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五月,一直受高丽侵袭的鸭绿江女真人,向契丹辽圣宗耶律隆绪报告:高丽国的大臣康兆弑君另立,没有向上国奏告,弑君大逆居然如此藐视上国,上国应该发兵问罪!
辽圣宗闻报,决定再次征伐高丽,一来维护己方边境安宁,二来也去收回癸巳谈判中被高丽人骗走的江东六州,三来敲打脚踩两只船的高丽,维护上国天朝的尊严。
于是,辽丽两国之间再起战火。
契丹、高丽二战的原因
由于高丽趁着契丹经略中原之际,一直暗戳戳的践踏通行二百多年的开元乙亥界约,越过浿江(今大同江)向北推进,去侵袭鸭绿江流域,还跨海和宋朝建立邦交,引起契丹的警惕。
为了消除后顾之忧,契丹辽国在宋淳化三年(992年)十二月,展开第一次东征,出兵讨伐高丽。
次年冬天,契丹和高丽两国通过外交途径结束战争,达成协议:契丹把从安北府至鸭绿江东280里国土赐给高丽;高丽与宋朝断交,向契丹称臣纳贡,奉行契丹年号,史称癸巳谈判。
赵光义
身为夹缝生存的小国,高丽并没有一棵树上吊死,在遣使赴契丹之后,就又另外遣使去北宋求助,相约夹击契丹,但暮年的宋太宗赵炅不愿意招惹劲敌,只是厚待高丽使者,婉拒了高丽国王的提议。
愤慨的高丽国王这才宣布和北宋断绝邦交,不再向宋朝遣使朝贡,而是专心侍奉契丹。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当辽宋两国战事再起时,高丽新君穆宗王诵就再一次暗地里勾搭宋朝,继续走脚踩两只船左右逢源路线。
王诵最初遣兵校徐远秘密出使宋朝,但由于海途不宁,徐远跑偏了方向,没有成功抵达宋境。
到了宋咸平二年(999年)十月,就在契丹大辽前脚遣使去加封高丽国王尚书令头衔后,高丽穆宗后脚就再次遣使朱仁绍,跨海出使北宋。
经过千辛万苦,朱仁绍终于在次年抵达登州,并在宋人的护送下,在十月来到宋朝都城东京汴梁,受到大宋新君真宗皇帝赵恒的召见。
朱仁绍向宋帝诉说高丽国思慕华风、以及受契丹欺负胁迫的情况,希望获得大宋的支援,和宋朝建立宗藩关系。
赵恒
但怯弱的宋真宗并不愿意因为高丽问题,让已经很恶劣的辽宋关系继续雪上加霜,因此,真宗并没有答应朱仁绍的诉求,而是很慷慨的赏赐朱仁绍金器绢帛,并赐给高丽国王诏书一通,就礼送朱仁绍归国了。
虽然宋朝拒绝了高丽暗送的秋波,但思慕中华、且反感夷狄、更是对鸭绿江流域垂涎欲滴的高丽,并没有放弃左右逢源的念头。在辽宋战争越发激烈的时期,继续遣使如宋。
就在澶渊之战的前夕,宋咸平六年(1003年),高丽使者李宣古又来到东京,受到真宗的接见。李宣古说契丹对高丽索取无度,实在可厌,希望宋军能够出兵牵制一下契丹。
正为辽宋战事烦恼的宋真宗,哪有闲工夫出兵协助高丽?仍然是礼遇一番打发使者归国。
随后,辽宋两国在次年签订澶渊之盟,南北停战,进入和平期,见风使舵的高丽国迅速遣使向辽圣宗祝贺胜利,心情愉悦的辽圣宗又加册王诵为守义保邦推诚奉圣功臣、开府仪同三司、守尚书令、兼政事令、上柱国。
东亚就此进入短暂的平静,但没过几年,身处东隅的高丽国却生出事端来。
王诵
