期间,昙阳子多次看到诸位神仙袖来仙果给自己吃。修炼完三个月后,她便告诉父亲自己已经可以阳神出窍,魂游四方了。
王锡爵夫妇开始听到这些,哪里肯信?只觉得闺女是魔怔了。就尝试用狗血泼洒除祟,谁知昙阳子飘然而过竟然毫发无损。
而后,家中频频出现的怪象也让王氏夫妇不得不信,女儿是真的有神灵附体了。
譬如她所住的屋子前面,会突然长出灵芝来;
有一次,这屋前一夜之间就长出了稻谷…
一天,院子里的老槐树不知怎么滴出血红色的液体,昙阳子对着念念有词,那血水像听到命令似的就止住了;
更要命的是,有一天清晨王锡爵早起,看到女儿屋里有光芒闪耀,便悄悄凑近往里头窥,只见屋内有一众神仙的身影,至于面貌如何嘛,看不清。
……
总之,一桩桩一件件,不仅让王锡爵夫妇无比信服,王锡爵自觉拜女儿为师。那外头很多人也渐渐听闻了这位闭关修炼女道士的事迹,异常膜拜。
这些人中,有一百多位拜倒在她门下,成为她的弟子。而这些弟子很多还很有来头。
譬如王世贞、王世懋、屠隆、冯梦祯、徐渭等等,这些人都是苏州有名的才子,要么是写戏曲的,要么是搞文学的,有的还是研究历史的……
而最为狂热的信徒,除了昙阳子自己的亲生父亲王锡爵,就是被怀疑写下《金瓶梅》的王世贞。
万历七年,王世贞听说了昙阳子的事迹,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于万历八年四月拜倒于她的门下。他希望这位师父能带领自己“出苦海迷途”。但凡昙阳子授予他秘法,他都信服不已,仔细斟酌,不忘于心。
那时节,社会上还是很多人对昙阳子表示质疑的,而王世贞即便辞官退隐,好歹还是文坛领袖,如今却对一个年轻女道士如此崇拜,不免多有诟病。
可王世贞却没有因此停止自己的信仰,而且还频繁作文,为师父昙阳子辩护。而就是因为王世贞的大力鼓吹。让一大批文人也纷纷加入昙阳子门中。
万历八年五月,昙阳子突然着盛装拜见她的祖父,还到祠堂祭拜了祖宗。而后称自己已经得道,想去未婚夫徐景韶的坟前看看。
她的家人没答应。
这个月末,在她拜谒观音大士时,被告知她大道已成,不可再恋尘世。她收服了一条灵蛇,在拜谒集道宫时,朱真君嘱咐她要好生度化这条灵蛇。
另一边,王世贞和王锡爵已经为昙阳子买了地修建道观。
七月份时,道观已经修成,命为“昙阳观”,昙阳子开始催建佛龛,称重阳节是最后期限,届时自己将。
这时候,昙阳子的名气已经到了顶峰,每天有上万个百姓要见她。
九月七日,她再次祭拜祖宗,依次拜别家中长辈和徐参议夫妇,再到徐景韶坟前,割下右髻置于几上,表明心志。其情义之坚,令在场者无不闻之叹服。
重阳节这天,昙阳子沐浴更衣,在十万余人的目睹下,拜别长辈,拜谢天地和诸神,在未婚夫徐景韶的墓前,坐进了王世贞为他修造的佛龛。
她将灵蛇放龛门左边,右手执麈,抚摸蛇头而作絮絮语,随后“端坐而瞑”,据乃父王锡爵记载:“女化去,启龛之夕,蛇忽不见,盖龙云”。此外还有两只黄蝴蝶盘旋于佛龛的,还有两道彩虹横于天边等等,总之,将昙阳子的仙化描述得神乎其神,如云山罩雾。
而昙阳子最后究竟如何了?目前猜测最多的是,
一,她被蛇咬死了。
二,她长期辟谷,活活饿死的。
不过相对来说。被蛇咬死更有说服力,毕竟她无法准确预料死亡的时间。
可年纪轻轻且万众仰望的她,为何选择结束自己呢?
无非因为这修道,本就是她不得已而为之而已,身处贞节牌坊最多的朝代,又身为朝中高官的女儿,她未婚丧夫,也只能为了做榜样选择孤寡一生。可这对于一个青春女儿,又是多残忍的一个牢笼?
所以,她用闭关修炼的方式寻求解脱。如今她看透了尘世,全无留恋之心。
而另一面,王锡爵和王世贞因得罪当朝首辅张居正辞官故里,他们在昙阳子身上找到东山再起的支点,借此培植拉拢势力。我们完全可以相信,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昙阳子传,很多也是他们虚构出来的。
当然,昙阳子之所以配合他们,是因为自己也有一颗想扬名立万的心,譬如小时她不愿学《孝经》等书,理由是“此其女子所由功业耶?”
所以,在自己目的和父亲目的达到后,她再也没有留恋人世的必要了。昙阳子,就是一个封建时代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