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观察网 历史 李纲为何被赵构早早抛弃?抗金名臣与投降之君的另一面!(下)

李纲为何被赵构早早抛弃?抗金名臣与投降之君的另一面!(下)

我们接着往下聊:

金兵诚恳地邀请徽、钦二帝赴金营作客、和谈。宋徽宗(在第一次开封保卫战胜利后就巴巴的从东南赶了回来)不敢去,赵桓不得已,只能由自己代劳(看出不当皇帝的好处来了)。

赵桓到金营后,先是按照金人的要求写降表,连写四遍方令金人满意。然后金人又提出要宋徽宗亲来,赵桓苦苦哀求,金人才作罢。接着金人又要求赵桓在风雪交加的外面面北而拜,以臣子之礼宣读降表,赵桓不敢反抗,一切都依金人的意思办。

赵桓在金营受尽凌辱后,被放回东京。赵桓是一面走一面哭,等见到前来迎接的臣民后更是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忌帝王的尊严。据《宋史》载,赵桓行至宫前,仍哭泣不止,宫廷内外更是哭声震天。

这些还不止,当金人提出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马万匹时,赵桓毫不犹疑的答应,为凑足金人所要金银马匹,赵桓不惜大索京师,“京城马匹为之一空,而官僚竟有徒步上朝者。”金人又索要少女一千五百人,赵桓也是不敢怠慢,甚至让自己的妃嫔抵数,少女不甘受辱,死者甚众。官员抗拒者,搜刮不到位者都被处死,其他被杖责的官员更是比比皆是,开封城内一片鸡飞狗跳景象。

赵桓为了求得金人撤军,可以说是不顾一切,底裤都不要了。

不过这些都是徒劳,真正能够保护一个国家或者民众的,只能是自己的拳头或者“枪杆子”而不是你的哀求,更不是你的“膝盖”。当金人再次要求赵桓亲赴金营谈判时,赵桓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但无奈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公元1127年3月21日,宋徽宗也没有逃脱前往金营当俘虏的命运。

这时候金人也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仗是打赢了,可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办呢?

再留着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北宋王朝吗?那又何必打这一仗?可如果废了赵氏王朝的话,这北宋的辽阔疆土,又该怎么来管呢?

金国的统帅们为了这件事,也是愁坏了,最后还是宗望琢磨出来一个损招。

宗望说:“他日赵氏必复兴,今吾务广地而兵力不能周,是自贻患也,不若以黄河为界。”意思就是说,中国太大了,实在是不方便管理,不如我们就要黄河以北,至于黄河以南嘛,找个汉人来替我们管理,岂不美哉?

统帅完颜宗翰首先发言:“二太子此言省有道理,我推举萧庆留守开封,负责管理中原及江南日常事务。”

但是萧庆一点也不傻,当堂表示自己的能力不足,水平不够,希望继续跟在领导身边学习............

萧庆不干,大家又琢磨着找下一个冤大头。原辽降将刘彦宗是汉人,于是大家又纷纷推举刘彦宗来管理北宋。刘彦宗心里也清楚,前脚这帮子煞星走开,后脚他的脑袋就得让北宋军民摘掉,难道他就比萧庆傻吗?不干,坚决不干。

总之,当时的金兵统帅会议乱成一锅粥,大家都想找个冤大头出来,可冤大头说什么也不乐意,这时东京留守王时雍发言,强烈要求立张邦昌为帝。

完颜宗翰一拍大腿,着啊!怎么没想到这个哭哭啼啼的老头呢?王时雍的建议,博得了与会全体统帅的一致通过和赞扬。

立张邦昌为帝的消息一出来,朝野一片大哗。

但大哗归大哗,现在金人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会哭的老头扶上皇位,任何人再敢多嘴,后果堪虞。

可是人心不服,于是大家就琢磨看谁比较傻,让这个傻家伙出头替大家说话,找来找去,发现了一个人:秦桧!

