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眼彪施恩是孟州劳城营官营的儿子,勉强能算一个轻量级的官二代,他爸爸的官位在官员序列中根本提不起来,但是这位施公子人挫志不短(我说的挫是指他爸爸的官位,不是指他的个头),积极开拓市场,在孟州的繁华地段快活林开了一座酒楼。当然,施公子经营餐饮业只是一个幌子,他的主营业务是收保护费,干黑社会的营生。
施公子头脑灵活,懂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道理。虽然自己爸爸官不大,但也不是没有开发的余地。毕竟在各地发配来的囚犯眼里,他爸爸就是皇上,那他就是太子,所以囚犯就是待开发的金矿。他找了八九十个囚犯当自己小弟,黑社会经营得也算是有声有色。
当然,施恩也不是是个囚犯就叫过来帮忙,毕竟像宋江那样的干不了这个活儿,所以他找的都是他自己所说的“弃命囚徒”,也就是亡命徒啊,这样的人聚集了八九十个,往哪个买卖家门口一站,掌柜的都得害怕,乖乖把银子交上来。
而且施恩这买卖好干,几乎没有人力成本,哪个囚徒敢找他要工资?他高兴了赏手下几个钱,不高兴了囚徒们就是义务劳动。所以施恩每个月的纯利润都有二三百两银子,这在孟州这样一个三线城市就算不少了。从施恩的故事来看,立法禁止公务员直系亲属经商还是很有必要的。
后来,孟州来了一位张团练,这个官儿相当于孟州守备司令,施恩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张司令也看上快活林这块肥肉了,指使自己手下的打手蒋门神,把施恩打断了胳膊,抢了快活林的经营权。这个就是典型的黑吃黑,对于快活林的商户来说,就是换了个收保护费的人,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施大公子很不爽,不但一口恶气出不去,来钱的道也断了。但没办法,打是打不过人家,动用官面的力量,人家的靠山比你爸爸还硬,怎么都斗不过人家。
施恩后来跟武松说:“本待要起人去和他厮打,他却有张团练那一班儿正军,若是闹将起来,和营中先自折理。”其实这是施恩给自己遮着说呢,他并不是怕什么“折理”,而是他这几个亡命徒打不过人家正规军。
后来武松来了,施恩算是看见希望了。他开始拉拢武松,目的就在于要让武松替她出头去打蒋门神。于是在武松犯愣,死说活说非要挨那一百杀威棒的时候,他跟他爹耳语几句,就把这一百棒子给免了, 然后再一步步进行。
要说施恩还是有些手段的,拉拢武松的手法很成功。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这边免了杀威棒,那边就说:“我可免了你的棒子了,你就得替我办事。”武松是吃那个的人吗?你跟他玩现钱交易,他直接告诉你:“用不着,你还是该打就打吧。”那不就僵了吗?
所以他先不露面,好吃好喝供着武松,这也是试探武松的一个手段。他只是看了武松的履历,知道他打死过老虎,应该是个厉害角色,再看他在大堂上不躲不闪,主动要求挨棒子的表现,他觉得这个人是那个意思。但不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出头干这个活儿。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管吃管喝。
武松要是什么都不问,你给我我就吃,给我喝我就喝。那这个人没什么气性,就是个混吃等死,得过且过,这人你让他去打人,估计他也不愿意去,那样的话,估计他也就不用武松,直接把他跟其他犯人一样对待,说不定还要补上那一百棍子。而自己不出头,什么都推得干净。
结果武松没吃几顿就受不了了,非要问个所以然。行,这样的人能用。然后他再出面,跟武松结交,两个人算是攀上关系了,第一步成功。
但这个时候如果就让武松去给他打架,武松估计也会去,但是这就是一个变相的现金交易,帮你打完,谁也不欠谁,以后不好相处。再一个,这种情况下武松去打,也就是个应付差事,不会那么用心去打,工作态度敷衍塞责,不见得能够把事情办好。
所以他还不跟武松说,他让武松自己提出来:“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一定给你办。”这一下就变成了武松主动请缨,这火候就成熟了。施恩这手欲擒故纵玩得很漂亮,然后就是武松醉打蒋门神,施恩夺回快活林。
