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考试制度中最高级别的考试为“殿试”,又称“廷试”,在会试之后(一般在农历四月)举行,由皇帝亲自主持,由大学士、尚书、都御史、通政史、大理寺卿、翰林学士、詹事等担任读卷官,以礼部尚书、侍郎任提调,由御史监试。
殿试只试策问一场,要求考生当场交卷,弥封后送读卷官审阅。
殿试并不淘汰,凡参加殿试的贡士均能获取进士资格,从此进身仕途。
中了进士,功名就算到了尽头。
殿试考中称“甲榜”,也叫“甲科”。出榜分为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只有三名,为状元(又称殿元)、榜眼、探花,合称三鼎甲。
在科举中,荣誉最高的就是状元,中状元者号为“大魁天下”,乃是天下士子中第一名,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高手中的智商绝伦者。
大史学家陈垣自幼读尽“大书”,煌煌巨著“二十四史”,《四库全书总目》、《十三经注疏》、《皇清经解》等等,全读了个遍,自诩天下学问,全在胸中,横睨世间英豪,有在科考中折桂夺魁之志。
可是,第一次参加乡试,便折戟沉沙,铩羽而归。
同乡伍铨萃是光绪十八年(公元1892年)中壬辰二甲十二名进士,安慰和鼓励他,鼓励他三年后再来,并语重心长地告诫他,文章写得再好,如果不符合八股文的规范,再考十次,也是白考。即所谓的“文不就范,十科不能售也”。
这是一句大实话,出发点也是一片好心。却把年轻气盛的陈垣伤得不轻。
回到家, 陈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一年以前的十科《直省闱墨》买回家,下苦功钻研,发誓三年后不中榜誓不为人。
三年后,是庚子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该年乡试未能举行。
光绪二十八年(公元1902年)陈垣到开封参加“光绪帝三旬万寿恩科”顺天乡试的补试。
这次考试,陈垣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的文章倚马可待,中举乃是手到擒来。
可是命运却与他开起了玩笑。
发榜之日一看,竟然又是名落孙山!
陈垣不服气,还想在下一次乡试中卷土重来,一雪前耻。
可是,没有机会了。
1905年,科举考试被废除了。
从此,终陈垣的一生,他自填履历表时,只能写“廪生”一项。
这成了陈垣毕生巨大遗憾。
科举考试就被废除后,很多人都和陈垣一样,对之还是念念不忘、情有独钟的。
比如和陈垣同时代的陈独秀、蒋梦麟,他们也都只止步于秀才。
以陈垣的经历,可知科考之难。
晚清直隶省河间府肃宁县人刘春霖是科举制度废除前一年(即光绪三十年,公元1904年)甲辰科状元,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名状元,所谓“第一人中最后人”。
普通百姓对状元的认识,往往停留在小说戏曲里才子佳人的故事里,都是书生上京赶考、金榜题名、衣锦还乡、洞房花烛之类的情节,对真实的状元事迹知之甚少。
就是这个刘春霖,人们也是津津乐道于不知是哪个好事者胡编乱造的“慈禧点状元”的段子。
段子里说:公元1904年7月,清廷照例又举行了一次殿试,主考大臣经过认真挑选,把入选的试卷按名次排列,呈请慈禧太后“钦定”。慈禧太后翻开主考官列为头名的试卷,一看名字是广东人朱汝珍,这“珍”字让她想起了支持光绪改良的珍妃,心中已然不快,而朱汝珍又是广东人,又让她想起了洪秀全、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这一系列逆乱分子,遂怒不可遏,把朱汝珍的试卷推到一旁。等翻开第二份试卷,上面是直隶(今河北省)肃宁人刘春霖的名字,“春霖”二字含春风化雨、甘霖普降之意,这一年逢大旱,急盼春雨。加之直隶地处京畿,“肃宁”又象征肃静安宁的太平景象,这对烽火四起、摇摇欲坠的清王朝,可是祥兆!于是,朱笔一圈,刘春霖成了中国历史上最后一名状元。
这个段子根本经不起推敲。