说起来这个秦桧虽然晚年专权,老奸巨猾,但他年轻的时候却是真的有点缺心眼。监察御使马伸言去找秦桧,愤怒地控诉金人的暴行,并说:“吾曹职为铮臣,岂可坐视不吐一辞,当共入议状,乞存赵氏。”热血的秦桧一听就激动了起来,不理会金人的禁令,冲上前就上书闹事,“今若册立,恐元帅解严之后,奸雄窃发,祸及无辜,将不称元帅吊民伐罪之意也..........”

宗翰接到秦桧上书,勃然大怒,立即命宋人“交出战犯秦桧”.

就这样,倒霉蛋秦桧就这样被押去了金营,沦为了战俘。

秦桧被抓走之日,正是开封城中的大小官员、僧道、百姓与士兵们统统签名“拥戴”张邦昌之时。

大家的名字一签,张邦昌顿时就痛哭了起来。

他不能不哭,这下子他的麻烦大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家之所以签名拥戴他,不过是想快一点把金军忽悠走而已,而金人前脚走人,后脚就该轮到他倒霉了。

所以张邦昌“拒不受命”。

这时候的张邦昌,就因为毫无缘故的哇哇乱哭,把自己搞得成了一个异类。虽然每个人都在“热烈”地上书要求他当皇帝,可瞧着他的眼神,却恨不能把他连皮带骨都生吞了下去。

千夫所指,张邦昌哪受得了这个?

于是为了表白心志,张邦昌一咬牙,横剑自刎,自杀了。

但自杀这活也唯有血勇狠辣之人才干得了,如张邦昌一个软弱性格,居然“自杀失败”。

金人也明白他的难处,就站出来打抱不平:如果张邦昌再执意自杀,不肯当这个皇帝的话,金兵就屠尽开封满城,杀光所有人!

可以说,金国对张邦昌是真的够意思了。为了帮助这个哭哭啼啼的小老头,金兵不惜做恶人,替张邦昌挽回民心。

到这一步,北宋军民就开始指责张邦昌:当初推举你的时候你不说快点死,现在却要拿一城的生灵涂炭换回你的清白,你的清白也太值钱了吧.........快点当汉奸吧,别唧唧歪歪了..........

于是,张邦昌就哭哭啼啼的接受了金人的册封仪式。史载,他当了皇帝之后就躲了起来,不上朝,不接受群臣的山呼万岁,受百官朝拜的时候只于东面拱手而立,任用官员的时候都要加一个“权”字,意思就是暂时先这么着吧..........

他不立年号,不用天子礼仪,大内宫门都贴上“臣张邦昌谨封”的封条。除非金使来了,他才临时换上一身皇帝衣服,对使者笑……

这边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金兵都有点想家。临撤走之前,征求张邦昌的意见,怕是有人会不服,给你留点精兵强将.......这下张邦昌更急了,坚决表示国家主权不容侵犯,外国驻军那是坚决不能要的。搞得宗翰好生没趣,一生气就押着北宋君臣嫔妃歌伎工匠娼优共计十万多号人马,浩浩荡荡地回北方去了。

金兵刚走,张邦昌就派人去迎接哲宗时代被废的皇后孟氏入朝,恢复元佑皇后的年号,而他只做了三十三天的皇帝,就又将自己降回原职——太宰!

然后他又听了马伸言的劝告,派遣一大彪人马前往相州,向北宋剩下的最后一个皇族血亲献上“大宋受命宝”。

张邦昌下旨:乃眷贤王,越居近服,已徇群情之请,俾膺神器之归。由康邸之旧藩,嗣我朝之大统。

至此政归赵构。

这一年的赵构刚刚二十岁。

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将担负起重建一个国家的历史重任。他必须要在国家责任与那过于强烈的民族意识之间选择一个合理的中界点。而他此时所面临的时局,却比任何一个时代更为危险。

通常情况下人们会认为赵构的敌人仅仅是金国女真,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简单,因为成吉思汗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此后一百年,女真这个绝望的民族会发现,他们已经沦为了弱小的南宋的守门人,替南宋抗击着那席卷整个世界的蒙古重骑。

