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崇祯的困局
公元1644年,农历甲申年,大明王朝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外有满清铁骑虎视眈眈,内有流寇乘乱四起,大明朝眼看着就要亡了。
初三当天,李自成点起五十万大军,准备东征明朝京师。
东征之前,李自成还缺点信心,派手下刘宗敏、李过等人,率领两万大军为前锋,先往东打了一下试试,看看明朝守城主将和官兵的成色,没想到轻易就攻破了几个城池。
刘宗敏立即派人给李自成传回口信说,朝廷气数已尽,可长驱直入矣。
于是李自成带着五十万大顺军,浩浩荡荡,向东杀奔而去。
李自成军一路上可谓攻城略地,长驱直入,而明朝主要城池也可谓一攻即破,望风瓦解。
仅仅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到这一年的三月,李自成的大军就已经攻破昌平,包围了京城,开始围攻京城的九门。
要说自西安至北京,中间隔了两三个省,几十座城池,面对的又大都是农民组成的起义军,为啥明朝守军都守不住呢?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缺军饷,没有军饷,就招募不到足够的士兵,就算招募到的那些,也不是人人都肯为朝廷拼命。
有的明朝士兵甚至加入李自成的军队,跟着往东边京城席卷而去。
明朝的崇祯皇帝当然也知道缺军饷,可是明朝连年征战,外打满清,内平流寇,国库的钱早就花干净了,还有很多都被贪官污吏贪污了,皇帝家也没有余粮了。
于是,无奈之下的崇祯皇帝,冒出一个想法,让大臣们捐银子助饷。
大明朝的文武百官们,皇亲国戚们,个个富得流油,崇祯皇帝满以为他们一捐银子,就有军饷了,就可以给官兵发饷银了,大明朝就有希望保住了。
要说这崇祯帝让群臣捐银子助饷的想法是哪里来的,就不得不说一个叫李建泰的家伙了。
李建泰是山西临汾曲沃人,天启五年中进士,先后担任国子监祭酒和吏部右侍郎,前一年刚刚升任东阁大学士,正式入阁,参与机务。
这一年正月,李自成率领大军攻到山西,眼看着就要打到李建泰的家乡了。
李建泰心中非常着急,因为他家是山西大土豪家庭,老家还有很多财产,李自成一旦攻破曲沃,这些财产就成农民军的了。
李建泰担心这事儿,也不藏着掖着,他跟同僚聊天的时候曾经说,既然家里这些财产眼看着保不住了,还不如拿出来给朝廷招募士兵,抵抗流寇呢。
过了两天,山西平阳县被李自成打破,崇祯帝当时正跟内阁的大臣们开会,听到这个消息,好一番痛哭流涕。
帝临朝叹曰:“朕非亡国之君,事事皆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见于地下!朕愿督师亲决一战,身死沙场无所恨,但死不瞑目耳!”语毕痛哭。
平阳离曲沃很近,也就一百多里地,都属于山西临汾,既然平阳已经被攻破,曲沃的沦陷,也就为期不远了。
李建泰身为内阁大臣,自然也看到了崇祯帝痛哭流涕,更想到了家乡的财产即将不保,于是他大声向崇祯帝谏言说:
建泰顿首曰:“臣家曲沃,愿出私财饷军,不烦官帑,请提师以西。”
这时候崇祯帝正愁没军饷招募士兵呢,好家伙,来了一个自带军饷的,崇祯帝非常高兴。
帝大喜,慰劳再三,曰:“卿若行,朕仿古推毂礼。”
崇祯帝高兴地把古代的推毂礼都给搬出来了,那什么是推毂礼呢?还有一个典故。
《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后因以“推毂”称任命将帅之礼。
说白了,就是皇帝跪着给出征的大将推车轱辘送行。
