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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393年,明洪武二十六年,曾经的一代名将蓝玉走到了生命的终点。但他并不是战死沙场,而是在刑场上被杀了,还遭到了剥皮酷刑。蓝玉死后,朱元璋又抄了他的家,灭了他的三族,还执行了“瓜蔓抄”,株连了大批蓝玉的亲朋好友,甚至有些根本不认识蓝玉的人都被卷入其中。
光是被杀的人就有一万五千多人,至于被流放、处刑的,更是不计其数,酿成了著名的“蓝玉案”。那么,曾经的一代名将蓝玉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他有着怎样的经历呢?朱元璋又为何一定要杀蓝玉呢?
朱元璋杀蓝玉,既有朱元璋的原因,也有蓝玉的原因。
先说朱元璋这边的原因。朱元璋其人,出生微末而夺取天下。他经历过颠沛流离的困苦生活,也经历过血腥战场的刀光剑影,磨练出了极为坚强的意志和铁石般的心肠。他脱胎于元末群雄之中,最终扫平诸侯,一统寰宇。他指挥了历史上少有的,也是古代唯一一次由南向北完成统一的北伐,击败了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收复了长期以来沦陷的燕云十六州,辽东和河西地区,完成了从后周到宋朝数位雄主未能完成的梦想,将南北世族重新统一起来,塑造了一个崭新的王朝。“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无论如何,朱元璋的这些功绩是实实在在的,不容抹杀。
但与此同时,朱元璋的性格确实也有着许多缺点,比如多疑且狠辣。这听起来与曹操的性格类似,但即便是曹操,也没有诛杀这么多功臣。当然这也好理解,因为朱元璋的成长历程比曹操还要艰辛得多,堪称是充满了痛苦。他从小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活活饿死,而朝廷却不闻不问。他曾怀着一腔热血参加起义军,结果还没加入就被视为细作,差点被杀。他经历过太多人的背叛与暗算,可以说实在很难信任他人了。
如果以朱元璋赐予“免死铁券”为标准来看,明初开国功臣有34位,而其中被杀的有28人。这听起来有些矛盾,不是有免死铁券吗?怎么还杀呢?但实际上免死铁券只是个承诺,并没有绝对的约束效力,是否兑现要看皇帝的心情。并且免死铁券是不能免谋反之罪的,如果犯的是谋反大罪的话,该杀还是要杀。而这28人犯的“刚好”都是谋反之罪,你说巧不巧?
这28人中,确实也有真正的不法之徒,但大多数人仅仅是因为不合朱元璋的心意,甚至只是说错了几句话就被杀了。甚至宋国公冯胜这样的,平常小心谨慎,严于律己,勤俭节约,没有任何罪状,却还是被朱元璋赐死了。原因有两条,一条是冯胜的女婿朱橚曾经私下跟冯胜见过面,让朱元璋很不满,他认为冯胜见朱橚应该先向他申请。另一条更加令人无语:“胜功最多”,仅仅是因为冯胜经常打胜仗,战绩辉煌,就遭到了朱元璋的猜忌,最后被杀,实在令人痛心。
而在朱元璋执政的前半段,他杀的人相对而言还少一些,因为此时他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妻子马皇后,一个是他的长子,太子朱标。马皇后是朱元璋的结发妻子,朱标是朱元璋最宠爱的儿子。可以说,这也是朱元璋一生中最在乎,可能也是唯二投入了真感情的人物。
而马皇后和朱标确实也很好地调和了朱元璋残忍嗜杀的性格,他们都是宽厚仁慈之人,又善解人意,经常劝朱元璋要行仁政,不要滥杀功臣。他们也曾多次在朱元璋盛怒之际拦下了他,救下了许多人。可以说,如果没有马皇后和朱标,被朱元璋所杀的人还会多得多。
可惜的是,他们都走在了朱元璋前面。1382年,马皇后去世。1392年,朱标去世。两名至亲的去世让朱元璋痛心不已,尽管此时朱元璋还有许多在世的子女和孙辈,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他们一样被朱元璋所关心,所重视了。而更可怕的是,也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朱元璋的杀戮了。而蓝玉案,正是发生在朱标去世之后。