宋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正月,高丽西京都巡检使康兆发动政变,囚禁穆宗王诵,迎立宗室大良院君王询,即高丽显宗。
王询是穆宗王诵的堂叔,也是穆宗的亲姨表弟;是景宗王伷和成宗王治的堂弟,还是成宗的亲外甥,也就是太祖王建第八子宗室王郁、与景宗遗孀献贞王后私通所生之子,由于王氏高丽各种婚姻,所以亲属关系比契丹还混乱。
二月,18岁的显宗王询即位,康兆废穆宗王诵为让国公,又派人弑杀穆宗,对外则宣称穆宗自刎,然后遣使向契丹告哀,说穆宗病崩了,新君已经即位,请求上国册封。
高丽形势图
高丽国发生政变的事,能够瞒过契丹,但瞒不住近邻的鸭绿江女真人。
众所周知,鸭绿江流域自从渤海国被契丹辽国消灭后,就属于契丹领土,但野心勃勃的高丽却一直暗中侵袭该地,引起鸭绿江女真人的仇恨。
因此,女真人就在次年五月,又一次和高丽发生冲突后,怒而向契丹辽国举报高丽弑君的事情,正想瞌睡的辽圣宗对女真人递过来的枕头很是满意,决定出兵东征高丽。
兴化镇初战不利
辽圣宗为何要出兵高丽呢?原因有三:
其一,承天太后萧绰于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十二月崩逝,已经39岁的辽圣宗这才真正意义上的亲政,需要走出老娘的余威,建立属于自己的威信。且圣宗至今还没有后族血统的皇子健康成人,在嫡庶分别的契丹辽国,对圣宗明显不利,为了震慑已经对皇权产生威胁的胞弟秦晋国王耶律隆庆,圣宗也必须立威。
其二,高丽在获得癸巳赐地江东六州后,更是明目张胆地侵吞鸭绿江流域,和鸭绿江女真人发生冲突,严重威胁辽东京区域,而圣宗也意识到癸巳赐地过于草率,决定亡羊补牢修正错误,收回被诓骗的江东六州。
耶律隆绪
其三,澶渊之盟后,辽宋关系趋向稳定,反而是高丽背着契丹勾搭宋朝,圣宗对高丽脚踩两只船、以及北进扩张的行为极为不悦,决定给高丽点颜色看看,让他搞清楚谁才是东亚地区的真正领导人。
因此,辽圣宗抓住高丽国发生弑君的小辫子,以此为借口,再次东征、还是亲征高丽,代天讨伐逆贼。
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五月,忙完老娘丧葬事宜的圣宗对群臣说:“高丽康肇弑其君诵,立诵族兄询而相之,大逆也。宜发兵问其罪。”
于是,圣宗调集南北院、皮室、乙室、频毕太师、奚诸部兵,以及室韦、黑水女真等从征,出动兵车二千乘,去幽州运载兵器,准备征伐高丽。
七月初一,圣宗遣给事中梁炳、大将军耶律允前往高丽调查穆宗薨逝的真相。八月二十一,又遣耶律宁出使宋朝,通知宋朝他要打高丽。以幼弟楚国王耶律隆祐留守京师,任命北府宰相、驸马都尉萧排押为都统,北面林牙僧奴为都监。
这边契丹杀气腾腾为出兵做准备,那边才遣使来契丹参加完承天皇太后葬礼的高丽显宗,还不知道宗主国大哥想修理他,又先后在八月初一遣内史侍郎平章事陈頔、直中台尚书右丞尹余,如契丹进献方物;九月遣左司员外郎金延保如契丹秋季问候,左司郎中王佐暹、将作丞白日升如契丹东京。
高丽疆域图
九月十六,圣宗遣枢密直学士高正、引进使韩杞前往高丽,宣谕他大契丹准备出兵代天讨伐弑君逆贼了,被弑君逆贼拥立的显宗,终于觉察不妙,赶紧又遣参知政事李礼均、右仆射王同颖前往契丹乞求罢师请和,圣宗不允。