金国也和当初的辽国一样,面临着来自北方蛮族的威胁。当初的辽国正是用战争的方式强迫北宋快一点消停下来,两家千万别打了,联合起来,一同应对更可怕的女真骑兵。

契丹怕女真,女真却怕蒙古人,这就是金国的战争底线。

可悲的是,凡认识到这一点,清楚辽或金的战争目的,无非是求个平和,以赢得暇余应对北方崛起之势力的,百分百都被归入“奸臣”的行列,至少也是主张和谈的“投降派”。

相反,不理这一岔,管什么北方崛起不崛起,只要瞪圆了眼睛不管亡家还是破国,只要逮住金人就打个不停的,肯定就是青史留名的主战派。

当然,这不是说主和派考虑得比主战派更长远——百年之后的事情,谁还顾及得了?我们只是想说清楚,主和派也并非全是奴颜婢膝之徒,他们也有自己充分的理由,尽管更多时候不过是本性胆怯懦弱罢了。

不管怎么说,很快,在少年赵构身边,就聚集起来两股针锋相对的人马。

说起康王赵构负担起重整大宋河山的历史使命,极尽怪异。他是诸皇子中最有胆气的,入得金兵大营,却因为气宇沉稳,反倒被指为假货赶了出来,又因为磁州民变,陪伴他去金国谈判的刑部尚书王云惨遭暴民殴死,而赵构,则被宗泽留住了。

宗泽说,肃王已经去了金兵大营,再也没能回来,而且此时金兵入侵,还有必要去嘛?

宗泽是想把赵构留在磁州,可是磁州百姓的神勇,赵构已经见识到了。恰好这时相州知府汪伯彦派人迎请康王,于是赵构就去了相州。

靖康元年冬,第一位信使秦存给赵构带来了“蜡诏”,命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招募勤王兵马。随后,那位因为交割并州不力而逃走的奸臣耿南仲赶到,对赵构面授口谕,命他立即召集河北军民入卫京师。

总之,按照史书之观点,现在赵构的身边有着主战派宗泽,也有主和派汪伯彦、耿南仲,以及接到命令后纷纷赶来的各方将士,有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等人。这些战将此后将风云一时,但名气最大的,还要数那五万人马中的一个小兵——岳飞!

就目前赵构身边的双方阵容来看,主和派明显在人数上占据了上风。十二月初一,赵构于相州建大元帅府,开始募集兵士。

紧接着第二位从开封城中缒城而来的信使侯章赶到,带来了第二封蜡诏,命赵构立即率兵突入,解援京师。

但等到军队出发的时候,第三封蜡诏又到了,命令赵构不可轻进,以免扰了双方的和议。

当时投降派都坚信议和能够成功,唯独宗泽不信这个,不信的结果,就是他独自引军先行,而汪伯彦等却把赵构带到了东平府。从此以后,宗泽再也没机会参与大元帅府的谋议与决策。

其实,没有汪伯彦等人的掣肘,年轻的赵构也没有办法跟宗泽这个老书生走到一起去。要知道,赵构最终没有去往金营,还是宗泽把他劝留下来的,可是赵构最终选择了汪伯彦的相州,而非宗泽的磁州,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宗泽之所以流芳百世,就是因为这个老书生所仰仗的是民众的力量,他一生中所遵循的抗金救国路线,简单说来就八个大字:相信群众,依靠群众。

然而赵构却是自幼生长于皇室,一生所学无非御人之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家权力的特点注定了他一生的艰难之路:一方面,他有责任担当起重整大宋河山的历史使命,而另一方面,他更清楚唯其民众才是赵氏皇权最可怕的敌人,纵然皇权思想再愚弄民众千年万载,但民与官的势同水火却是注定了无法改变。

正是这个原因,所以磁州百姓才会殴死王云。

也正是这个原因,赵构才离开宗泽避往相州。

这一点,无论是宗泽还是赵构,心里都是清清楚楚。但由于彼此的立场不同,他们关系必然走向决裂。

所以当金人扶立傀儡大楚,张邦昌称帝的消息传来,赵构放声大哭。奸臣耿南仲及汪伯彦趁机劝赵构登基,并解释说,靖康这两个字,拆开来就是“十二月立康”,赵构这个皇帝是上天注定了的..........