另一方面就是蓝玉的原因了。在说他的缺点之前,我们同样也得肯定,他确实也是不世出的人才,说他有“帅才”并不夸张。蓝玉的姐姐是明朝开国名将常遇春的妻子,蓝玉也早早进入了军中,在常遇春帐下效力。当时便有许多人私下议论蓝玉,觉得蓝玉其实没什么才能,其实是靠自己的姐姐才得到重用的。蓝玉对此默默忍受着,同时也在苦学兵法,苦练身体,期盼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想姐夫常遇春一样征战沙场,成为一代大将。
明朝在1368年就建立了,但其立国时还并没有统一天下,南北方都在有大片地区依然不在明朝的控制之下,因此明朝建立后依然征战不断。1371年,蓝玉随名将傅友德出征四川,攻克成都。1372年,蓝玉随徐达北征大漠,多次击败蒙古军队。1378年,蓝玉随沐英征讨西蕃。1381年,蓝玉又随沐英参加了关键性的云南之战,平定了长期以来效忠元朝的元梁王势力。可以说,蓝玉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打遍了,但却长期是跟随名将们作战,缺乏独自领兵的机会,因此也总有人瞧不起蓝玉,说他只是沾了名将的光罢了。
但蓝玉最终还是证明了自己,而这个契机也很凑巧。当时蓝玉正跟随冯胜作战,结果仗打到一半,冯胜就被朱元璋派人逮捕了,而他的结局如前所说,尽管无罪,但还是被朱元璋杀了。冯胜被带走后蓝玉便接管了指挥权,成为了真正独立指挥一支大兵团的“大将军”。但此时春风得意的蓝玉不会想到,他将来的下场比冯胜还要惨。
此时元朝虽已退出中原,但在法统上依然存续,史称北元政权。蓝玉的任务正是挥师北伐,打垮北元政权。他挥师15万北进,得知北元皇帝正在捕鱼儿海之后,蓝玉便千里奔袭,冒着断水断粮的风险直插捕鱼儿海。蒙古军猝不及防,被明军打得一败涂地。北元皇帝反应很快,带着长子天保奴跑了。但其次子地保奴、妃嫔、公主以下百余人,以及大量的金银财宝,印信符敕都落入了蓝玉手中。捕鱼儿海之战是明朝对蒙古的辉煌胜利,也是蓝玉军事生涯的高峰。此后蓝玉又多次取得胜利,堪称战功赫赫。
但是,如果只看蓝玉的私德的话,可以说他简直是一无是处,他贪婪残暴,又骄横放纵,还经常口不择言。在朱元璋的屠刀面前,多少明哲保身,小心谨慎的功臣都被杀了,蓝玉这种情况,会落得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1387年,北元大将纳哈出向冯胜、蓝玉等人投降。虽说是投降,但纳哈出在北元内部地位很高,又坐拥二十万大军,因此明朝还是以礼相待,为他举办了一场宴会。但在宴会上,蓝玉却执意向纳哈出敬酒,纳哈出说自己喝不了酒,蓝玉却认为纳哈出这是不给自己面子。最终两人爆发了争吵,蓝玉拔剑就要砍杀纳哈出,幸好被冯胜制止了,他劝住了双方,这才避免了一场血战。
在捕鱼儿海之战后,蓝玉得到了原北元皇帝的若干宠妃。按理说蓝玉是无权私自处理这些人的,但他却看上了一名妃子,执意与她发生关系,对方宁死不从,最终自杀了。此事十分不得人心,也违反了朱元璋的民族政策,一度引发了混乱。后来朱元璋严厉谴责了蓝玉,但蓝玉依然本性不改。
蓝玉有一次从北边打仗回来,在一天夜晚抵达喜峰口。由于没有及时通报,守关的官员没能及时开门,但就在他找人准备开门的时候,蓝玉竟然带人撞开了关口,破门而入。此事实在很不地道,人家都已经赶去开门了,蓝玉还要强行开门,又不是有什么紧急战况,至于这么急吗?并且蓝玉还毫无悔意,反而是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蓝玉因为多次立下战功,也曾多次得到朱元璋的赏赐。朱元璋赐给了他许多田地庄园,但蓝玉却还是不满足,私下蓄养了许多庄奴、义子,组成私兵武装,横行霸道,抢夺百姓的田地。有一次蓝玉强占了东昌的民田,御史出于职责前来调查,蓝玉竟然直接将御史赶走了。
因为蓝玉做过的这些事情,朱元璋也不再那么看重他了。他本来想封蓝玉为梁国公,后来改成了“凉国公”,以警醒蓝玉。蓝玉却毫无悔改之意,在得知自己被封为太子太傅之后,他不但没有满足,反而还放话说:“难道以我的才能,不能当个太师吗?”