十月初一,鸭绿江女真人向辽圣宗进献良马万匹,请求从征高丽,获得圣宗的允许。
高丽显宗也放弃幻想,开始调兵遣将进行防御,以参知政事康兆为行营都统使、检校尚书右仆射,上将军安绍光为行营都兵马使,少府监崔贤敏为左军兵马使,刑部侍郞李昉为右军兵马使,礼宾卿朴忠淑为中军兵马使,刑部尙书崔士威为统军使,率兵三十万军于通州以备契丹。又遣智蔡文将兵镇守东北隅的和州,以备女真人趁火打劫。
尽管双方都在备战,到了十一月初一,显宗仍然遣起居郎姜周载前往契丹贺冬至,而辽圣宗也再遣将军萧凝,前往高丽通知他即将亲征。
十一月十六,辽圣宗亲率步骑四十万,号称义军天兵,渡过鸭绿江,剑指高丽。按圣宗的计划,准备用月余时间就打服高丽,十二月就可以班师返回中京,免得拖久了让宋朝趁虚而入。
但战场上的情况是瞬息万变,并不是圣宗能够掌控的,在兴化镇的首战就碰上钉子。
高丽形势图
当契丹大军进入争议领土区,把高丽人修筑的兴化镇团团围困时,兴化镇的都巡检使杨规、镇使户部郎中郑成、副使将作主簿李守和、判官张颢,是据城坚守,拒绝投降。
备战契丹的康兆听说辽军入境,就命崔士威分兵在龟州北恧顿、汤井、曙星三道拦截,但被气势如虹的契丹军击败。
契丹军也分兵来到通州,把在城外收庄稼的一些高丽百姓抓起来,圣宗赏赐他们锦衣,又命三百士兵护送这些百姓去兴化镇谕降,先后三次宣谕兴化镇守臣,明确表示:“朕以前王诵。绍其祖服事朝廷。其来久矣。今逆臣康兆。弑君立幼。故亲率精兵。已临国境。汝等禽康兆送驾前。便及回兵。不然。直入开京。杀汝妻孥。”“敕兴化镇城主并军人、百姓。朕以前王诵绍其祖服。为我藩臣。捍御封陲。忽被奸凶所害。朕将精锐。来讨罪人。其余胁从。皆与原免。况汝等受前王抚绥之惠。知历代顺逆之由。当体朕怀。无贻后悔。”
耶律隆绪
以天朝上国自居的辽圣宗以为,只要他的德音降临,高丽臣民就会望风而降,但明显是他自以为是了。
坚守兴化镇的杨规、李守和等人,并不和辽圣宗顶着来,但也对圣宗指责的康兆弑君另立之事闭口不谈,只是表白自己身为臣子应该忠贞为国:“戴天履地者,合去奸凶,资父事君者,须坚节操。若违此理,必受其殃。伏乞俯循民情,用回睿略,大开天网,何求鸟雀之先投?载辖兵车,可获貔貅之率服。”
圣宗看了兴化镇守臣的回书,知道他们不会投降,也不浪费时间,绕过兴化镇直接南下。
通州大捷,擒杀康兆
十一月二十二日,辽军以二十万屯于麟州纳喇丹地方,另外二十万直逼通州,屯军铜山之下,对上通州的康兆。
康兆闻讯率军出城,兵分三路隔水为阵,其中一路就由康兆亲自率领,屯营在通州之西三水交汇处,以剑车排阵,和契丹军交战,“无不摧靡”,两天之内多次击退辽军,胜利使康兆产生轻敌之心,不去专心作战,反而和部下玩起弾棋。
十一月二十四,契丹先锋耶律盆奴、率详衮耶律图鲁(《辽史》记为耶律的琭),击破三水砦,逼近康兆大营。
