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英宗朱祁镇,在九泉之下,得知他的谥号为“英”。以他一贯厚脸皮的德性,接受这个字,只会微笑颔首,连连夸他的儿子朱见深给这么好的名号。
他共坐了两次皇位。一进宫的时候,还是血气方刚、懵懂无知的少年。二进宫的时候,已经成了非常油腻、奸诈、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大叔。想给他洗白一下,却无处找到真正可洗白的闪光点。非要硬找,只有废除殉葬和二次登基坐稳皇位的手腕,才觉得朱祁镇并不是彻底的废柴。
被俘之后的朱祁镇,已经和靖康之耻的宋徽宗宋钦宗可以一起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洗不掉了。
更可气的是,明明有好几次可以逃跑的机会,而他却白白放过了。徽钦二帝也有想过逃跑的念头,但在戒备森严的环境下,没办法逃出去。只好放弃了。
叫门天子,这永远嚼不烂的段子,世世代代会传下去。
他被也先挟持到大同城下去叫门,被大同守将郭登,不留情面地严词拒绝了。朱祁镇呆了,一个国家元首,蓬头污面地站在城下,望着那张铁青的脸,心里愤恨交加,又凉了半截。曾经,有几次好机会在你朱祁镇面前,你没有抓住,是你不中用啊!
回去以后,还不断地碎婆子般地唠叨这一句话:
“朕与登有姻,何拒朕若是?”
我们是亲家哎,他怎么忍心看着一个国家元首被劫持,被侮辱呢?国家的脸面,你郭登不懂得维护维护?
郭登再有底线和原则,却并不是愣头青。他拒绝之前,已经谋划了两次拯救元首的计划。
都被朱祁镇这个怂人,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第一次,郭登密谋劫营救驾。
朱祁镇被俘虏的一周后,他派贴身侍卫袁彬,来到大同城下索要“犒赏”,就是交给绑匪头目也先一笔丰厚的赎金。
朱祁镇又召见郭登,这时候,郭登还是心中有领导的。不顾瓦剌军营机关重重,极有可能也将他作为肉票绑了的风险。郭登亲自前往瓦剌军营参拜朱祁镇。趁身边监控力度降低不少。朱祁镇悄悄嘱咐他:
“固守城池,人来有所传报,必察诚伪慎,勿轻信。”
朱祁镇脑子不糊涂啊,还知道有人会打着他的旗号诈骗。
郭登拜见完后回去了,但并非毫无收获,在一边召对的同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将敌营布置,地理位置,都看了个大概,心中估计劫营救驾的成功率、风险率有多少。
具体怎么谋划,史书上未写。
郭登回去,立即付诸行动了
“郭登遣人告袁彬,欲使夜不收五人入虏营,奉上往石佛寺,乘间入城。”
夜不收估计是现在的特种兵,精锐中的精锐。五人就敢潜伏进瓦剌大营,和袁彬接头,一起救朱祁镇出来。然后悄悄将朱祁镇转移到城外的石佛寺,郭登带兵接应,这个搭救元首的计划成功率不敢说百分百,起码有一半的概率。
五位“夜不收”能够潜伏进敌营,并且跟袁彬接上头,就可以看出实力不凡了。
既然他们能够潜入敌营,就指定有办法把英宗带出敌营,而且肯定有完善的计划。袁彬很高兴,摩拳擦掌。但没有用。真正需要逃出去的人,却说:我不可能跟你们走的。巴拉巴拉说了半天。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
我怕死。
“此危事,使不得!先在土木时不曾死,我命在天,若万一不虞如何好?”
我好不容易在土木堡侥幸没死,烂命总归是一条命,又不是猫。现在要我跑?我万世金贵之身,万万不能再有差错,被瓦剌人追杀,偌大国家谁担得起?
劫营救驾的计划告吹。无他,英宗怂耳。
但是郭登没有放弃营救。
英宗被俘一个多月后,又晃悠到大同城下,郭登把握住机会,又密谋营救英宗。
这次的计划就简单多了,风险也比劫营小多了,保证能够万无一失。
“郭登潜令人伏城上,欲放下月城闸板。”
这机会千载难逢。瓦剌人再这么奸诈,也会有放松警惕的一天。郭登只要朱祁镇进城门,城门洞里早安置好了一把交椅,交椅上藏着一道闸门。这个是瓦剌人不知道的秘密。只要朱祁镇前来接受跪拜的时候,马上落下闸门,将他与瓦剌兵隔开。
而瓦剌人也有预谋,只要朱祁镇进了城门,瓦剌人会一拥而上,夺取大同。这时候就看谁手快了。
又是朱祁镇这个猪队友、猪领导,根本看不清局势,或者说他已经安然习惯做一个人质了,有斯德哥尔摩效应的心理。
这次是临时起意,没办法提前通知朱祁镇,只能寄望他再灵敏一些。结果呢?朱祁镇的确来到城门口了,但是,“上不肯下马”。就是不肯下马坐上去。
两边就这么僵持着,英宗在马上说爱卿平身,郭登等文武大臣都不起来。
机会一瞬即逝。瓦剌兵也不是吃素的。猛地醒过来。
“虏觉之,就拥上出门。”
然后就真的没有然后了,朱祁镇彻底快乐地感染上了斯德哥尔摩,屁颠屁颠地回到瓦剌去了,一去就是一年。
回来的时候,只能住在荒凉的南宫,顶着鸡肋的太上皇名号,啃着钱皇后不断一针一线换来的微薄粮食,百无聊赖之下,又和不同的女人生了一堆孩子,空暇之余,只能仰天看着星星,数着日子。
看上去厚道的可怜太上皇,心中一直压抑着久不露面的魔鬼。就等着人来引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