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歌向暖
01
因为嘉靖嫌之前抄严嵩家的银子太少了，认为严府的财产被转移，所以严旨追索，这些个党羽也就跟着倒了霉。
下旬的某一天，嘉靖在深夜登上万法坛对天祝祷，忽然下起了雨。
开始时淅淅沥沥，渐渐大起来，一心虔诚的嘉靖不许打伞，坚持把法事做完。
结果，连淋带冻，中了风寒，呕出白沫清水三盂，从此卧病在床。
嘉靖尚未意识到死神的临近，还在给自己开方子，他对徐阶说:
如果我这个病想好，就得用乳汁当水喝下去，老徐你给我找几个好点的奶妈来，西苑这里没有合适的。
02
就在这时，徐阶的同乡、吏科都给事中胡应嘉上疏言事。
主要谈了两件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
1、我听说大学士高拱嫌弃值班的地方太窄，就在西华门外买了新房，而且该高拱值班的时候，他竟然半夜偷偷溜回家；
2、皇帝陛下您最近身体有点小不舒服，我们这些当员工的都在默默为您祈福，希望您身体早点康复。但高拱却在忙着把值班室的日用品拿回家了，不知他是何居心？
乍一看，胡应嘉将这两件琐事上纲上线，指为“无君”，斥为“不忠”，看似儿戏。
其实，胡应嘉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针对高拱。
03
高拱是裕王朱载坖的老师。
此时，朱载坖继位的格局已成。
原裕王府一班文学侍从已逐渐位居险要。
高拱更是一马直前，入了阁。
既入了阁，便多了一份炙手可热的苦逼的差事——在西苑值夜班，候旨，不得回家。
内阁大臣在西苑值班，这是嘉靖中年形成的规矩。
因为嘉靖不住在宫里，住西苑，不能没有人伺候。
但原先的内阁文渊阁也不能空着，也得有人值班。
所以一般嘉靖有事的时候大家都在西苑值房，没事的时候去文渊阁。
这让还没有儿子的高拱感觉难熬。
所以，他将家搬到西华门附近，离办公室近些。
嘉靖习惯夜间焚修，白天睡觉。
高拱便趁着嘉靖睡觉的时候偷偷回家，上班时间办私事鼓捣儿子。
高拱大概没留意，之前夏言加班造儿子把自己造没了的事。
但胡应嘉一定是听过的。
04
胡应嘉为什么跟高拱过不去呢？
胡应嘉曾弹劾高拱的姻亲李登云，两人因此结了梁子。
高拱在朝廷里又是一贯的高姿态，让胡应嘉有点紧张，担心高拱一朝掌权，会把自己办了。
便先下手为强，趁嘉靖病势日益沉重，神智恍惚，弹劾高拱。
胡应嘉为什么选这个时间节点上疏？
其用心不可谓不毒辣。
因为此时的嘉靖，一方面心理上极端畏惧死亡；另一方面又极度猜疑臣下的忠诚，尤以对朝中的宰辅大臣为甚。
胡应嘉在疏文中指斥高拱拒绝守夜，甚至预先疏散用器，岂不是为嘉靖的死亡作准备？
这都是犯大忌的。
胡应嘉要的就是激发嘉靖的暴怒，将高拱驱逐，甚至置于死地。
同时，胡应嘉还是徐阶的同乡，他这么一搞，高拱不会找他，只会把怒火撒到徐阶身上去。
就算扳不倒高拱，在徐阶那里也纳下了投名状，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事。
同时为了不让人家说自己党附内阁辅臣，胡应嘉事先没找徐阶商量。
因为徐阶的性子，这个时候不一定会和高拱撕破脸。
05
第一，高拱在礼部和吏部任职时，已经表现出卓越的才能。徐阶欣赏其才华，有意结交高拱以成为自己的帮手。
第二，嘉靖皇帝的病日益沉重，裕王朱载坖作为唯一的皇帝继承人，其继统登基仅为旦夕间事。
高拱与裕王之间的深厚情谊，是众所周知的。
让高拱入阁，就是为了结好储君，日后新旧皇帝交替，给自己铺条后路。
但高拱一入阁，徐阶就后悔了。
高拱可不是这么想的。