康兆接到消息还不能置信,恍惚之中,看到被他害死的穆宗王诵站在他背后骂他,就在康兆吓得脱下头盔长跪请罪时,契丹军蜂拥而入,俘虏康兆送到圣宗驾前处死。“十一月,契丹主自将步骑四十万,号义军天兵,渡鸭绿江,围兴化镇。兆引兵出通州城南,分军为三,隔水而阵。一营于州西,据三水之会,兆居其中。一营于近州之山,一附城而营。兆以剑车排阵,契丹兵入,则剑车合攻之,无不摧靡。契丹兵屡却,兆遂有轻敌之心,与人弹棊。契丹先锋耶律盆奴率详稳耶律敌鲁,击破三水砦。镇主告契丹兵至,兆不信曰:‘如口中之食,少则不可宜,使多入。’再告曰:‘契丹兵已多入。’兆惊起曰:‘信乎?’恍惚,若见穆宗立于其后,叱之曰:‘汝奴休矣。天伐讵可逃耶?’兆即脱鍪牟,长跪曰:‘死罪,死罪。’言未讫,契丹兵已至,缚兆裹以毡载之而去,铉云亦被执。契丹主解兆缚,问曰:‘汝为我臣乎?’对曰:‘我是高丽人,何更为汝臣乎?’再问,对如初,又剐而问,对亦如初。问铉云,对曰:‘两眼已瞻新日月。一心何忆旧山川?’兆怒蹴铉云曰:‘汝是高丽人,何有此言?’契丹遂诛兆。”
这一战契丹大胜,高丽行营都统副使李铉云、行营都统判官卢戬、监察御史卢顗、杨景、李成佐等被俘,行营都兵马副使卢颋、司宰丞徐崧、主簿卢桢皆死于乱军中,丽军大乱,被契丹军追杀数十里,斩首三万余级,获得丽军所弃粮饷、铠仗不可胜数,铜、霍、贵、宁等州也望风皆降。
辽军乘胜长驱直入,一直到缓项岭,遭到高丽左右奇军将军金训、金继夫、李元、申宁汉的伏兵袭击,才稍缓行军速度。
辽圣宗命人冒充康兆手书,送到兴化镇劝降,杨规再次拒绝说:我是奉王命守城,不是奉康兆之命。
圣宗又让高丽降臣卢戬陪同合门使马寿,前往通州谕降,高丽中郎将崔质、洪淑不愿意投降,就把招降的卢戬、马寿抓起来,和防御使李元龟、副使崔卓等人闭门固守。
兴化镇和通州拒降,并没有阻拦契丹大军南下的脚步,辽圣宗按原计划继续向南推进。
十二月初六,辽军攻克郭州,郭州守将防御使、户部员外郎赵成裕夜遁,大将军大怀德、工部郎中李用之等皆死。
契丹大军留下六千多人守郭州,继续向南经略。高丽显宗在听闻康兆兵败通州后,就急忙命镇守和州的智蔡文移兵救援西京。
十二月初八,辽军来到清水江(清川江),安北都护府使、工部侍郎朴暹弃城遁,州民皆溃,辽军不战就获取安北府。
十二月初九,辽军先遣部队来到西京,焚烧中兴寺塔。
十二月初十,智蔡文和军容使、侍御史崔昌才匆忙行军到岗德镇,就听闻契丹大军攻克肃州的消息。攻下肃州后,圣宗命高丽降人卢顗陪同契丹人刘经,前往西京谕降。
西京副留守元宗奭和僚佐崔纬等人决定投降,降表都写好了,智蔡文率军赶到西京,和分台御史曹子奇取得联系,曹子奇开门迎接智蔡文入城,又劝元宗奭把卢顗和刘经抓起来据城固守,元宗奭不同意。
曹子奇就和智蔡文密谋,遣兵埋伏在城北,等卢顗、刘经出城北还时,把他们击杀,焚烧元宗奭写的降表。
东北界都巡检使卓思政,也在此时率军赶来,与智蔡文合军,重新回到西京城掌控城防,据城固守。
再说高丽显宗王询,在接到己方屡败、州郡陷没的消息,立马就怂了,急忙上表辽圣宗,请求亲朝上国皇帝,乞求宽恕。
耶律隆绪
圣宗亲征本来就不是为了消灭高丽而来,如今战事又明显超出他预料之外,于是就同意显宗的请求。
积庆宫使耶律瑶质认为高丽国王的乞降不可信,劝谏圣宗:“王询始一战而败,遽求纳款,此诈耳,纳之恐堕其奸计。待其势穷力屈,纳之未晚。”