上表劝进中没有宗泽,相反,赵构却接到了宗泽另一封书信:“自古奸臣皆外为恭顺而中藏祸心,未有窃据实位,改元肆赦,恶状昭著若张邦昌者。”

这位实心眼的老书生,纯是出于对于张邦昌的憎恨才写下这封信,但是“窃据实位,改元肆赦”八个字放在这里,赵构不能不感到脊背生寒——这是在影射我吗?

窃据实位,改元肆赦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得的,尽管他是皇子,有着纯正的皇家血脉,但是主战派拒绝承认他的资格——徽宗和钦宗还好端端的活着呢,这时候如此的迫不及待,只怕会尽失天下人心。

然而门下侍郎吕好问派人送来蜡书,警告赵构:如果此时他还不做出决断的话,恐怕就会有“不该为帝而自立为帝者”。到时,他赵构该怎么办?

这时候济州的百姓纷纷跑来凑热闹,强烈要求赵构登基。百姓劝,奸臣们也劝,但是赵构仍然拿不定主意,他至少也要等到忠臣宗泽的一句话。

宗泽终于回来了。他提了一个及其怪异的建议,建议赵构去应天府登基,因为应天府是早年宋太祖赵匡胤的封王之地。

有了宗泽的话,赵构终于放心了,遂赴应天登基,南宋王朝就这样开始了。五天之后,张邦昌赶到应天府,一见赵构的面,就伏地大哭,赵构极力安慰他。正是这个人,“知几达变,勋在社稷”,才让赵构如此轻易的建立了南宋政权。如果张邦昌有丝毫的觊觎大宝之心,这个世界也轮不到他赵构说话。再退一步说,如果张邦昌铁下心来当汉奸,拒不归政于赵氏,他赵构又有什么办法?

对张邦昌的感激之情,赵构是毫无保留的,他将张邦昌留于朝中,特许他每月两次赴尚书省议事,不久又进封为太傅。

赵构虽然登了基,但并非世人想象中的那样,有了大义名分,一呼百应,他的麻烦事还在后面。比如御史中丞颜歧就提出:张邦昌“为金人所喜,虽已为三公、郡王,宜更加平章事,增重其体。”可见大部分朝臣还是只认金人的态度,并不把赵构放在眼里。

尚书祠部员外郎喻汝砺说得更明白:“今人主威柄移于帅臣之顽扈,朝廷号令夺于监司之狂率。”

一句话,没人听赵构这个年轻人的话,都不拿他当回事。调发军粮的时候,各部士卒相互争殴,纠缠不清,即使是在皇宫大门口调发军粮,也得由尚书侍郎亲自到场,否则根本弹压不住。

多有修史者斥责赵构在开封被围时裹足不前,却也不想一想,这时候的赵构好歹也是皇帝了,可是大家仍然不拿他当回事。那么当他只是“兵马大元帅”的时候,难道就会有人听他这个孩子的吆喝?

很显然,赵构遭遇到了组织结构上的麻烦。他之所以登基,那只是因为他阴差阳错地成为唯一没有被俘虏的赵氏皇族,此外就是大家都需要一个皇帝,所以也就别无选择地认可了他。但这种认可并不意味着是对皇权尊严的认可,赵构只是一个凑合着过的皇帝。

在众人的眼里,他跟那位哭哭啼啼的张邦昌实际上没有多少本质的不同,陷入麻烦的赵构在考虑一个解决方案——他需要找一个威望足够高的忠臣来帮助他。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李纲。

然而他错了。

年轻的赵构不清楚,他注定了与这些主战派走不到一块去,因为他无法达成主战派对他的期望。

当赵构提出让李纲来应天府的时候,就立即遭到了投降派的阻挠。首先出场的是御史中丞颜歧,这家伙一连上了五道奏章,强烈反对李纲入朝,他的理由也实在是让人听不下去。

颜歧说:李纲不可以入朝,因为“李纲为金人所恶,虽已命相,宜及其未至,罢之..........”