看过一本比较著名的评论水浒的书,说施恩的手段有点儿像宋江,他跟宋江属于同一类人。要是单看他拉拢武松这手的话,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但是为什么到最后梁山排座次,宋江坐头把交椅,而施恩则只排在地煞星第四十九位,总排名第八十五位,这么靠后呢。
必须承认,这里面有时运的因素,施恩当土匪,先上的是二龙山,这里评价人才是以武功为第一标准的,那施恩就排不上号了,只当了小寨主,跟着上梁山也就不会排得太靠前。
而且这种类型的人才有一个就行了,因为这样的都是当带头人的角色,太多了容易乱,所以也有宋江有意压制的因素在里面,毕竟人家占了先手。但是我觉得,最关键的还是在于施恩自己。
要说名声,施恩比宋江差得太远。其实他跟宋江相比,客观条件都差不多。一个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一个是劳改队长的儿子。所在的地方也差不太多,都不是很繁华的所在,而且施恩所在的孟州起码还是一个地级市呢,宋江的郓城县只是个县城。为什么宋江名满天下,施恩无人知道呢?这就是自己的问题了,见识不够啊。
首先是挣钱的手段,宋江的手段肯定也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但明面上你看不出来;施恩就不行了,明目张胆地干黑社会,毫不掩饰。张青孙二娘那么恶毒的人,还知道过往的妓女要放过呢,施恩是雁过拔毛,连这样的人也要下刀子,钱是有了,名声也完了,显得目光短浅。
就算你干的是黑社会,也不是这么干的,后面的段落里我还要专门说黑社会的问题,施恩见识不够,所以他黑社会也干不好。
其次是在用钱上的见识不足,水浒里没写施恩给别人花过钱,说明这小子挣了钱都自己花了,那么仗义疏财这样的评语就用不到他身上了。你不帮别人,谁给你传名去,你的名声就出不去,江湖上也就不认你,没人认你。
再看宋江,只要别人有困难,求到他头上,他准出手帮别人,这名声还能差得了吗?这名声得多么如雷贯耳。所以宋江走到哪里都有主动做小弟的,施恩只能调动他手下那七八十个亡命徒。
当然,施恩可能压根儿也没想到要混江湖,所以他没做这方面的准备,但您也不想想,您干的就是黑社会的买卖,怎么能够保证一辈子都在白道上,不掉进去呢?
宋江也没想着必然要进黑道,但他却有意识地给自己铺了路,一但必须干黑道,一点不费劲,这样的见识比施恩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最后就体现在他们的排名差距上。
最能体现施恩见识不行的其实就是他找武松打蒋门神这个事情,他被蒋门神打了,快活林让人家夺了。他就找一个比蒋门神能打的去打蒋门神,然后夺回快活林。可这个事是这么简单的吗?
他自己也说,蒋门神是张团练带来的,张团练还派了一批正规军帮蒋门神。这说明什么?说明蒋门神就是张团练的马前卒,真正掌握了快活林的人是张团练,他是蒋门神的靠山,张团练的后面还有张都监,水深了。
你光打跑了蒋门神,他背后的人您就不管了?您觉得这事能完吗?所以后来武松被打入大牢,蒋门神再次夺回快活林几乎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打跑蒋门神之后,他立刻去找张团练,把蒋门神身后的关节打通。让张团练看到你也有人,同时你也把他当尊神。当然,这就比必然要让度出一部分收益。
这种局面注定了你不可能通吃,如果不让,结果就是人家全给你拿走,你什么都没有。毕竟你这个黑社会的买卖没地方讲物权法去,就是谁胳膊根儿硬就归谁,所以少拿一点倒能保证收入。做什么选择也和见识有关,而施恩恰恰暴露了见识的严重不足。
不过施恩也有他的优点,那就是讲义气,够朋友。本来武松就是他找来的打手,但是武松折进大牢里,他能够费尽心力,上下打点,免了武松的死罪,真是够朋友,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资格上梁山。
施恩的结局是在征讨方腊,攻打常熟的时候掉到水里淹死了,死得有点窝囊。不过武松听到他的死讯,还大哭一场。整部《水浒传》,武二郎除了他大哥,就哭过施恩这一个人,这个真不容易。能交到武二郎这样的朋友,施恩也算是没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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