李建泰出征的时候,崇祯帝说到做到,亲自送行,亲自端上三碗酒给李建泰壮行,还赐给了李建泰披红簪花和尚方宝剑,亲封李建泰是代皇帝出征,明朝历来出征的大将,荣耀无出其右者。
可惜的是,李建泰带着五百士兵,刚走了几里地,他乘坐轿子的轿杆就折了一根,随行的士兵认为这是不祥之兆。
果然,李建泰等人刚走出北京城,曲沃被李自成攻破的消息就传来了,他家的财产也被李自成军给没收。
但是,李建泰跟崇祯帝夸下了海口,硬着头皮也得往山西去啊,这一路上,没几天的功夫,他手底下的五百士兵,就逃走了一小半。
谁知道,李自成的人马进军神速,前锋已经打到保定了,最后保定被打破,李建泰自刎未遂,被大顺军俘虏,监禁了起来。
满清入关以后,打破保定府,李建泰投降了满清,由于李建泰好歹是明朝的内阁大学士,后被满清召为大学士,谁知道此人又参与谋反,最终被满清杀掉。
就是因为这个李建泰,要带头拿自家的财产当作军饷,招募兵勇,让崇祯帝看到了一丝丝希望,于是在李自成军快打到北京城的时候,崇祯帝开始要求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捐银子助饷。
当然,既然要大家捐银子,崇祯帝就不得不先给大家树立个榜样,就是先从自家人开始。
于是,崇祯帝派手下的太监,先去了国丈周奎家里,让周奎先捐银子,周奎捐了银子,其他的皇亲国戚和文武大臣,才会拿钱出来。
谁知道这个堂堂大明朝的国丈,是个守财奴,他不但一分钱饷银没捐,反而倒赚了崇祯帝二千两银子,难怪崇祯帝派去的太监哭着说:“后父如此,国事去矣。”
这个周奎,老家是苏州人,后来迁居到了北京的大兴居住。
当年崇祯帝还是信王的时候,周奎的女儿被选进了信王府,成了一名宫女。
信王长大了,自然要娶媳妇,按照明朝的规定,藩王第一次选妃子,一般是选一个正妃,两个贵人。
当时,皇帝还是天启帝,而主持后宫太后事的,是明神宗万历皇帝的妃子刘昭妃,六宫之主皇后是天启帝的张皇后。
刘昭妃和张皇后在选择信王正妃的时候,发生了分歧。
张皇后看周奎的女儿太柔弱,不愿意让她当正妃,刘昭妃却坚持让周氏当正妃。
懿安疑后弱,昭妃曰:“今虽弱,后必长大。”因册为信王妃。帝即位,立为皇后。
无论如何,周奎的女儿成了信王妃,信王当上皇帝后,就是崇祯帝,周奎的女儿自然就成了皇后。
对于这些外戚,崇祯帝看管得还是比较严的。
崇祯帝最宠爱的妃子,除了周皇后,还有田贵妃和袁贵妃。
对于这三家外戚,崇祯帝曾经警告过他们,要遵守大明朝的法度。
因此周奎作为皇亲国戚,大明朝的国丈,平时倒也安分守己,甚至有点碌碌无为,至少没给女儿惹什么麻烦。
相比之下,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就嚣张跋扈得多了,那个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本是秦淮八艳之一,就是田弘遇派人从江南直接抢到北京城的。
周奎唯一惹过的事儿,就是给自己的孙子娶媳妇,竟然惹怒了崇祯帝。
主要是周奎这个孙媳妇来历特别大,她是明神宗万历皇帝的母亲李太后的娘家人。
我们都知道,李太后是商人家庭出身,也是个守财奴,就是拜自己的商人老父亲所赐。
到崇祯帝的时候,李家当家人叫李国瑞,周奎孙子要娶的就是李国瑞的女儿。
李国瑞是嫡子,继承了家产,高达四十万两银子,周奎让孙子娶李国瑞的女儿,自然有可能是图李家的四十万两白银了。
周奎还专门就这件事儿请示女儿周皇后,周皇后回复说,娶人家的女儿可以,人家的财产可不能要。
谁知道李国瑞还有个庶兄叫李国臣,也在觊觎这份家产,李国臣认为这四十万两白银应该是他的。