颜歧的言论有力地抵挡了李纲入朝的脚步,证据就是赵构不得不亲自出面,痛斥颜歧:金国讨厌的何止是李纲,我当了皇帝,恐怕金国更讨厌。

颜歧眨了眨眼,不吭声了。

但不吭声只是给皇帝一个面子,并不意味着颜歧就放弃了自己的主张。相反,他派人将他的奏章拿给李纲看:你自己说吧,到底该不该来?

李纲原本按照传统礼法,应该对赵构的任命三推四辞之,结果突然见到颜歧的奏章,顿时火冒三丈,急如星火地赶到应天府,连推辞的流程都省了,于是御史中丞只好打起铺盖走路。

李纲到达之日,赵构亲派官员迎接、慰劳并赐宴,然后在内殿接见了他。当时李纲泪流满面,让年轻的赵构深受感动。李纲说:金国不讲道义,专门以诡计取胜,我们真的不能再被骗下去了,“遂上书,言十策。”

李纲这十策,简言之计有赦令、僭逆、伪命、战、守、本政、修德等,虽然篇幅冗长,但实质内容就两句话:

第一句:杀张邦昌。

第二句:灭金国,报仇雪恨。

在李纲的这道奏章上,至少有一半的文字是从历史、人文、社会发展等各个角度论述张邦昌该杀的必要性及必然性,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可谓洋洋洒洒千言。

赵构看不大懂,但也知道,张邦昌本无错,诛杀何益,况且自己刚刚表彰了他,怎能这么快就打脸。

看赵构犹豫不决,李纲说:张邦昌大逆不道,怎么可以让他在朝堂上,让人指指点点说,这也是一位天子呢?然后李纲哭泣跪拜:我决不和张邦昌这奸贼同列,如果陛下一定要用张邦昌的话,那我只好卷铺盖走人了。

如此坚决的态度,连奸臣汪伯彦都只好说:李纲意气刚直,我们比不上..........

比不上只好算了,张邦昌由是被充军发配到边区,未几,赐死。南宋史家王称认为:“邦昌之僭,良有胁迫.....”意思是说张邦昌虽然僭越了人臣礼节,但责任并不在他,不顾实际情况一味地斥责他是叛贼,这未免有些不太客观。

况且李纲身为宰相一定要有容人之量,因为宰相的功能正是化解官员之间的隔阂、矛盾,平衡不同对立派别,齐心协力共保社稷。如果宰相的位置偏了,就会造成民众认知的混乱,徒增内耗……

大家应该都知道管仲拒荐鲍叔牙的故事:

管仲临死前对齐桓公说,我不同意鲍叔牙当宰相,正是替他着想。须知宰相一职,必须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够容污纳垢,因为人性本就是自私的,百官之统,就是要以其宽和的心态调和上下的矛盾,宽宥百官那种由于人性的缺失所带来的毛病,所以宰相一定要是一个心胸宽和大度的人,而不能够过于爱憎分明,不然只会人为的引发矛盾……

先不说张邦昌该不该杀,单说李纲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就不适合担任宰相。

而结果也正是李纲的到来,才引发了犹在磨合期的南宋政权强烈的震荡。

主战派掀起的杀戮之风,很快就弥漫于朝堂之上。

先是李纲上书,言称步兵不如骑兵,骑兵不如战车,请求将战车之制颁发到京东、京西两路,加以制造和训练。然后又短时间内连上三道奏章,第一道谈招兵,第二道谈买马,第三道要让百姓捐献家产以资战争。

谏议大夫宋齐愈听说了此事,就与虞部员外郎张浚谈论起来。

宋齐愈:李丞相所议三事,没有一件能够行得通。

张浚:为什么呢?

宋齐愈:你想啊,老百姓的财产,能够全部搜刮上来吗?如果刮尽了,老百姓苦无活路,岂不是官逼民反?搜刮不上来的话,地方官又如何向朝廷交待?最终的结果,还是逼得治民之官沦为民贼,后果不堪设想!

