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末年,流民领袖、氐族李特兄弟等人利用流民的怨怒,于301年在四川绵竹聚众起义。李特兄弟等死后,李特的儿子李雄继领部众,攻下成都,据有益州,于晋惠帝永兴元年(304年)建立大成国。至338年李雄的侄子李寿当政时改国号为“汉”。成汉是五胡十六国时期最早称王的割据政权。347年,成汉为东晋实际统治者桓温所灭,历五主,共四十三年。
01
帝国初期的繁盛
成太宗武帝李雄当政初期,作为从封建社会里农民举行的反封建起义里刚刚诞生出的政权,在大成国建立的初期,确实实行了一些对农民有利的政策。
比如减轻赋税,规定男丁(即成年男子)一年交谷物三斛,女丁交谷物一斛半。当时一斛合五斗,三斛不过一石五斗,这可比西晋的赋税轻多了。此外,每户只需交绢数丈,丝绵数两,叫做户调。在无特别需要的时候,政府不向农民摊派劳役。李雄还下令各地开设学校,开展全民扫盲运动。这样一番操作之后,大成国境内社会安定,农业发展,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作为开国皇帝的李雄个人品行也是可圈可点。创业途中,曾有一个氐族将领氐苻成,降而复叛,还伤害了李雄的母亲。但当氐苻成再次投降时,李雄不仅没有追究,还加以优待。这件事在各族人民中反响极大,不少人因此归附。他为人的宽宏大量可见一斑。
李雄威望之高,还有赖于虚心接受意见。李雄嗜酒,有时候喝醉之后发酒疯,就肆意打骂身边人。丞相杨褒就批评他说:“皇帝因威严而受人尊敬,老板你这般喝得醉醺醺,成何体统,如何服众!”李雄连连称是,从此之后连酒都戒了。
02
范长生等人的渗透
但是广大人民群众感到高兴,是封建剥削阶级所不愿看到的,他们一定会进行反扑,以从外部进行镇压的方式,或从政权内部来进行腐化的方式,来达到同流合污的目的。因为漫长的封建历史告诉我们,农民自己不可能有远大的奋斗目标,他们只能按照封建统治阶级的样子来治理国家,甚至不惜任用原有的大地主阶级,这就为政权的内部崩溃埋下了祸根。这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人称“蜀中八仙”之一的范长生。
早在李雄指挥流民起义转战蜀地之时,就在成都附近青城山上的豪强地主范长生看到起义军的力量强大,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见风使舵,主动跟起义军联系,用粮食资助义军。范长生控制着部曲数千家、上万口人(部曲就是地主庄园里的佃客,给地主种地,也充当保护庄园的家兵),势力很大,各方都很看重。资助义军粮食,自然是讨好了李雄等人,今后义军一朝得势,范长生必定可以坐享建国功臣的福利。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果然,等到303年李雄称成都王时,范长生觉得是时候下山摘桃子,分享起义胜利果实了。于是就坐着一乘素轿,摆出仙风道骨的样子来见李雄。李雄因为范长生资助起义军有功,更为了平衡流民代表的六郡大族与范长生所代表的蜀地土著的关系,对范长生礼遇有加,恭恭敬敬地迎接,然后亲自为他搬椅让座,拜他为丞相,尊称他为“范贤”。
范长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大成国的领导集团。于是他劝李雄改称皇帝,以便同时提高自己的地位。李雄称帝后,尊称范长生为“天地太师”,封西山侯,并且明令规定范长生家里的部曲不用给国家服兵役,庄园里的租税也不用上交国家。这是大成国对部曲制的承认,两个大族也形成了相互妥协、联合统治的局面。范长生等人俨然成为了独立于国家之外的特权阶层。
范长生等本地势力也通过互相推荐的方式,担任了政府里各种各样的要职,分享了大成国的权力。此外,他们还加紧对开国创业者们进行思想渗透,李雄和他的子侄等义军将领,不少都被灌输了道教的迷信思想和剥削阶级的思想,变得不思进取、贪财好利,为日后国家内部的权力斗争埋下了定时炸弹。
