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的南宋某年间的元宵节(具体年份不详),一位中年人闲来无事,独自去灯会逛花灯。灯会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可是却突然看到一位貌美脱俗的孤高女子站在一处灯火阑珊之地,由此想到这些年来自己被朝廷冷落,闲居在家,郁郁不得志的悲惨境遇,顿感词意大发,当场写下一篇千古绝唱: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没错,这个年轻人就是南宋版的霍去病——辛弃疾,他也是我最喜欢的词人。如今我们提到元宵节,恐怕很难不提这首词,足见稼轩在诗词界的地位。据说李彦宏就是因为这句众里寻他千百度才给自己的公司取名百度的。还有开头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有网友解读,诗句详细描写了远程洲际弹道导弹,分导弹头再入大气层时的壮观情景。
当然南宋的辛弃疾不可能描写核武器的,不过若南宋有汉武帝,他必将像霍去病一样成为帝国核武器一般的存在。
公元1161年,在宋朝的沦陷区山东济南,辛弃疾看到金人对汉人的残暴统治感到痛心疾首,21岁的他毅然决然招募2000勇士,参加了耿京的抗金起义。次年,耿京派他去南宋朝廷表达归顺之意,并请求朝廷派兵北上联军攻打金军,辛弃疾以自己的文韬武略,成功说服南宋皇帝完成任务。
可是当他回到山东,却发现耿京已经被叛徒张安国给谋害了,义军没了首领,大多散走,所有计划全部泡汤,辛弃疾痛苦万分。可是他没有时间难过,当即率领50军士,直捣金军大营,在5万金人当中如入无人之境,将张安国活捉,押回南宋朝廷受审。
辛弃疾这一开挂行动,引起南宋朝廷极大的震动。正义的官员都说他是大宋版的霍去病,心胸狭隘的官员却想着这个文武双全且两方面都达到登峰造极的人才,可能要瓜分自己的利益了,准备加害于他。
果不其然,这也是他最高光的时刻。他被安排各种文职官职,每到一处任职他都把当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他再也不能像霍去病一样逐匈奴于漠北,饮马瀚海、封狼居胥了。
不是他无能,他本可以像自己的偶像霍去病一样踏破金国的山河。可他几乎再也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了。他上书《美芹十论》从审势、察情、观衅、自治、守淮、屯田、致勇、防微、久任、详战十个方面详细规划了一份对金国长期作战的战略方针,这份规划即使放到今天也让人佩服其战略水平之高。可是没有用,在南宋朝廷偏安成风的趋势下,他所有的雄才大略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
公元1188的一个夜里。48岁的辛弃疾刚刚喝完酒,醉醺醺地想起年轻时的壮举,那时打仗打得多过瘾啊,而现在空怀一腔热血,却只能在家里混吃等死。他点起灯,拿出自己的宝剑来欣赏,宝剑锋利的杀气把他的思绪拉回26年前,那时候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怎么今天就到这般田地了呢?皇帝还能不能重用我?我还有没有机会收复旧山河?可是他看到自己垂下的头发已经发白,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他当即写下一篇千古绝唱:
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没机会了,再也没机会了,我想这场古代版的中年危机一定是让他彻底地绝望了。
他开始发现生活的美。公元1201年,辛弃疾已经61岁了,他隐居到自己位于江西信州的别墅里,筑亭名曰停云。他坐在停云堂里欣赏山水的美景,越看越有意思,心想:我这么喜欢你妩媚多姿的样子,料想,你也肯定同样喜欢我吧?于是他当即写下另一篇千古绝唱:
贺新郎·甚矣吾衰矣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他说,我不恨我没见过古人多牛逼,全都没有我牛逼,我的心情全天下明白我的人也没有几个。还有明末才女兼抗清斗士柳如是正是因为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才给自己取名为柳如是的。
六年之后的1207年,辛弃疾去世。死后,家无余财,仅留下生平诗词、奏议、杂著、书集。朝廷闻讯后,赐对衣、金带。绍定六年(1233年),追赠光禄大夫。德祐元年(1275年),追赠辛弃疾为少师,谥号“忠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