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12年的
“先天政变”
中,登基第二年的新皇
李隆基
诛杀依附
天平公主
的四位宰相
窦怀贞、崔湜、岑羲、萧至忠
,以及
常元楷、李慈
等禁军将领。
太平公主接到党羽纷纷被杀的消息,仓皇逃入山中,过了几天才出来。李隆基不顾太上皇李旦的求情,依旧赐死姑姑太平公主。
在历史上,对于这次政变的评价大多是正面的,认为唐朝结束了武后执政以来波谲云诡的动乱期,进入了平稳的发展阶段,为开元盛世奠定了基础,对于国家和人民来说都是有利的。
不过明末大儒
王夫之
却认为,这次李隆基发动政变的做法和处置是有问题的。
太平公主权势熏天的时候,朝廷中七个宰相中有五个宰相出自其门,政治实力是超过李隆基的。在这种情况下,大臣
宋璟、姚崇
建议
唐睿宗
把太平公主“
于东都安置”
,迁移到洛阳,让其远离政治争斗。
睿宗却回答道:
“朕只有一个妹妹,岂可远置东都。”
王夫之认为睿宗这句话是非常悲凉的。
武则天在夺权和篡位过程中,先后杀了亲生的二子一女,并屠尽李唐宗室,最后只剩下三个亲生的子女,即
唐中宗李显、睿宗李旦
和
太平公主
。
后来中宗又被韦后毒死,睿宗只剩下太平公主一个亲妹妹。
可谓
“凋残已尽,仅保一人。”
所以睿宗说朕只有一个妹妹,希望朝夕相见,体现了浓浓的亲情。
姚崇、宋璟的建议虽然对国家社稷有利,但忽略了睿宗的感受,遭到贬谪,以至于引发了后来的政变,睿宗最终也没保住妹妹太平公主。
王夫之继续分析说:太平公主生活在武后之世,
“耳习于牝鸡之晨,目习于倾城之哲,贞士且不保其贞,而况妇人?”
认为太平公主贪恋权力、干涉朝政是受环境熏陶,实属正常。
不过,太平公主加入权力争夺,主要还是
窦怀贞
等奸邪小人煽动的结果,
“导其邪而为之结党”
。
崔湜、萧至忠、岑义
等人竞起攀附得到宰相的位置,形成了太平公主的羽翼。
而
李日知、韦安石
等宰相已经年老没有办法阻拦。
对此,王夫之分析说,其实还是有办法妥善处置的。
只要把窦怀贞等人
“正国法以摈斥之”
,把他们贬斥远地就可以了,
“无怀贞、湜、羲、至忠,则公主之恶不足以发。”
太平公主没有了羽翼,自然无所作为。
但是宋璟、姚崇却建议把太平公主迁移到东都,这就造成了
“徒远公主,而群奸在位”
,不仅睿宗无法接受,那些奸邪小人还在朝堂,掌握着实权,太平公主随时可以卷土重来,姚宋的建议是
本末倒置
了。
对此,王夫之得出结论:宋璟、姚崇出了
馊主意
,以至于
“睿宗不能保其恩,玄宗不能全其孝,公主不能免于死”
,导致了政变发生,大唐虽然安全了,但皇室却发生了
亲情悲剧、人伦惨剧。
王夫之的这段分析,无意中揭示了唐初秦王
李世民
发动
“玄武门之变”
的真相。
因为在史学界,对于
太平公主
是否图谋除掉
李隆基
,本身是存在争议的;同样,太子
李建成
是否准备加害秦王
李世民
,也是有待商榷的。
但是,经过王夫之这么一分析,忽然这件事
真相大白
了。
因为,李世民发动
“玄武门之变”
跟李隆基
“先天政变”
前的局势是何等的相似。
当时的形势是李建成作为太子,受到了李世民势力不断膨胀的威胁,李世民在唐朝开国战争中立下不世功勋,收揽了大批文臣武将,担任了司徒、尚书令,还得到了“天策上将”这样前所未有的封号。
如果李建成真要除掉李世民,他用不着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在齐王李元吉建议要除掉李世民时,李建成却拒绝了,这说明他并没有想要二弟的性命。他选择的
另一种处置方式
。
他先是奏请父皇李渊,把李世民的谋主
房玄龄、杜如晦
调走,削除秦王最重要的羽翼,并诏令他们不得相见。
后来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前,秘密召见房、杜二人。房、杜表示皇帝有令,不能见面。李世民生气的把佩刀交给
尉迟敬德
,说他们再不前来,可以把他们脑袋砍来见我!房、杜这才姗姗前来参与密谋。
再比如,李建成曾考虑把秦王府中坚力量——猛将
尉迟敬德、程知节
也剪除掉。
他对李世民形影不离的“保镖”
尉迟敬德
的方法是利诱,送了他一车金银财宝,结果尉迟敬德不为所动,说无功不受禄,回头还向李世民报告,劝他尽快动手。
李建成对付猛将
程知节
的方法是把他调到外地当刺史,也是为了剪除李世民羽翼。程知节却耍了个心眼,接受了调令但还滞留京城,并报告李世民说,大王手足都要被剪除了,快自身难保了,要赶紧发动政变!
就是在尉迟敬德、程知节等人的日夜劝说下,李世民最终对同胞大哥李建成起了杀心,定下了发动政变的重大决策。
李建成对付李世民的策略,正是王夫之所说的
剪除其羽翼,而不伤害他本
人。这样做既保住了兄弟亲情,又确保李世民没有爪牙发动政变。
李建成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一方面说明李建成宅心仁厚,处事得体;另一方面,李建成身边也不乏魏征这样的高才,他作出这样的策略并不奇怪。
可惜的是,李世民最终还是听信了身边那些武将谋臣的劝说,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发动了政变,在玄武门杀死了两位亲兄弟,一举夺取了大唐的最高权力。
李世民取得玄武门之变的成功,证明了李建成“剪除羽翼”策略并不成功。这也反证了王夫之认为只要把太平公主的羽翼剪除,李隆基就能安全的说法,不一定站得住脚。
因为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
所以在古代,好人玩不了政治,先发制人、斩草除根才是简单粗暴、一劳永逸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