张浚:是这样。

宋齐愈:再说买马的事,西北的战马,西夏人不卖给咱们,东南的马又只会耕地,在战场上派不上用场,所以李纲的奏议,只是听起来可行,却禁不起推敲。

张浚:有道理。

宋齐愈:还有一条是招兵,如果每郡增加两千名士兵,那么每年的费用就要增加千万,这笔钱从哪里来?尤其是新皇刚立,又经过了靖康之乱,各地守臣肆意妄扣运往应天府的粮银物资。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谈论招兵之事,只会给他们以更充足的截留漕银的理由……

张浚: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齐愈:我要上书,讲清楚这个道理。

张浚:......你傻啊,不要命了?

但是宋齐愈居然真的回去就起草奏章,要把自己的观点和看法说出来。理论上来说他的官职是谏议大夫,上奏议政本就是他的职责,但这只是理论上,现实却完全两码事。

宋齐愈还没写完的奏章被人盗走,送到了李纲的书案上。于是宋齐愈下狱。

这时候在李纲的主持下,朝廷中正在清算“附逆僭伪”的前大楚官员之罪。靖康之变时,宋齐愈曾奉命出使金营,回来时王时雍曾偷偷地问过他金兵想让谁来做皇帝,当时宋齐愈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张邦昌的名字,所以才有了王时雍首议、宋齐愈附议,推举张邦昌为帝的“僭伪”事件。

宋齐愈拒不认罪,据理力争。

狱吏劝他说:僭伪罪名虽然严重,但最重的惩处也不过是流放岭南,你既然已经下狱,何必还要多受皮肉之苦呢?

宋齐愈这人好傻好天真,听了狱吏的话,就承认了自己有罪。但是李纲没有把他流放岭南,而是直接将他押到了京城东市,处死!

李纲以其狠辣的手段,颠覆了赵匡胤所创立的禁杀士大夫及进言者的禁令。要知道,早在赵匡胤立国之初,就立下了盟誓:禁杀士大夫及进言者,有违此誓,吾必不佑也……然而盟誓犹存,宋齐愈却已经无罪血染东市。

倒霉的宋齐愈,成为了南宋开国第一个牺牲品不说,还因为开罪于主战派,在历史上连个像样的名声都没有留下来。

李纲走得太远了。

有了宋齐愈,才会有陈东和欧阳澈。有了陈东与欧阳澈,才会有岳飞!坏事最怕是开端。

以杀戮无罪之臣的观念影响年轻的皇帝赵构,李纲其咎难辞。所以李纲至死也没有获得赵构的原谅。

赵构登基时仅仅二十岁。虽然他勇武过人,也受过高等教育,但因并非储君,所受到的教育,以平和与被动为主,所以一旦突然登基为帝,也只能从身边的大臣身上学习管理国家的技巧和方法。正是由于对政权管理的茫然,所以他才想到请名臣李纲来指导自己,他相信这个老臣子定然不负宋钦宗所望,也定然不负于他。

然而赵构毕竟年轻,他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李纲,从开始就不认可他的皇权法统,要知道正是他扶立了宋钦宗。此时赵桓还活着,正被金兵剥得像牲畜一样呈献于太庙,让这个忠心不二的老臣子如何能够放弃从一而忠的传统观念?况且坚决抗金一直是他作为主战派所标榜的理念。

说白了,在李纲心中,所谓的高宗,最多不过是一个拥有皇家血统的兵马大元帅而已。

如果说李纲是在破坏禁杀士大夫及进言者的规则,并不负责任地以与儒家仁义观念背道而驰的杀戮与血腥行为,对年轻的赵构起到了极为恶劣的诱导与影响的话,那也绝非出于他的本心。这只是他坚决抗金的执念在作怪,不想听到任何反对的意见,绝没有丝毫的恶意。