但担心宋朝会介入战事的圣宗,急于结束战事,并没有采纳耶律瑶质的建议,不但接受高丽国王许诺的亲朝,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圣宗还下令禁止辽军劫掠,又命右仆射高正率骑兵一千南下,在路上设馆迎接来亲朝的高丽国王。
同时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的圣宗,又任命政事舍人马保佑为开京留守,安州团练使王八为副留守,遣太子太师乙凛率骑兵一千护送马保佑和王八南下赴任。
围西京不克,吓跑高丽王
十二月十一,因为不见前往西京谕降的刘经、卢顗等回转,圣宗又遣韩杞率骑兵二百,前往西京城北门查探,韩杞在城下喊话,询问刘经等人的消息,还很傲慢的招呼守城将士开门投降。
卓思政和智蔡文商量一下,命部将郑仁等人率骁骑袭击韩杞,斩杀百余人,其余皆生擒。然后兵分两路,卓思政去截杀迎接国王的高正,智蔡文去拦截前往开京赴任的马保佑和王八。
耶律隆绪
没有迎到高丽国王还在仓促之间遇袭的高正,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和部下奋力激战才杀出重围,回去向圣宗报讯,圣宗也后悔自己太轻率,没有听耶律瑶质的劝谏,因此并没有怪罪高正。
另一边智蔡文也击败护送马保佑的乙凛军。两路获胜,西京城人心大安,卓思政屯守西京,智蔡文出屯慈惠寺。
圣宗有点恼火,再次点兵命乙凛攻打西京,乙凛围困西京五日不克,屯营在安定驿。智蔡文和卓思政商量一下,在十二月十二日,和僧人法言一起,率兵九千迎战契丹军于林原驿南,斩首三千余,但僧人法言战死。
次日,智蔡文再次迎战辽军,契丹军败走,守城的高丽军在城头看到,以为辽军大败,纷纷出城追击,结果在马滩被契丹回军击败,大溃退回城中。
圣宗的大军驻跸在城西的佛寺中,卓思政自觉西京城不保,决定逃逸,就哄骗将军大道秀让他从东门出,自己从西门出,前后夹击辽军。
大道秀就是契丹一征高丽时曾击退萧恒德那位渤海将领,也是《辽史》中记载的渤海陀失,对卓思政的话信以为真,就按约夜出东门迎战契丹大军,结果卓思政趁着夜色逃遁,大道秀出城不见友军才发觉受骗,独自面对契丹大军,只好率部投降。智蔡文等人也纷纷逃亡,西京又被围起来,城中人心惶惶。
十二月十五,统军录事赵元、隘守镇将姜民瞻、郎将洪叶、方休等低级官员也不知所措,就一起去神祠祈祷,获得吉兆,于是勇气大增,推举赵元为兵马使,收集散兵游勇,再次闭城坚守。
十二月十七,辽圣宗命攻打西京,不下,为了节约时间,立即放弃西京向东,渡过大同江(浿江)南下。
兴化镇的杨规听说辽军越过大同江了,率军七百到通州,又收集千人,夜袭郭州,留守在郭州的六千契丹军,在大意之下被全歼,杨规把郭州城中男女七千余人都迁徙到通州。
高丽显宗不知道自己的臣民还在浴血抵抗,他听说契丹放弃西京南下开京,吓得跟热锅蚂蚁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邯赞
十二月二十七,逃回开京的智蔡文,向显宗奏报西京败军的情况,群臣纷纷建议投降契丹,唯有礼部侍郎姜邯赞反对。
姜邯赞认为:“今日之事,罪在康兆,非所恤也。但众寡不敌,当避其锋,徐图兴复耳。”“遂劝王南幸。”智蔡文也支持显宗南逃,表示自己愿意护驾左右,为国王效犬马之劳。