崇祯帝一开始不允许,这时候有个大学士,上疏说国库紧张,没有军饷了,崇祯帝才答应。
等到崇祯帝派人找李国瑞要银子的时候,李国瑞竟然不回应,崇祯帝一发怒,就把李家的财产全都没收了。
这件事,周奎牵涉其中,其他外戚也吓得不得了,害怕崇祯把他们的家产也给没收了。
由于崇祯的皇五子突然病死,那个大学士牵扯其中被处死,太后很愤怒,一发话,崇祯又把家产还给了李家。
从此崇祯不敢再提让皇亲国戚捐银子助饷的事儿,直到李建泰出现,崇祯突然又有了这个念头,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正宗的国丈周奎家。
李自成的大军眼看着就要攻打到北京了,崇祯帝手里没有足够的人马抵御,更没有足够的军饷招募士兵。
于是崇祯帝在代帝出征的李建泰消失以后,打起了让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捐银子助饷的念头。
崇祯帝首先想到的就是国丈周奎,崇祯帝平时赏赐周奎也不少,而且周奎又是国丈,只要他先捐了银子,起个模范带头作用,其他人自然才会捐银子。
崇祯帝便派自己的亲信太监徐高,带着密旨来到周奎家里,让周奎起个模范带头作用,倡导皇亲国戚都来捐银子助饷,保住大明朝。
谁知道周奎一看到徐高,就说没有没有,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竟然把徐高给气哭了。
高愤泣曰:“后父如此,国事去矣。”
徐高再三说,这可是皇帝的旨意,周奎一看徐高哭了,脸上有点挂不住,毕竟把皇帝的人气哭,那也不是好玩儿的,于是周奎勉为其难地说,捐银子一万两吧。
徐高听完以后,回去禀告了崇祯帝,崇祯帝一听,也不干了。
正所谓“头醋不酽二醋薄”,起带头作用的都捐这么少,其他的皇亲国戚不捐的更少了?
于是崇祯帝大袖一挥,要求周奎捐银两万两。
周奎一看捐银子一万两皇帝还不满足,便写了一封书信给自己的女儿,派人送进了皇宫,让周皇后给她拿银子。
周皇后觉得,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爹,能拿他怎么样呢?从皇宫的小金库里拿了五千两给了周奎,皇后派人给周奎回话说,剩下的一万五千两,你自己拿家里的钱补上吧。
周奎拿到皇后的五千两银子以后,自己留下了二千两,把其他的三千两捐给了朝廷,自己是一分没出,还倒赚了崇祯皇帝二千两银子。
怪不得崇祯的贴身太监被周奎这个国丈给气哭了呢?有其他的史书记载这个太监徐高说的话,跟前面有出入,徐高说:
高拂然起曰:“外戚如此,国事去矣。多金何益!”
周奎干的这件事儿,没几天就传遍了北京城,很多人都笑话他,这位大明朝的国丈,也成了大明朝的笑柄。
周奎是真的没银子吗?当然不是,他家里的银子多着呢。
李自成打破北京城后,崇祯帝吊死在煤山上,周皇后也自缢而亡,李自成派手下对全城的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来了一个大搜捕,主要是搜刮钱财。
李自成的人,从周奎家里,抄出现银五十二万两,珍币复数十万,还有很多奇珍异宝,以及绢缯布匹无数。
不但如此,李自成打进紫禁城以前,崇祯帝安排人把太子朱慈烺送到周府藏起来,结果周奎还没起床,大门紧闭。
当然,大明朝亡了,周奎的下场也很惨,他的家产被李自成没收,他也被李自成抓进牢狱,不久周奎就愤恨而亡。
参考资料:
《明史》
《明史纪事本末》
《明史讲义》
《明季北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