蓝玉这个性格,能活吗?如果放在像李渊或赵匡胤这样相对宽厚的开国之君那里,蓝玉或许还有存活的可能性。但放在刘邦或朱元璋这里,蓝玉必死无疑。朱元璋已经起了杀蓝玉的心思,只是需要一根导火索。
1393年,导火索来了。与之前许多次功臣被杀的戏码一样,又是一名锦衣卫告发蓝玉,说他要谋反。朱元璋当即将蓝玉抓了起来,又严刑拷打,扯出了一大批人。最终蓝玉因谋反罪被酷刑处死,朱元璋让人剥下了他的皮公开展览,蓝玉的大批亲朋好友也都被杀。朱元璋还不满足,又进行了广泛的株连,大批文武官员被卷入其中,最终有一万五千多人被杀,这就是“洪武四大案”中的最后一案——蓝玉案。
蓝玉冤吗?也不算冤。蓝玉做过那么多横行不法的事情,也确实该遭报应。但蓝玉策划谋反了吗?属实不太可能。或者说,如果他真的要谋反,完全足以做出更加激烈的反抗,而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朱元璋杀了。蓝玉确实有着诸多缺陷,但这不代表他背叛了明朝。并且,就算蓝玉真的在策划谋反,朱元璋因此而诛杀一万五千多人,也确实过于残酷了。
蓝玉生前曾多次和燕王朱棣往来,后来他就告诫太子朱标说:“我曾观察过朱棣,发现他在封地的举动和皇帝一模一样,他志向不小,迟早是要造反的,你要小心。”朱标不但不信,还将此事告诉了朱元璋。朱元璋比起蓝玉,显然更相信自己的儿子朱棣,他觉得蓝玉这是在挑拨朱家皇族之间的感情,这也成为了蓝玉被杀的原因之一。
然而,朱元璋没想到的是,最终使得朱家皇族之间兵戎相见,同室操戈的人,正是他的孙子朱允炆和儿子朱棣。朱元璋去世后,其指定的继承人——朱标之子朱允炆继承了皇位。他一心削藩,导致了几名藩王的死亡,朱棣干脆起兵叛乱,号称“奉天靖难”。朱允炆一方由于当初功臣被朱元璋几乎诛杀殆尽,几乎无人可用,也缺乏强力人物来镇住场面。最终经过三年的靖难战争,朱棣攻入南京,朱允炆不知所踪,随后朱棣又展开了新一轮屠杀,在血雨腥风中登上皇位。
如此结局,不由让人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朱元璋没杀蓝玉,让其活到了靖难战争时期,结果会如何呢?朱元璋自以为杀戮掉威胁皇位的功臣就能让皇位按自己的意愿传承下去,最后却落得如此结局,属实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