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南来的、北往的,做买卖的,看热闹的,大家伙下午好!小生名唤杜昌明,长安人氏人,进士及第后逢安史之乱,便以说书为生,今天给各位说说咱这帝王都——长安城。话说这三皇五帝云烟去,英雄五霸闹春秋,千古江山英雄梦,顷刻兴亡过手!安禄山和史思明叛乱前,咱这长安城可以说是八方来贺,可自从遭了兵祸后,这地方就残败不堪,大不如前啊。
说起这长安城啊,包括皇城、宫城和一百零八坊,皇城各街广百步,宫城横街可达三百步,您说大不大。在这长安城里头,有赴京应举的举子,有游宦或游历的士人,有地方上的进京使团、有做买卖的商人,各色人等充斥其间,朝廷显贵和升斗小民杂居其中。他们在酒馆与三五同僚好友把酒言欢,在作坊处购物租赁,甚至在路上到饼店买一胡麻饼享用,生活是那么的安定祥和,一片太平盛世。
“四郊秦汉国,八水帝王都”用来形容这长安城再合适不过了,长安城里可是有着不少令人流连忘返的好去处。曲江是长安城里最为秀丽的风景,不仅皇帝修夹城与大明宫相连接,而且京中各衙门都在曲江修建供百官休闲宴赏的亭子。新科进士的曲江宴,还有中和、上巳、重阳三节的民间曲江游乐活动更是盛况空前。
喧喧车骑帝王州,长安城的百姓可是在节令时常外出游玩。宫廷皇室和朝廷显宦引领了长安城的游览观赏活动,玄宗皇帝便“御勤政楼大酣,纵士庶观看”,结果是“百戏竞作,人物填咽。金吾卫士白棒雨下,不能制止”。对长安城的百姓来说,既可以一睹圣颜,还能够欣赏百戏歌舞节目,并能在车水马龙的人流中闲游消遣。
唐人喜游玩,而游玩的场所便有园林、道观以及寺庙。达官显贵前呼后拥,娱乐巡游,人们纵情于山水之前,曲水流畅,以诗文唱和,而普通百姓则可三五成群,外出踏青访友。最美人间四月天,是大唐长安的四月,街头巷尾可见小贩的叫卖声,斗鸡的欢呼声以及打马球的马蹄声,男女老少皆有所乐,才是盛世之景。
玄宗葬景陵,京城人前往观看,“都城人士毕至”,直到日晚才匆匆而归。悟真寺僧在蓝溪得一颅骨,放之于寺内石函中,从此每天傍晚常常听到诵经之声,“长安士女,观者千数”,由此可见长安人爱凑热闹,一片繁华景象。
长安地区本就有较浓厚的侠义传统,再加上开放的传统,三教九流齐聚在长安城中,长安重游侠并非虚言。皇甫氏《原化记·车中女子》所写侠客,飞檐走壁、状若惊鸟,在吴郡举人入狱后没有只身而逃,反而救二人出狱,真乃侠客典范。在这长安城中,有甚不平之事,不白之冤,碰到侠客,便会言必信,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
唐代长安城的饮宴蔚为风尚,生活在长安城的人们在公事之余,还参加大量的友朋聚会,这些聚会当然也有单纯的促膝而谈,但更多的是饮酒欢宴。大唐盛世之下,允许和鼓励朝臣宴游的诏书有十五次之多,休假和赏赐则意味着对游宴活动的嘉许。唐人善饮酒,但更看重对饮之人,酒不醉人人自醉,在长安城内,士人们喝的是满目愁绪以及满腹才情,百姓们喝的是家长里短与兄弟义气,而这便是我大唐的风花雪月。
金光门为长安城西部北来第二门,入门过群贤坊即为西市,它与开远门一起是长安通往西域的重要通道,大量的西域人也从这里涌入长安城,而西市及其周围几坊则是西域胡人相对比较聚集的场所。来自西域的胡人尤其是胡商和胡僧常常有惊人的技能和举动,胡商的识宝故事和胡僧的神奇预言能力都为唐人所叹为观止。
大唐盛世期间,异域风情渗入到了长安百姓生活的各方面,可谓“极光怪陆离之至矣”。异域的奇珍异宝向为长安城宫廷和达官显贵所重,也常为人所津津乐道,天宝末,交趾贡瑞龙脑,玄宗赐贵妃十枚,香气彻十余步。不仅如此,胡人们识宝鉴宝也是一流,大安国寺有一宝珠,有西域胡人阅视求宝,以四千万买之而去。原来此物是水珠,每军行休时,掘地二尺,埋珠于其中,水泉立出。
“海内无事,九流辐辏会附”,长安侠少每至春来之时,成群结队骑着装饰豪华的矮马并髻于花树之下,仆人执酒而侍,遇好景致则驻马而饮。如若没有长安城以及唐王朝的繁盛,长安居民哪里来得这份放浪形骸?