宋齐愈勇敢上书,因为他认为自己站在朝堂之上,是一位“谏言者”,而李纲显然没有这个意识,在他的感觉之中,他分明是在大元帅的军帐之中,以狠辣的军法治理部众。

这就是李纲以其恶酷甚至近乎阴毒的手法诱杀宋齐愈的原因了。他认为自己是在治军,慈不掌兵,军令如山。

不管怎么说,宋齐愈的血,让赵构霎时间清醒了过来。李纲,终究拒绝为他所用。

赵构希望获得一个宰相。

而李纲却只是在找一个能够让他大展手脚的兵马大元帅。

失望的不只是赵构,群臣们也被李纲的狠辣惊呆了,最为愤怒的是宋齐愈的好友虞部员外郎张俊。宋齐愈无罪而被冤杀,这固然是李纲个人意志的体现,但却是朝政法则绝对不能容忍的。

张俊上书:李纲只凭个人喜恶就无故冤杀大臣,有违政道天理,更何况此人所谓招兵买马之议,皆不可行,图乱天下而已。

于是,李纲罢相。

李纲担任宰相,只不过七十七天,就君臣失和,各归其路。

但是李纲的相位被罢,却再次激怒了太学生领袖陈东。此人携棺木而来,径直挑战赵构,认为“欲复中原,以定大计,非用李纲不可。”为了给赵构一个杀他的理由,他质问赵构:“日后钦宗归来,不知何以自处?”节骨眼上,抚州营外又来了一个布衣百姓欧阳澈。此人以平民身份上书,斥责赵构“宫禁宠乐”。这就奇怪了,他一个老百姓,一辈子也不可能进到宫中,是如何知道赵构耽于享乐的呢?

赵构被他的臣民逼入了死路。

更麻烦的是,太学领袖陈东也好,平民百姓欧阳澈也罢,他们都是以死逼宫,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强迫赵构退位。他们的要求是,赵构必须亲自统兵,杀入金国,能够灭亡金国最好,不然,也得把钦宗接回来,唯有宋钦宗才是大家认可的天子。他赵构,说得好听点是一个兵马大元帅,说得不好听,最多不过一个敢死队队员而已。

李纲代表的是主战朝臣,陈东代表的则是士林,而欧阳澈,代表的则是百姓,这三个人的敌对立场,让赵构终于明白过来——他已经被天下人视为仇敌!

此时的赵构,犹如坐在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口上。

如果他迎合民众、士林和主战派大臣的意见,和陈东一起抬着棺材杀奔开封,与金人一决死战,那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他这位敢死队队长会上演一幕极其悲壮而轰轰烈烈的殉国序曲,他和他的支持者们将会在血战之后尽为金兵所屠,等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又要谴责他不够冷静,不能忍辱负重,“千金之子做不垂堂”,复国所谋之大,岂容他如此率性妄为?

总之赵构很难办。

幸好李纲刚刚教会了他怎么解决如此棘手的问题。

史载,陈东回家之后,遂有吏登门,陈东坦然吃过饭,随吏而行,斩于东门。

南宋史官高宗讳,声称陈东之死是奸臣黄潜善所为,其实用不着这么遮遮掩掩,李纲可以擅杀无罪之臣,他赵构,难道还不能用鲜血表明自己的主张吗?

也许陈东的死,正式昭告君王赵构的成熟,也许这种成熟并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本文来自网络,不代表本站立场,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

张邦昌,投降,金营,金人,统帅,名臣,秦桧,赵构,萧庆,赵桓,故事传记,张邦昌,宋齐愈,李纲,宗泽,赵构

武陵观察网后续将为您提供丰富、全面的关于张邦昌,投降,金营,金人,统帅,名臣,秦桧,赵构,萧庆,赵桓,故事传记,张邦昌,宋齐愈,李纲,宗泽,赵构内容,让您第一时间了解到关于张邦昌,投降,金营,金人,统帅,名臣,秦桧,赵构,萧庆,赵桓,故事传记,张邦昌,宋齐愈,李纲,宗泽,赵构的热门信息。小编将持续从百度新闻、搜狗百科、微博热搜、知乎热门问答以及部分合作站点渠道收集和补充完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