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观察网 历史 刘禹锡(二)丨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刘禹锡(二)丨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话说刘禹锡被贬朗州蛰伏十年,终于等到朝中人才紧缺,才等到回京的诏书,本想可以大展拳脚,一飞冲天,然而却因为玄都观“桃花劫”再次被贬,跟着他倒霉的还有他的过命兄弟柳宗元。

他俩再次被踢出长安,这次被贬的更加偏远。刘禹锡被贬连州(今广东清远市),柳宗元被贬柳州。看起来官升了,从司马升为刺史,但条件却更加艰苦了!

去南下赴任的路上,刘禹锡和柳宗元再次结伴而行。走到湖南衡阳,他们又要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了,写诗这一环节是不能少的。

他俩一首接一首,来回各写了三首,没点文采,分别时大眼瞪小眼,会不会显得太过尴尬!

除了叮嘱、珍重、不舍之外,柳宗元实在忍不住,说出了他的心里话《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

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

今朝不用临河别,垂泪千行便濯缨

哥们啊,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一点,别再招黑了,还是要管住自己的嘴巴,为了一时心情畅快,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受罪,何苦呢!

刘禹锡根本不接这个茬,幸好是柳宗元这样说他,要是其他人,估计马上给怼回去。刘禹锡直接打出感情牌,于是回了柳宗元《再授连州至衡阳酬柳柳州赠别》:

去国十年同赴召,渡湘千里又分岐

重临事异黄丞相,三黜名惭柳士师

归目并随回雁尽,愁肠正遇断猿时

桂江东过连山下,相望长吟有所思

就这样两个好兄弟,各自去向不同的方向,背影也越来越远,但令人叹息的是,这竟是他们此生最后一别。

临别约好要彼此好好保重,退休后一定要做邻居,一起养花、种菜,过无忧无虑的晚年生活,不闻官场狡诈,人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柳宗元笑着答应,可他却食言了。

公元819年,刘禹锡的母亲去世,他护送母亲的棺木回洛阳安葬。再次路过衡阳时,他接到了柳宗元从柳州寄来的书信。

让刘禹锡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封信带来的不是最好朋友的安慰,而是柳宗元的遗书。柳宗元病死在柳州,年仅四十七岁。

丧母之痛还未平复,最好的朋友又撒手人寰。刘禹锡“惊号大哭,如得狂病……涕洟迸落,魂魄震越”。

这个打击对刘禹锡是巨大的,从此世间再也没有了“二十年来万事同”的同道生死之交。

柳宗元在柳州期间,因地施政,爱民如子,为柳州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但由于柳宗元长期心绪不佳,他的身体健康越发恶化,后来还染上了疟疾。

其实,柳宗元在衡阳作别刘禹锡后赴柳州途中,心情就十分低落,他在《岭南江行》写道:

瘴江南去入云烟,望尽黄茆是海边

山腹雨晴添象迹,潭心日暖长蛟涎

射工巧伺游人影,飓母偏惊旅客船

从此忧来非一事,岂容华发待流年

年岁渐长,却再次被贬,至亲相继离世,好友散落天涯,整个人生被拖进了深渊之中,一件一件忧愁事都挂在他的心间。

大概只有相互慰藉的友情才能让柳宗元宽心。他和刘禹锡常常诗文往来,讨论哲学、文学、书法等话题。但对于一个疾病缠身、郁郁寡欢失意的柳宗元,能得到的宽慰还是比较有限。

被贬柳州第三年时,柳宗元曾与其部将说过:“吾弃于时,而寄于此,与若等好也。明年吾将死。”到了来年,他果然病死了。

柳宗元对部将说:“我被时代所抛弃,寄身在这里,和你们交好。明年我就要死去,死后会成为神,建座庙宇来祭祀我。”

与其说这是谶语,不如说柳宗元在这个时候对自己的身体、心理状况均有清楚的认识,他太了解自己了。

刘禹锡悲痛写下了《祭柳员外文》,他在文中表示,想为柳宗元服丧,只不过因为母亲去世,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皇天后土,胡宁忍此

知悲无益,奈恨无已

子之不闻,余心不理

含酸执笔,辄复中止

誓使周六,同于己子

魂兮来思,知我深旨

周六是柳宗元的长子,刘禹锡后来果然如祭文中所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柳宗元临终前托刘禹锡编纂文集,现存于世的《柳河东集》便是刘禹锡一手所编。

此后,刘禹锡又辗转夔州、和州等地,做的都是芝麻大小的官,可丝毫不妨碍他游山玩水,乐得自在。从夔州顺流而下,他看着西塞山上残留的金陵旧景,悲古叹今,写下那一篇《西塞山怀古》警醒朝廷: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看着曾经繁华空前的乌衣巷,而今野草丛生,他更是慨慨万千,写下《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在巴山楚水凄凉地,对于刘禹锡而言,却有很多民间文化可以滋养他的文笔。