03
皇室血脉的残杀
李雄雄才大略,可他在接班人的选择上铸下了大错,亲手揭开了成汉手足相残的序幕。不过李雄也实属无奈,大成政权立国不久,自家的兄弟子侄等皇族成员,全是朝廷要员,分支众多,平衡各家势力本就不易。
李雄有儿子,却个个骄奢淫逸,不得李雄赏识。李雄六十一岁那年,头部旧伤复发,化脓溃烂,病得很重。他的儿子李越、李期等人,都不曾来膝前尽孝。只有李雄二哥李荡的儿子李班,耐心服侍,甚至帮他吸去伤口里的脓血,孝诚如此。李雄一来感动于李班为人的忠厚孝顺,二来念及父兄创业的艰辛,脑子一热,叫李班做了自己的继承人。明知自己的子侄等人虎狼环伺,对皇位虎视眈眈,李雄却执意传位李班,真是实打实的坑侄行为,无异于把李班往火坑里推。
李雄做了30年皇帝,他死后,大成加速滑向灭亡的深渊。接班的李班缺乏在皇家安身立命的政治敏感,在位不到一年,就被李雄的大儿子李越趁机在先帝灵堂前杀死。李越自己不敢做皇帝,便让位给弟弟李期。李期即位为帝后,排斥旧臣,大肆屠杀李班那支的亲人,甚至连自己的二哥三哥等人也不放过,一时间人心惶惶,各求自保。
早在李雄立李班为太子时,身为太傅的皇叔李骧就曾泣言:祸从此至。然而李骧不曾料到,自己的儿孙也会卷入斗争。李期在位不过4年,公元338年,李骧的儿子李寿作为除李班、李期外的第3股势力,借故率军袭入成都,逼迫李期上吊自杀,接着自立为帝。李寿不但诛灭了李期这一派势力,还大杀李雄的其他子孙。李氏后人的各分支遭遇了灭顶之灾。最后李寿干脆改立了宗庙,把国号由“大成”改为了“大汉”,是为汉中宗昭文帝。
04
李寿父子的糜烂
李寿即位后大造富丽堂皇的宫殿,生活奢侈荒淫,人民受到严酷的徭役压迫。成千上万的农民,一年到头忙着服劳役,使得田地都荒芜了大半。本来是流民起义建立起来的国家,人们却不得不外出流亡,重新做流民。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李寿还嗜杀成性,不进忠言,动不动就斩首示众,企图用这种残暴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威信。结果,他的威信日益低落,逐渐成了人民群众唾骂的对象。
李寿糜烂地生活了5年就死了,他的儿子李势即位。儿子比老子更加残暴与贪婪。他看见哪个大臣的财产多,妻子长得漂亮,就找个借口把人杀了,把财产和妻子全都占为己有。许多大臣死于李势的这个残忍的癖好,使得朝堂上人人自危。李势还提拔了一大批善于奉迎谄媚的小人做大官,在他花天酒地时替他料理政事。这样一来,“谗言并进,刑罚苛滥,以致内外离心”,政治越来越衰败,阶级矛盾越来越尖锐。
结果,李势在位不过4年就成了亡国之君。公元347年,东晋的桓温率兵攻打成汉,不久攻破成都。李势连夜逃走,至葭萌关(今四川广元西南),遣使向桓温请降。成汉的残余势力在2年后也被东晋彻底消灭。李雄死后不过十四年光景,成汉就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成汉的蜕变从开国皇帝李雄就悄然开始了,而在李雄死后愈演愈烈,演化成皇室成员之间的争权夺利、血腥残杀。
成汉的迅速蜕变再次证明一个铁律:封建社会里农民举行反封建的起义,胜利以后是能够建立起短暂代表农民利益的政权;但是,由于农民处于落后的个体经济的地位,政治上没有远大的目标,必然极易被腐蚀变质,因此这种性质的政权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最后必然会蜕变成为他们曾经反对过的封建腐朽政权。秦末的“张楚政权”,唐末的“大齐政权”,明末的“大顺政权”等等,无不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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