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的一日晚上,山西平遥的一间小房间里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
“不行!爸,这件事我不同意。你要为家乡做贡献,我没意见!可把家里所有的钱拿出去,而且还借那么多外债,只为了买一间破破烂烂的旧宅子,这叫以后家里该怎么生活?”一个青年人斩钉截铁地说。
房间里另一位老人,也即是青年人的父亲说:“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没有改变的余地。我只是想把这间老宅留给后人。”
老人名叫耿保国,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平遥人。这个老宅,又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他不惜负债也要买下?
一、曾经的贫困“平遥”
说起山西,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位于山西中部的“平遥古城”。身为中国四大古城的“平遥县”,名气可不小。
史料记载,平遥古城兴建于西周,经历了数次修建,是四大古城之中保存得最为完好的,在中国历史、政治、经济、宗教上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平遥古城墙修建于明朝初年,而这一道墙,把平遥古城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区域,城墙内的街道店铺统统保留了明清时期的样式。而城墙外面则被称为“新城”,许多现代建筑和仿古建筑相互交错,别有一番趣味。
平遥古城内,完整地保存着中国明清古代县城,里面更是有着上百处古迹,票号、寺庙、民房一应俱全。其中,镇国寺的万佛大殿是我国最珍贵的木质结构建筑之一。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如今这座在中国历史是举足轻重的平遥古城,曾经却是国家级的贫困县。
当时,政府资金十分短缺,维持县城的日常运转都已经是非常勉强,更不用谈去修复各种各样的古迹。那时,恰逢又碰上了平遥县申请评选世界文化遗产,相关部门只能开放了房屋的交易权,允许居民自由交易房屋。与此同时,开始将一些年久失修的古院落公开向社会人士拍卖,在这其中,就有那间耿保国想要购买的老宅。
放现在来看,肯定会有许多人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可要知道,那时才1997年,且这间老宅的起拍价是一百万,对许多人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
为了购得这套古宅,耿保国可以说是借遍了身边所有人,再加上自家的全部积蓄,终于凑齐了买下宅子的一百万,尽管身边人都不理解他的行为,纷纷劝他不要冲动,但是,他还是不顾别人的眼光,依然买下了这间宅子。
对于耿保国的行为,很多人都觉得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这样一间年久失修的老宅子,连人都没办法住,买来何用?可在耿保国心里,早已有了一个计划。
二、非遗传人,独具匠心
其实,耿保国在是一名平遥人的同时,也是平遥非物质文化遗产——推光漆器技艺的传承人。
平遥推光漆以用手掌推出光泽而出名,是一种工艺极高的大型漆器,是漆器中的极品,具有防蚊虫、色泽经久不褪、手感温润等特点。同时与北京的金漆、福建的脱胎、扬州的点螺并称为中国四大漆器。
有句老话说,“平遥古城三件宝,漆器牛肉长山药",由此可见当时平遥漆器的著名。
据了解,耿保国师从大师平遥推光漆器大师薛生金,是现存的平遥漆器艺人中唯一获得“中国工艺大师”称号的人。
历史迈入近代以来,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现代化学漆和腰果漆逐渐兴起,传统的以天然漆为原料的平遥漆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许多艺人流失,漆器的品质也不复从前。
耿保国买下院子的原因,则是想要保住这一平遥传统技艺。在拍下古宅之前,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古宅用平遥推光漆修复好,要把自己的毕生心血融入到这个老宅中,让子孙们看到平遥的传统技艺。
