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韩擒虎、史万岁、贺若弼并称为隋朝四大名将。
但韩、史和贺若三位,只是一时之艳, 唯独杨素,不但遍历杨坚一朝的几乎所有战争,而且在北周时期就独当一面,并且,他的最后一战——平定汉王杨谅之战,也堪称完美。
所以,隋朝第一名将之称,杨素当仁不让。
关于杨素的故事,民间流传颇多。
最脍炙人口的,莫过于三个慷慨让出美女、成全才子佳人爱情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流传极广,甚至,还搞出了“破镜重圆”这么一个成语。
这个故事最早见于中唐人韦述的《两京新记》,后被晚唐人孟棨收录入其所著《本事诗》,并加以重构、渲染,从而熟为人知。
故事说的是,陈后主的妹妹乐昌公主与丈夫太子舍人徐德言在隋军攻陈前夕,深恐国破后两人失散,因破一铜镜,各执其半,相约他年正月望日卖破镜于都市,冀得相见。徐德言颇有先见之明地说:“今国破家亡,必不相保。以子才色,必入帝王贵人家。我若死,幸无相忘,若生,亦不可复见矣。虽然,共为一信。”陈亡后,隋文帝杨坚为了犒赏杨素大功,将乐昌公主赏赐给杨素为妾。深居杨府的乐昌公主不忘前情,让仆人于正月望日上街市卖半镜。徐德言也流落到了长安,出其半镜,二者相合。徐德言伤感这余,题了一首诗给仆人,让他带回给公主,诗云:“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公主得诗,情难自弃,泣报杨素。杨素嘉赏其二人情深似海,让人找来徐德言,完璧归赵,送公主以还。徐德言感恩不尽,偕公主归江南终老。
这个故事的迷惑性很大。
本来嘛,陈后主的父亲陈宣帝是个生育能手,其广纳嫔妃,共生有42子、26女,那么,他有一个女儿叫乐昌公主,先嫁徐德言,后被杨素所纳,再与徐德言“破镜重圆”,完全有可能。
另外,“破镜重圆”这个成语如此深入人心,很多人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深信不疑。
但是,“破镜重圆”之事史不见载,而陈宣帝26女中,正史只交待了第十三女齐熙公主陈净玲下嫁沈叔安;第十四女宁远公主于陈亡后成为了隋文帝嫔妃,即宣华夫人;第二十四女临川长公主于陈亡后成为了隋文帝嫔妃,即弘政夫人;还有一女,于陈亡后被隋文帝赏赐给了平南陈的大功臣贺若弼为妾。
《陈书》、《隋书》、《南史》等书都没有记载有赏赐陈后主妹给杨素之说,而且,都没出现过“乐昌公主”四字,可以怀疑是韦述捏造的假名字。
至于徐德言其人,仅见于晚唐林宝所编《元和姓纂》中卷二东海郯州徐氏条,一语带过,为“德言,陈太子舍人、隋蒲州司功。”
所以,“破镜重圆”这个故事,应该是假的。
第二个故事,出自于中唐人刘餗所著《隋唐嘉话》,讲的是杨素作国开隋大功臣,家财亿万,极其豪侈,后房妇女,锦衣玉食上千人。李德林之子李百药是个风流公子,与杨素的一个宠妾勾搭上了,夜夜偷入其室,与该宠妾私会。某日,事泄,两人双双被捉,人赃俱获。杨素醋意横生,准备将这对狗男女一斩了之。但是,“百药年未二十,仪神俊秀”,在烛光灯影之下,杨素我见犹怜,越看越喜欢,说:“闻汝善为文,可作诗自叙。称吾意,当免汝死。”李百药福至心灵,接过纸笔,用尽平生文学功力,诗文立就。杨素览称颂,以妾与之,并资从数十万。
这则故事也是假的,并不存在。
杨素的奢侈作风出现在隋炀帝朝,即隋炀帝感激他亲自领兵讨平汉王杨谅叛乱,投桃报李,升他为尚书令,赐东京甲第一区,物二千段。
那一段时间,杨素家的童仆有好几千人,后院披罗挂绮的乐妓小妾也数以千计。
注意,这个时间点,是在大业元年(605年)之后。
在大业元年(605年)之前,杨素在勤俭治国的隋文帝杨坚看管下,是不会这么张扬的。实际上,在开皇十五年(595年),杨素主持营建仁寿宫,因为宫殿修得太过奢华,还遭到了隋文帝的斥骂。隋文帝怒吼的那一句“杨素殚民力为离宫,为吾结怨天下”,杨素吓得屎尿齐出,差点没背过气去。
然而,李德林之子李百药出生于北齐河清三年,即公元564年,在大业元年(605年)时,已经是个四十出头的人了,哪里还是什么“年未二十,仪神俊秀”?
这分别是刘餗没有细考,乱点鸳鸯谱,胡乱给编排成的故事。
第三个故事最假,出自唐末杜光庭创作的唐代传奇小说《虬髯客传》,讲的是杨素的侍妓红拂女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前来拜谒杨素的布衣青年李靖是个世间英才,于夜里偷溜到李靖的房间,以身相许,与李靖私奔的经过。
这个故事假在哪儿呢?情节荒诞不堪,比如说,红拂女与李靖私奔后,遇到了虬髯客。虬髯客取死人心肝邀李靖共食之事;又比如说,虬髯客到太原望王气之事;再比如说虬髯客传了一半兵法给李靖之事,等等。
事实上,李靖身出将门,祖父李崇义曾任殷州刺史;父亲李诠曾官至赵郡太守,他的舅父即是隋朝名将韩擒虎。李靖自小就熟读兵书,有文韬武略,每与舅父韩擒虎谈兵,韩擒虎常常赞不绝口,拍手称绝。韩擒虎还称赞李靖是孙武、吴起一样的人物。李靖在隋朝入仕,先后任长安县功曹、任殿内直长、驾部员外郎等职。被吏部尚书牛弘称赞为有“王佐之才”;杨素曾抚摸着自己的坐床对他说:“卿终当坐此!”
那么,“虬髯客传兵法给李靖”之说,自然不攻而破。
最后总结一下,后人为什么会把诸多才子佳人岁月传说安插到杨素头上呢?
原因很简单,杨素晚年坐拥姬妾上千是事实,这就为产生这类才子佳人的传说提供了极好的土壤——杨素的姬妾这么多,随便写他流失了一两个,谁能考证其真假?
可惜的是,故事编得太水,最终还是经不起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