事实上,在殿试的程序中,读卷官将排在前十名的试卷呈送给皇帝时,试卷还是密封的,谁也看不到考生的姓名和籍贯,只能根据文章的好坏来确定考生的排名。
刘春霖名列榜首,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运气。
刘春霖早年求学于京师,帝王师翁同龢初见刘春霖的笔墨和文章,曾惊叹不已,预言他将大魁天下。
撇开文章不说,单就一笔漂亮洒脱的毛笔字,刘春霖也足以让天下墨客倾服绝倒。
刘春霖的小楷笔力清秀刚劲,得世人推崇,有“楷法冠当世,后学宗之”之誉。
时至今日,书法界仍有“大楷学颜(真卿)、小楷学刘(春霖)”之说。
刘春霖能习成这样的笔墨文章,全靠过人天赋和艰苦学习得来。
刘春霖家道贫寒,世代为农,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先后在济南、保定府衙当差。母亲到知府家中做奴仆。
刘春霖由哥嫂抚养,跟随表叔王铁山读书。
刘春霖天资聪颖,学习刻苦。
王铁山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用心教导。
这对师徒,一个肯学,一个乐教,几年功夫下来,四书五经都烂熟于胸。
王铁山觉得再这样下去,会误了孩子,建议刘父带他到大地方深造。
刘父于是克服一切困难,把刘春霖带到保定莲池书院读书。
院长吴汝纶慧眼识才,悉心培养。
这样,光绪三十年(1904),三十二岁的刘春霖一举夺魁,夺取了该科状元。
刘春霖考中状元后,念及自己读书生涯一路走过的艰辛,有感于农村儿童读书的困难,没有在老家广修“状元府”来光耀自家门庭,而是在本村修建了一所小学堂,学堂的房屋、教椅、教桌及教具等,一力承担,并在学堂门口题有“铸才炉”匾额一方,立有石碑一座,作有《劝学篇》一文留念。
刘春霖初授翰林院修撰,随即奉派到日本法政大学留学。归国后,历任资政院议员、记名福建提学使、直隶高等学堂提调等职。
辛亥革命后,刘春霖一度隐居家中,继而出任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和曹锟等总统府内史(相当秘书长)。
在此期间,刘春霖目时军阀混战、内部争斗、政治腐败的局面,非常愤慨,于1928年愤然辞官,在上海、北京以诗书自慰。
刘春霖作为中国最后一名状元,忧国忧民,胸怀治国之大略,虽隐居不仕,但对国家前途颇为关心。
1933年夏季,黄河决口,河北、河南、山东三角地带洪水泛滥,受灾严重,人民流离失所。刘春霖串联起一批河北省知名人士组织成立了“河北省移民协会”,带头捐助,并多方募集资金,组织领导灾区难民救济,对无家可归者,迁徙到包头城东15里的南海子一带,开垦荒地,建立“河北新村”。
1934年农历三月,满洲国傀儡政府总理郑孝胥以满洲国名义特邀刘春霖前往,许以伪满教育部部长之职,刘春霖愤然拒绝。
宋哲元任河北省省长时,出于对状元的敬仰,即拜刘春霖为师。
“七七”事变爆发后,日军占领北平。与刘春霖是同科进士、且是日本留学时同学的大汉奸王揖唐登门拜访,想借刘春霖的状元之名作招牌,邀其出任北京市市长要职。刘春霖当即翻脸,骂道:“我刘春霖是绝不会依附外国侵略者的,请免开尊口!”
王揖唐见势头不对,抱头鼠窜而去。
亲朋好友得知此事,劝刘春霖到南方躲避一下。
刘春霖沉痛万分地说:“能躲到哪里去?南方的大片国土也沦陷了,总不能躲出国门、流浪到南洋去吧?我是中国人,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土上!”
恼羞成怒的日伪第二天就抄了刘春霖的家,把他历年收藏的书画珍宝洗劫一空。
刘春霖气得大骂:“宁作华丐,不当汉奸!”
受此事打击巨大,刘春霖从此杜门谢客,于1942年1月18日在悲愤中谢世。
中国历史上名气最大的状元郎就是爱国英雄文天祥,被奉为万世楷模。
而中国历史上最后一名状元郎刘春霖在气节方面也丝毫不输文天祥,也为世人所敬仰。
现在,为了纪念他,在沧州名人植物园、肃宁文化广场、河间一中均建有刘春霖的雕像,县城的育才街更名为春霖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