显宗凄惶地说:“昨李元、崔昌奔还,自请扈从,今不复见,为臣之义,果如是乎?今卿既劳于外,又欲捍卫,予甚嘉之。”为了嘉奖智蔡文的忠义,显宗还赏赐酒食及银装鞍辔给他。
十二月二十八日夜,显宗带着后妃及吏部侍郎蔡忠顺等大臣,在禁军五十多人的护送下离开京城南逃,一路上真是各种艰辛,连老婆都走散了,多亏有智蔡文随机应变忠心卫主,才度过重重危难。
攻克开京,班师回国
十二月三十,显宗一行狼狈不堪的逃到杨州,驻跸在寺庙中,扈从的侍卫、臣僚、嫔御都纷纷逃匿,只有玄德、大明两位后妃和两个侍女、两个内侍,以及智蔡文在显宗身边,马匹也被盗贼偷走,境况凄凉得不得了。
智蔡文要去追回被盗的马匹,显宗怕智蔡文抛弃他拉着不放手,智蔡文只好赌咒发誓绝不背叛君王,显宗才放手。
就在智蔡文独自寻找盗马时,刚巧遇到河拱辰、高英起等人,就借助河拱辰的二十多士兵夺回被盗的十五匹马,一起回去见倚门翘首以盼的显宗。
河拱辰认为:“契丹本以讨贼为名,今已得康兆,若遣使请和,彼必班师。”显宗占卜也得到吉卦,就任命河拱辰和高英起为使者,奉表前往契丹大营请和。
河拱辰和高英起奉命北归,在昌化县就遇到契丹的先遣军,担心辽军追上自家国王的河拱辰面不改色地说:“国王固愿来觐,第惧兵威,又因内难,出避江南,遣陪臣拱辰等陈告事由。拱辰等亦惶惧,不敢前来,请速收兵。”
契丹将领询问:“国王安在?”河拱辰哄骗说:“今向江南,不知所在。”“又问:“远近?” 答曰:‘江南太远,不知几万里。’追兵乃还。”
宋、辽、西夏形势图
其实显宗就在前面的杨州,按辽军的行军速度,一天的时间都要不了,就能抓住国王,可契丹将领对河拱辰的话信以为真,就停止追击,让显宗躲过当俘虏的命运。
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正月初一,就在高丽显宗逃到广州和两个老婆走散时,从西京南下的契丹大军一路披靡,在开京西岭击溃丽军后,进入高丽都城开京。
圣宗对超出预计期的战况很不爽,也对欺骗他的高丽国王很恼火,随即下令把高丽国王的太庙、宫阙全都焚烧泄愤,然后宣布班师。
正月初三,河拱辰和高英起见到辽圣宗,乞求班师,本来就要班师的圣宗就带着河拱辰一行北返。
正月十一,辽军开始分批陆续撤退,正月十五,辽圣宗的主力军渡过鸭绿江。正月十六,圣宗的齐天皇后萧菩萨哥和幼弟楚国王隆祐到来远城迎接圣驾。正月十八,圣宗下诏罢东征之役。正月二十五回到东京。
当圣宗主力撤退归国后,那些一直坚持抵抗的高丽爱国军人们活跃起来,寻找各种机会袭击押送俘虏的契丹军后续部队。
契丹后军行至龟州南峻岭谷时,适逢大雨连绵,人马疲惫,很多甲仗都被遗弃,龟州别将金叔兴和中郎将保良趁机袭击辽军,斩首万余级。
坚守兴化镇的杨规,和一路追击北上的金叔兴等人合兵,在麟州南无老代地方袭击契丹军,斩首二千余级,夺回己方被俘者三千余人。又在梨树和辽军后军激战,无心恋战的辽军且战且退,被杨规、金叔兴追至石岭,斩首二千五百余级。
之后三日是正月二十八,杨规、金叔兴又和辽军战于余里站,斩首千余级,那一天,三战皆捷,杨规两人被胜利冲昏头脑,继续追至艾田,又斩首千余。但随即被辽军反杀,尽管杨规和金叔兴竭力厮杀,从白天到晚上,在兵尽矢绝的情况下,都死于阵前。他们追击丹军这十来天,大小七战,夺回被契丹俘虏的人口三万余,获得驼马器械不可胜数,因此被显宗夸赞忠贞罕比、勇于赴敌。
