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宋词,在灿若星河的诸家中,李清照可以说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她以巾帼之身制霸整个两宋词坛,让后世记住了她的名字。
但今天要讲的主角不是李清照,而是一位生卒年都不详,却被后世人尊奉为和李清照齐名的女诗人——朱淑贞。用晚清文人陈廷焯的话来讲:朱淑真词,风致之佳,词情之妙,真不亚于易安(即李清照)。
但在文章开始前不得不抱歉的是,因为时过境迁,朱素贞的人生际遇到底是怎样的?那些关键时间节点上的重大事件又是怎样的真相?很多问题都已经得不到解答。在众说纷纭之际,作者也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尽可能去还原一个消沉在历史长河里的奇女子。
透过历史的滚滚烟尘,当我们走近朱淑贞时就会发现:对于这位留下传奇诗集——《断肠集》的女诗人,我们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就像是站在漫天大雾里,无论我们怎么靠近朱淑贞,都只能看到她的模糊倩影。
我们不知道她的生卒年,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甚至连她的私人生活也难有定论。但就是这样一个一无所知的朱淑贞,却成为了两宋存世诗作最多的女诗人,而剩下的这些诗还是在朱淑贞诗作被集中焚毁过后的劫后余生。
尚未通情爱的朱淑贞是幸福的,自小展现出来的才情让她小小年纪就能写出“独自凭栏无个事,水风凉处读残书”这样婉转恬静的诗文。日日呆在园中的朱淑贞别无他事,于是她就对着庭院中的风景,肆意挥洒自己的才情,写出一首首舒婉多情的诗词。
但生在那样的年代里,才思卓绝的朱淑贞本身就是一个错误。那是个男人可以出尽风头,女子却只能困居闺房的时代。于是敢于追寻真爱,敢于对抗不幸婚姻的朱淑贞,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异端。
惊才绝艳的妙龄才女,成了红杏出墙的风流艳女,两宋士大夫阶层的唾沫星子足可以淹死朱淑贞和她背后的家庭。这应该也就是为什么朱淑贞死后,其父母焚毁诗作,其尸骨难以下葬的原因。
朱淑贞出生于南宋的官宦人家,这也让其得以从孩提起就能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尚未成年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才女。
和寻常女子不一样的是,多愁善感的朱淑贞并不愿意听从父母之命委身给不爱之人,她想要去寻求自己的真爱,去找一个知冷暖、常日填词和诗的夫郎。
在这一点上,李清照是幸运的。即便是后来二婚不幸,但至少李清照曾和第一任丈夫赵明诚度过了一段“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惬意婚姻。而反观朱淑贞呢?那位她待字闺中魂牵梦萦的爱人根本没有胆量与她坚守真爱,不仅悄无声息地遁去,还让朱淑贞惹下了桃色传闻。
等待爱人归来的那段时间里,朱淑贞一日日徘徊在园中,她不愿听从父母的安排,只想遵循自己的心意。可当女子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渣男身上的时候,结局注定会是一场悲剧。
“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是朱淑贞等待期间的真实写照,一面是父母越来越急切地逼婚压力,另一边是远方爱人迟迟没有回音的黯自神伤。终于在这两重的压力与打击之下,朱淑贞屈服了,她不得不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然后开始了她人生的凄风苦雨。
一切感情的基础必然建立在三观一致上,但朱淑贞和丈夫之间显然没办法产生共情。不通文墨的丈夫很讨厌朱淑贞的吟风弄月,而深恶粗鄙的朱淑贞也对丈夫的不修边幅极度反感,这段被强行撮合在一起的婚姻,从一开始便充满了争吵和悲剧。
曾几何时,朱淑贞也强迫自己去接受现状,她写下不少诗人去规劝丈夫,其中一句“鸿鸽羽仪当养就,飞腾早晚看冲天”可谓是用心良苦。没有人愿意看轻自己的枕边人,但朱淑贞终归还是错付了。丈夫是流连于勾栏瓦舍的浪子,是沉溺于钻营官场的小人,这样的人又从何去变成朱淑贞想要的那个男人呢?
所有的辛酸苦楚都凝结成了朱淑贞笔下的诗词: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以休生连理枝。即便是隔着近千载的岁月,细细读来仍然觉得字字带血。我们能在字里行间看到的,是一个女性的无声指控和无奈叹息。
朱淑贞曾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自我调侃写了首诗:女子弄文诚可
罪,那堪咏月更吟风。磨穿铁砚非吾事,绣折金针却有功。在男性文人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词坛上,朱淑贞和李清照一起成为一时双璧,让多少专业读书的男子们为之汗颜。而朱淑贞也用半调侃的口吻“责问自己好弄文学,却不爱绣花穿针”,实则是给当时男尊女卑的封建礼教以重重讽刺。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世专家学者将李清照和朱淑贞进行对比的时候,说到李清照的词立意深远,这一点是朱淑贞无法比拟的;但另一方面,朱淑贞在女性意识的自我觉醒方面,则远比李清照要做得好很多。这并非谬赞。
令人吊诡的是,在朱淑贞离世后,她的父母煞费苦心将其作品一一搜罗并付之一炬,若非有铁杆迷弟魏仲恭穷尽所能地加以搜集和整理,这位生活在两宋期间的著名女词人,只怕真的归尘归土了。
魏仲恭将朱淑贞的诗集取名为《断肠诗》,并在《断肠诗集序》中点名了这位悲情女性的结局:其死也,不能葬骨于地下,如青冢之可吊,并其诗为父母一火焚之。今所传者,百不一存,是
重不幸也。呜呼,冤哉!
质本洁来还洁去,我想对于自己的身后事,朱淑贞应该并不会在意。于她而言,此生未能尽兴去爱,才是第一等遗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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