在那里他被土家族儿女翩翩起舞热爱生活的场景所打动,他的音乐才华得以施展,著名的十一首《竹枝曲》就此诞生。

《竹枝词二首》(其一)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他敏锐地发觉了山歌的质朴之美,并试着把山歌融入诗中,将民间文化和书面用语完美结合,在民歌的保护方面开启了先河。

公元828年,五十七岁的刘禹锡再次被调回洛阳,在扬州遇到了同回洛阳的白居易。

两位大诗人把酒言欢,白居易写诗赠于刘禹锡,诗的最后白居易评价了刘禹锡的这一生:“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白居易说的情真意切,而刘禹锡只是呵呵一笑,当场回赠白居易一首: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走过那么多的巴山楚水凄凉地,虚度了二十三年时光。回忆变了滋味,故乡也早已物是人非;不过沉船旁边还有千帆驶过,病树前已是万木逢春;今天听你为我吟唱一曲,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都在酒里了。

刘禹锡十三年后再次回到长安,好巧不巧,又是桃花盛开的阳春三月。

也许玄都观有太多需要追忆的往事,他再次来到了玄都观,只是这一次只有他孤身一人前往。

曾经香火鼎盛的道观,已经破败不堪,不仅满院桃林早已消失不见,连种桃道士也不知所踪,到处都是青苔和野菜野麦。

从灿烂繁华到荒凉破败,世事充满着变幻。必须赋诗一首,记下此刻的心境。

此刻的刘禹锡早就把柳宗元对他的告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要是在天有灵,柳宗元都想从坟墓里爬出来,再对他说一遍:“梦得啊!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啊!”

于是,一首桃花诗又在京城传开了。

《再游玄都观》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老刘我又回来了,桃花呢?种桃的道士呢?那些阴阳怪气、捕风捉影的小人呢?你们机关算尽又怎样?今天我刘禹锡又来玄都观了,又写诗了,有本事再把我贬出去!

武元衡、唐宪宗都死了,且死相难看。而今裴度当上了宰相,并力挺刘禹锡,想让刘禹锡担任掌管国家命运的知制诰。

可以说在刘禹锡这个年龄是他人生逆袭的最后机会,可是刘禹锡再一次遭遇“桃花劫”,这玄都观的“桃花”简直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

热腾腾的桃花诗,再度引起了当局的注意。

给你升职加薪的关键时期,你还不忘说风凉话讽刺人,这德行怎么能当领导!要是真当了大领导还不知道会狂妄成啥样!

刘禹锡真的情商不高吗?一个对历史兴衰,人性幽微处洞若观火的人,怎么可能不谙熟人情世故,不懂得说话之道?

刘禹锡当然知道,在官场要夹着尾巴做人,要会装孙子,但他内心住着的那个刘大爷表示,不愿意!你爱咋咋地,老子就想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通往人生巅峰的末班车,刘禹锡再次完美地错过了。朝中大臣纷纷提议不能给他重要的职位,于是给了他一个闲职。

恰逢党争再起,腰杆太直的刘禹锡又明升暗降,被排挤出京,出任苏州刺史。这一生刘禹锡真的与京城无缘!

一到苏州,心态好的刘禹锡写下了《乐天寄重和晚达冬青一篇,因成再答》一诗:

风云变化饶年少,光景蹉跎属老夫

秋隼得时凌汗漫,寒龟饮气受泥涂

东隅有失谁能免,北叟之言岂便无

振臂犹堪呼一掷,争知掌下不成卢

在他看来,秋高气爽之时,雄鹰能凌空翱翔,天寒地冻虫类遭殃,神龟却能悠然吐气。失之东偶,收之桑榆,既然还能振臂高呼,说不定还能中个头彩呢。

公元836年,六十四岁的刘禹锡以太子宾客的身份回到洛阳,实际上等于退出了政治舞台。

此时的白居易也以同样的身份,留居洛阳三年,两位诗文至交,在经历了曾经的仕途辗转,历经人间沧桑后,终于在洛阳相聚并成了邻居。

两人都垂垂老矣,免不了同病相怜,在读到白居易对衰老的消极悲观情绪时,刘禹锡写下了《酬乐天咏老见示》:

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

身瘦带频减,发稀冠自偏

废书缘惜眼,多灸为随年

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

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刘禹锡说:年岁大了,经历多了,看见过的人多了,阅历也就更加深广。仔细想来也是一件幸事。不要说太阳到达桑榆之间已近傍晚,它的霞光余辉照样可以映红满天。

公元842年,刘禹锡病逝于洛阳,享年七十一岁。

他在去世前写了一本自传回忆录,里面并没有过多提到他这辈子,在官场的跌宕起伏和生活的辛苦不易,而是大篇幅为当年的永贞革新抱不平。

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依然没有低头。

人生在世,挫折难免,生活是一面镜子,你笑它也笑,你哭它也哭。

凡是打不倒我们的,都必将使我们强大!一生短短三万多天,不如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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