尽管这个老宅实在是年代久远,又因为年久失修、内部的木质结构早已损坏,甚至院子里还长满了杂草,可耿保国却是从心底里喜欢这个院子,决心大干一场,让这个老宅子焕然一新。
但是,由于他为了买这个宅子已经几乎用尽了全部积蓄,同时还背上了许多外债,导致自己不得不一边制作漆器,一边慢慢修复老宅子。通过制造漆器挣来的一点资金往往都分成了两份,一份留着攒起来还债,一份则用于老宅子的维修。
买下宅子的前10年,耿保国主要是在修复其内部的木质结构中度过的。也正是这次修复,让有着70间房的老宅子焕然一新,与此同时,安全性和观赏性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就这样,耿保国一点一点地投入,不知不觉在这间老宅子上投入的时间已经有了20余年,据初步统计,总投资金额更是达到了五百万元。
因为这套老宅是明清时候的产物,为了使整个老宅子更贴切当时的时代,耿保国还特意做了功课,专门购买了明清时期流行的石鼓石狮等古玩摆件。此外,对于大院中的失修石雕,他也特意去找一些老手艺人来复原,使整个院落风格上和历史上都得到了统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耿保国两个儿子见到父亲对老宅如此费心费力,渐渐地也理解了父亲。他们将手中珍贵的漆器摆件都摆放在了老宅中,并给老宅重新起了个名字——浑漆斋大院。
至此,宅子的修复工作基本完成。
此后,耿保国也邀请了非常多的历史学家、建筑学家前来参观大院,共同交流共同探讨。当一行专家再见到这样一座如此大规模的由平遥传统推光漆修复完成的大院时,纷纷赞不绝口。一位专家曾经对耿保国说:山西的那么多古院中,浑漆斋大院是修复得最顶尖的,不论是艺术性还是历史性,都是无可比拟的。
面对这些赞誉,耿保国笑着说:“来到了平遥,当然要看到最好的平遥技艺,最好的平遥漆器。”
由于大院备受称赞,便吸引了许多剧组来拍戏,在此过程中,平遥推光漆这一传统工艺,也越来越被人们熟知。
为了让人们更深入地了解推光漆技艺,耿保国把没有人居住的大院二楼改为了漆器展厅。专门用来展示自己和儿子的漆器作品。
在此之后,为了创造出更多优良精美的漆器,更是将自己的吃穿住行都搬到了大院里,每日泡在工作室中研究漆器。
三、修宅为心,而非名利
如今,耿保国已过古稀之年,其人生的大半时间都花在了修复浑漆斋大院上,在此期间,他在漆器的其他领域也取得了相当可观的成就。
自1965年参加平遥推光漆器厂工作伊始,耿保国便一直从事着漆器相关的工作,传承了传统技艺,同时也创新了新的绝技。例如,由他创造的花鸟图、胶皮、雕刻等小型工艺品,为漆器进入我国市场提供了坚实基础,填补了漆器市场的大量空白。
如今,身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的耿保国, 在推光漆领域中早已声名显赫,收入也得到了提高。尽管如此,他却从来没有在意过金钱和名利,对于他来说,修复浑漆斋大院,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只是他作为平遥推广期传人应该做的事,不值一提。
现在据初步估算,浑漆斋大院的价值早已过亿,相较于当时的购买价格,早已经翻了上百倍,基于如此,也有人曾建议他将大院改成特色民居,或是特色民宿,这样收入也能得到质的飞跃。对此,耿保国拒绝了这个建议,因为他心里有着更高的要求。即:传承平遥推光漆技艺,发扬平遥文化,而不是盈利,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他将成为破坏艺术的罪人。
曾经,有人出价上万元买他制作的一件小漆器,耿保国却依旧拒绝了,因为在他心里,漆器就像他的孩子,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它的价值,而如今,这套老宅子亦是如此。
在他心里,浑漆斋大院是用尽了一辈子心血的而建成漆器的艺术天堂,里面包含着珍贵的平遥传统文化,是要留给子孙后代的宝贵遗产。
热爱是什么?或许耿保国老先生给了我们一个答案。
热爱就是迎难而上;热爱就是不为名利;热爱就是不忘初心。
二十年如一日,是耿老先生的热爱。
他用时间说了真话——他发自内心的热爱着平遥推光漆。
一人,一宅,一颗本心。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