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著名诗人元稹,是唐王朝历史上少有的在仕途上登顶的著名文人。元稹虽然宰相没做多久,但比起李白、杜甫,甚至同时代的韩愈、柳宗元、白居易、刘禹锡等人要强得多。
元稹此人,年轻时是个慷慨激昂的愤青,生活在自己的理想当中,一路蹉跎。中年开始向现实投降,就很快的功成名就,达到人臣的巅峰。
但元稹还是曾经年轻时的自己么?
年轻时的元稹才气出众、锋芒毕露,在御史台任职期间,曾与裴度等人一直批判朝政,引起当朝宰相杜佑的不满,双双被贬。之后的元稹仍然如此,多次指责朝中大臣,得罪了不少人。
但既然有得罪的人,也就有正直之士来暗中保护,元稹一直似危实安,虽然未能官位上升但也不至于永无出头之日。
当时元稹已经31岁,在穷苦之时一直陪伴他的妻子韦丛刚刚因病去世,元稹留下了“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千古名句,但仕途和生活上的双重挫折让元稹心中积攒的怨气逐渐改变了自己,尤其是一次偶然发生的小事,成为元稹转变的临界点。
事情很是简单,元稹出差晚上在驿站住宿,当时并无其他官员,元稹就住进了驿站最好的房间。之后来了一个宦官,按惯例元稹身为监察御史,虽然官位不高但地位不低,对于驿站官员来说,监察御史与宫中宦官并无高下,一般谁先来了谁住好房子。
但这个宦官很是跋扈,要求元稹让房子,元稹不从。宦官大发雷霆,亲手用鞭子撵了元稹出驿站,元稹狼狈而逃。
与元稹交好的白居易等人连接上表为元稹鸣不平,但当时的唐宪宗偏袒宦官,以元稹“少年后辈,务作威福”为由,把元稹贬到江陵当了一个小官。
元稹这一贬就是十年,也成了元稹文名兴起的十年。
白居易也在这段时期被贬,二人虽然分在两地,但一直诗词相和。你来我往应和诗文多达三五十韵甚至百韵。于是,元、白二人的名声更盛,天下人传抄二人诗作“为之纸贵”。尤其诗中带有的凄惶之气,更是让很多人对元稹充满了同情。
丧妻之痛,加上仕途的不如意,使元稹性格大变。
在江陵时,元稹就开始结交他原本最为痛恨且给他带来当前境地的宦官,与当时驻江陵的宦官监军崔潭峻交好,并得到了崔的推荐。元和十四年,唐宪宗大赦天下,元稹得以回京重新任职。这次,元稹是拿着崔潭峻的荐书回到了长安。
当时的宰相之一是一代文宗令狐楚,对元稹的才学很是欣赏,但令狐楚在唐王朝没什么政治方面的存在感,说话不大管用。
当时的元稹同时也得到还是太子的唐穆宗的欣赏,把元稹称为“元才子”。
唐穆宗一上位,元稹借着崔潭峻的推荐,很快就谋到了户部郎中的职位,更重要的是“知制诏”,就是可以参与皇帝诏书的编写,这相当于是后备干部了。由于这是皇帝直接任命的,而不是由宰相所决定,朝野上下对元稹“甚鄙之”。当然元稹确实有才,做了《长庆宫辞》数十百篇,“京师竞相传唱”。
已经年过四十的元稹自然不会甘于当后备,于是继续结交宦官,而宦官们因为崔潭峻的关系,也也“争与稹交”。
元稹眼睛是向上看的,主动结交了当时掌权宦官之一魏弘简,有事儿没事儿就轻车简从去魏弘简家拜访。很快,元稹就被提升为中书舍人,成为宰相候选人之一。
这几年元稹升的太快了,而且还是走的宦官门路,名声彻底臭了。
另一个中书舍人武儒衡,就是前文提到的劝谏唐宪宗“大功之后,逸欲易生”的武则天后人,有名的嫉恶如仇的正臣,曾经一次同事工作间休息吃瓜,不少苍蝇飞来。当着大家的面,武儒衡用扇子赶苍蝇,一边说“适从何处来,而遽集于此?”拿元稹当苍蝇看。
此时的元稹,已经不是当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愤青了,一方面继续与宦官结交,另一方面表现出对藩镇姑息的政治态度,这两点都彻底的让裴度所不满,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当初的元稹与裴度持相同政治观点,共同批判朝政,又曾经一同被贬,按理说应该是有共同语言的。但十几年过去,裴度没有改变,还越发坚决的致力于国家兴盛,自然与元稹这种背叛理想的人走不到一处去。
于是,裴度在再一次担任宰相后,首先就对元稹开刀,明确提出元稹结交宦官是朝臣大忌,连续三次上表反对任用元稹为相。
但唐穆宗一方面自己欣赏元稹的才学,另一方面大多数宦官都在说元稹的好话,和稀泥的唐穆宗虽然处分了元稹和魏弘简,但之后还是把元稹提升为宰相,任命一下,“朝野无不轻笑之。”
元稹当上宰相之后,开始对裴度进行大肆攻击,要求解除裴度兵权,并力主对藩镇姑息,使朝廷平定河北叛乱无功而返。
当时宦官群体的代理人,曾任宰相、现在在蜀中当节度使的李逢吉同样是裴度的敌人,宦官们想方设法把李逢吉调回京城,就是想利用李逢吉擅长阴谋诡计对付裴度。
李逢吉一回来,就设计了一个局,把元稹和裴度一网打尽。
元稹初登相位,虽然代表的是对藩镇姑息的“主和派”立场,但也知道如果能够解决藩镇叛乱问题,必定会在皇帝心中位置更进一步。
可惜,元稹虽然是个大才子,却在政治上没什么天分,行动上就很是冒进,错误的采取了结交江湖人士的特殊途径,这是朝廷高级官员的大忌。
李逢吉抓住了元稹的这个错误,向皇帝举报。元稹因此被免去相位,裴度也冤枉的因知情不报被牵连同时被免职,李逢吉因此登上相位。
政治上彻底失意的元稹恢复了文士放浪的本色,在江南八年,周边都是知名文士,每月要出游三四次。
“稹既放意娱游,稍不修边幅,以渎货闻于时”。玩儿的很痛快,并且开始贪财了,甚至贪财贪到闻名于时的地步。
人生又能有几个八年,等到唐文宗初期元稹再次得以回京任职时,已经年近五十。这时的元稹文名更著,但官场上都知道他是个结交宦官、一心钻营、贪恋权位钱财的小人,连元稹按本职工作罢免不称职的官员,都能“以稹素无检操,人情不厌服”,你自己那个德行,怎么有脸去批评别人?
老了的元稹,政治上已经臭不可闻。
这时的元稹,仍然在积极谋求相位,不久之后暴病而亡,终年五十三岁,没在历史上留下更多的丑陋表演。
后人因为元稹的文名,对元稹在政治上的丑陋行径多有隐瞒。大多数人只知道元稹是个写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佳句的著名诗人,对他政治上尤其是后期的蝇营狗苟并不清楚,更不知道他曾是个胸怀天下的有志青年。
幸好元稹在高位时间不长,否则如果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那就瞒不住了,也就不是现在的历史评价了。
本文小标题来自元稹诗作,引用史书原文全部来自《旧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