开天之际的长安城一派繁盛景象,在勤政楼之上,“明皇召诸学士讲议经旨及时务,胜者得升焉”,讲议经旨与时务这样枯燥的活动,竟被玄宗皇帝以一种趣味的方式来实施,没有开天之际繁荣昌盛的环境,长安城里的君臣哪里来的这份兴致?虽说帝王的宫廷娱乐活动不能代表长安的繁盛,但百伎所渲染的繁闹场景,帝王及其侍御者雍容自若的姿态,神童刘宴的精明机智、天资过人,从侧面展示了我大唐帝国的都城所具有的繁盛景象。
开天之际的长安城不只是人们生活繁盛豪奢,政治氛围较为清明,加之玄宗有留意于手足之情,伦理之道,我们士人更容易把握自己的命运,民风也因此呈清明之气象。天下太平不在万里河山,扬威与域外,而在民间欣欣向荣的烟火气。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甲子,安禄山起兵范阳,十五载六月辛卯,潼关不守,乙未凌晨,玄宗自延秋门西出长安城,既而幸蜀,长安旋即陷落。几乎就在刹那间,大唐王朝的铜墙铁壁就在渔阳战鼓的咚咚声中轰然倒塌,潼关天险和长安城的金城汤池也唯有黯自神伤。这场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人们尤其是长安百姓一时之间几乎难以承受。
京师长安陷落后,百姓四散避难,满园春色也在战火之中消逝。原来八方来贺、商人云集的长安城变得鸦雀无声,成了一座空城。一百零八坊中,再也传不出美妙的歌声,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盛况也堙没在世事之中,幸哉长安之民,哀哉长安之民。
长安城东南隅的曲江素为天然胜景,它连同临近的紫云楼、芙蓉苑、杏园、慈恩寺等成为京城最负盛名的游览区,“彩握翠畴,匝于堤岸,鲜车健马,比肩击毂”。不仅如此,这里每年举行的进士曲江游宴,杏园探花和雁塔题名美每令人回忆起大唐盛世。天宝十四载之后,出游的百姓没了,人们皆如惊弓之鸟,惊恐的生活在这个曾经被战火摧残的帝国都城。
至德二年的春天,长安宫城也繁华不再,殿门紧锁,即使是新发的柳芽方绿的嫩草也忧伤失落。昔日长安城君王和贵妃玩耍嬉戏,比翼双飞,但今日已繁华不再,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开天年间长安城的繁盛业己成为不可重现的往事,只能出现在人们的追忆和思索中。
至德二载十二月丙午,玄宗回到长安,乾元三年七月丁未,移居西内,上元二年,郁郁而终。“烟云满目”只四字便是玄宗皇帝复登勤政楼的迷茫失意之感,玄宗在此,复又咏旧歌、访旧人、奏旧曲,在悲凉至极的氛围中落寞不已。当年置酒欢宴、热闹非凡的勤政楼,在开天盛世及长安人的印象中,便是长安城繁盛局面的一个缩影。
安史之乱后,勤政楼毁于战火,曲江池不复存在,慈恩寺再也没有游人如织的盛况,华丽的皇家园林也不能安放士子们饱经战火的内心。世间之事纷繁聒噪,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多的是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但是您要问我,说起长安会想起什么,我会记得曲江池的夜宴,慈恩寺的春花,街头巷尾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即便他们早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