嘉靖眼看着活不了几天了，凭我和裕王十几年朝夕相处的交情，内阁首辅的位子迟早是我高拱的。
笑话。
再说你在严嵩手底下混了十几年，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虽然你老徐扳倒了严嵩，可那并不是你的本事，你不过看皇帝脸色。
严嵩当政干的那些乌糟事，你作为次辅，你说你是白莲花，谁信？
06
有天，嘉靖给阁臣下旨说：你们这么多人堆在一起，内阁没人不好看。你们自己商量一下，以后每天都轮个人去内阁值班。
就在大家排值班表的时候，徐阶对众人说：你们排你们的，不用把我算进去，我不能离开陛下。
次辅袁炜听到了，也说：也不用算我的，陛下写青词用的着我。
内阁老大老二都撂了挑子，这值班表还排个蛋！
高拱负气，大声抢白徐阶：是！你是元老，你就跟这儿呆着，我和李春芳、郭朴排班，我们仨去当跑腿小厮！
为什么徐阶和袁炜都会借口不能离开嘉靖，都要赖在西苑御前寸步不离呢？
这是在当时反常的政治情况下，各自为了邀宠，固权守位，为了自我防卫而采取的必要行动。
无论是夏言和严嵩，还是严嵩和徐阶，在斗争激烈的时候，其胜败关键之一，就是看谁能经常嘉靖左右伺候着。
因为这既便于窥测喜怒，了解皇上的动向信息；又可以随时进言，便于封杀对已攻击弹劾的反对意见。
严嵩当时都八十多岁了，还不辞辛苦的在西苑值班室里几个月不回家，就是这个道理。
珠玉在前，徐阶当然不会掉以轻心，一定要看在西苑。
何况现在嘉靖的身体确实一天不如一天。
07
话说，胡应嘉的奏疏递上去了，却没有什么效果。
因为嘉靖病的实在没法儿批奏疏了。
这个原子弹意想不到的哑火了。
躲过一劫的高拱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上疏自辩，搬家是因为家里太穷，雇不起佣人，又没有儿子，所以搬得近点方便工作。
至于夜里回家，纯属胡说八道。
当然他的这个奏疏，嘉靖也没批。
不过，一如胡应嘉事前所料，高拱的确把账算在了徐阶头上。
高拱自辩之后咂摸出味来，老徐当初把严嵩搞倒就是用的同乡科道官，这手法如出一辙啊。
必须严办胡应嘉！你不仁我不义！
借着打胡，把你老徐拖下水！
不过，高拱的部署，被一件大事打断了...
08
裕王朱载坖即位之后。下诏黜落胡应嘉为民（高拱在背后使劲了）。
内阁在讨论其具体罪名时，高拱的意见是从重罢斥，徐阶的意见却是贬调，保留官阶。
虽然胡应嘉没找老徐商量，老徐还是打算保他，毕竟同乡，又说了自己不能明说的事情，徐阶心里暗爽。
高拱牛脾气上来了，一定要胡应嘉滚蛋，自己以内阁大学士之尊，被人随便指摘却拿捏不了他，传出去怎么做人？
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又有新的理论炮弹呈到了内阁。
胡应嘉遭到贬谪之后，又一些朋友上疏救他。
这下，高拱更确信是徐阶在背后搞鬼。
不是你老徐，哪会有这么大阵仗？
徐阶依旧表示：我没有，别瞎说。
09
这个时候，和老徐斗，高拱很有底气的：咱有皇上。
于是隆庆皇帝继续下诏严斥胡应嘉，并罢斥所有为胡应嘉说情的言官。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高拱想让胡应嘉滚蛋，科道官们就上弹章让高拱先滚蛋！
科道官：今之高拱，可比宋之蔡京。都是国家的大蛀虫！
六科给事中、两京十三道御史，都交相攻击高拱随意拿捏皇上，堵塞言路，诬告言官为朋党。
犯了众怒，高拱终是扛不住了，只能说自己老迈有病，上疏求去。
隆庆皇帝也不好保他。
10
第一回合，徐阶，胜。
-未完待续-严世蕃，还是不够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