正月二十九,契丹最后一支军队在渡江时,又遇到大雨滂沱,马驼疲乏,兴化镇另一名将领郑成趁着丹军半渡之际,袭击丹军,很多契丹士兵都溺死江中,契丹二征高丽,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
虎头蛇尾、劳而无功
随着契丹军的班师回朝,已经逃到罗州的高丽显宗,这才把心放回肚子,开始北返,在公州时还有闲心纳金殷傅的长女为妃。
辽国疆域图
二月十三,北上的高丽显宗抵达清州。二月十四,“大胜还朝”的辽圣宗把俘虏的高丽人分置诸陵庙,剩余的赏赐给内戚大臣。二月二十三,显宗返回都城开京,开始战后的善后事宜。
显宗准备遣使去契丹谢罪,命太史占卜,获得乾卦,太史回奏说: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此卦是以下事上的吉兆。
于是,在四月二十二,显宗就遣工部郎中王瞻前往契丹谢班师。八月二十四,遣户部侍郎崔元信如契丹进献方物。十月二十六,遣都官郎中金崇义去契丹贺冬至。十一月十三,遣刑部侍郎金殷傅去契丹贺生辰。
就在十一月,那个对显宗有救命之恩、被辽圣宗挟回契丹的河拱辰,因为屡次想逃回国事泄,被辽圣宗处死。“拱辰多市骏马,列置东路, 以为归计,人告其谋。契丹主鞫之,拱辰具以实对,且曰:‘臣于本国,不敢有二心。罪当万死,不愿生事大朝。’契丹主义而原之,谕令改节效忠,拱辰辞益厉不逊,遂杀之,争取心肝食之。”
客观地说,辽丽二战的结果明显比一战还糟糕,如果说辽圣宗亲征高丽就是以诛杀康兆为目的,那他算是实现了战略目标。
耶律隆绪
但圣宗的本意明显不只是康兆,主要目的还是高丽国王有诚意的臣服,以及夺回一战被高丽诓骗的江东六州,这些都没有实现,尽管契丹军攻克开京进行各种破坏,但实际上并没有获得实际利益,还在撤军时遭受高丽军的打击,劳而无功。
对高丽来说,二战也是得不偿失,虽然国王没有被俘,但太庙宫殿被焚毁,国土被蹂躏,这些恢复都是要钱的,对小国高丽也是很大的负担,所以,显宗很识时务地向契丹遣使求和、进献方物,但对于已经到手的江东六州,是怎么也不肯归还给契丹。
而辽圣宗一直担忧宋朝介入的问题,其实是圣宗多虑了,早在圣宗向兴化镇谕降的时候,在遥远的东京汴梁城,赵宋朝廷的君臣,就对辽丽战争问题展开讨论。
王旦
宋真宗赵恒对宰相王旦说:“契丹伐高丽,万一高丽穷蹙,或归于我,或来乞师,何以处之?”
王旦说:“当顾其大者。契丹方固盟好,高丽贡奉累数岁不一至。”
真宗深以为然,直接交代登州官员,如果高丽遣使前来乞师,就用他们成年不来朝贡、地方官不敢向朝廷报告为由搪塞他们;如果有前来归附的高丽人,就地安置抚恤,不用奏报朝廷,免得朝廷难以面对契丹的质问。
很显然,从宋朝君臣的对话可知,他们对丹丽战争的应对,就是准备作壁上观,绝不会介入其中,更不会为了高丽去和契丹撕破脸,圣宗因为担忧南朝,而仓促结束战争,实在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