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宋代文坛的两位顶级高手,苏轼与秦观,一个是豪放派一哥,一个是婉约派词宗。但卸下这样的荣耀,他们其实更是一对心心相惜的师徒。1078年,30岁的秦观还没多大名气,他对别人说:“我独不愿万户侯,惟愿一识苏徐州”,这里的苏徐州就是苏轼。就是在这一年,他见到了偶像苏轼,从此两人便相交了一生。
为了捧红秦观,苏轼对外称秦观有屈原、宋玉之才;为了能让秦观当上官,苏轼亲自向把持朝局的老对头王安石举荐,王安石不理会他又写信,在信中苏轼说:“愿公少借齿牙,使增重于世”,一片恳切之意溢于言表。就这样,王安石被打动,秦观顺利地走上了仕途,并名噪一时,成就了一代词宗的美名。从此,秦观尊苏轼为师,每有所作便拿给恩师掌眼,这也成为了一时佳话。
本期要和大家分享的这首词是秦观与苏轼久别重逢后所写。当年苏轼因乌台诗案受挫,而后又一路被贬,到这次见面时苏轼已是63岁的白发老人,而昔日风光的少年秦观也饱经风霜。看着吃尽苦头的恩师,秦观心疼不已,班门弄斧写下了这首感人肺腑之作,全词有情有义更有水平,句句令人泪目。
《江城子》
北宋.秦观
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
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写这首词时,秦观也已年过50岁。词的上片开篇就将自己比作南飞的燕子,将恩师北归的鸿雁,他们好不容易相逢,却没有欢喜,只有愁容满面。为何发愁?因为此时年迈的苏轼终于获旨可以内迁,但秦观却被马上要赴衡州,这一次相聚后马上又要分别。词人用“无限事,不言中”写出内心的感慨,相交了21年,经历了这么多坎坷,他们见面已经不再喧寒问暖,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词的下片写师徒共饮。珍珠美酒当前,秦观给苏轼斟满美酒,两人一饮而尽,多少苦楚和情分都在酒里了。但酒虽好,却浇不了心中即将再各奔东西的愁苦。词人用随着流水漂泊的落花来形容自己和恩师,其间的无奈溢于言表。最后以写景结尾,抬头看江面烟雾缭绕,暮云重重。这样的落笔,令全词的愁苦再次升华,他在担心恩师的前路并不好走,也是为自己的将来发愁。
纵观全词,面对恩师,秦观几乎没有用太多复杂的写词手法,不用典也无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句句发自肺腑,至今读来仍令人动容。在写完这首词没多久,秦观在途经藤州游光华亭时含笑而逝,享年51岁。一年后,苏轼在常州逝世,享年64岁。宋代文坛的两位巨匠就这样陨落了,但他们的情与义却一直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