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80多年前的一天,息国国君夫人回娘家陈国探亲,路过蔡国时,就去姐夫蔡侯家歇个脚,和姐姐叙个旧。没想到,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导致三国仇杀,两国灭亡,息夫人变成了楚王王后,还生了两个楚王…
息国夫人息妫是陈国的公主,历史上没有留下这位夫人的真实名字,因为她是陈国人,娘家人姓妫,嫁到息国后,冠上夫家的国号,息妫就成了她的历史代号。即使贵为公主,也不能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真实名字,可见古代女人地位之低下。
息夫人回娘家探亲,去姐姐姐夫家探望,姐夫蔡侯见这小姨子面若桃花,楚楚动人,就对她动手动脚起来。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干了些啥,反正息妫到息国后就将姐夫的不端行为告诉了他老公,从结果分析来看,蔡侯应该是没有突破最后那一步的,如果真的把这事干成了,相信息夫人也没脸向老公启齿,蔡侯对小姨子可能也就是言行举止轻佻了一些。
老婆被人调戏了,息侯很气愤,可是有估摸着自己打架也干不过蔡侯,于是就出了个馊主意。派人跑到楚国去跟楚文王说:“你来打我吧,你一打我,我就向蔡国求救,到时候你就找个借口打蔡国,我在暗地里配合你”。楚国在春秋时候是出了名的村里一霸,专捡小瘪三收拾,这种好事找上门来,自然不肯放过。
春秋四大美女
楚文王就听了息侯的建议,就把蔡国给灭了,并把蔡侯给撸到楚国去了。当然,春秋与战国不太一样,打仗都是有底线的,其中的一条底线就是:灭国不灭祀。
楚国虽然在春秋时期是最不按规矩办事的,可也不能让诸侯国看笑话。所以蔡国虽然被灭了,楚国还是按传统给战败国立一个新君,划一块地给其家族,以世代祭祀他们的祖庙。
蔡侯到楚国住到第四年的时候,已经查明,先前是息侯不地道,摆了他一道,于是想着伺机复仇。每每趁着楚文王带他欣赏楚国美女表演的时候,他就摇头叹息,楚王疑惑地问他怎么总是那么扫兴,蔡侯趁机就说,哎,楚国虽然美女如云,竟没有一个比得上我的小姨子—息夫人的。楚王看到蔡侯那留着哈达子两眼放光地赞美小姨子的样子,自然经不起诱惑。
楚文王就找了个与息侯聚餐的机会,把息侯捉了,灭了息国。
楚王灭了息国,就把息夫人带到楚宫,爱惜得不得了,还让息夫人给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从后来两个儿子都当过楚王来看,楚文王对息夫人是付出真心的。可是息夫人并不快乐,都生完两个儿子了,竟然在楚文王面前哼都没哼过一声。
楚文王抱着个冰美人也不是滋味,百般讨好后,终于问到了他要的答案。
息夫人告诉他:“自己作为一个女人,而侍奉两个男人,太羞人了,没有一死了之就已经很惭愧了,还有什么心情跟你说话啊。”
楚文王听了之后,觉得自己还是做得不够好,于是又跑到蔡国,把蔡国重新给虐了一顿。
楚文王死后,他的弟弟子元权势很盛,就在嫂子的寝室旁边做了一顿豪华别墅,整天莺歌燕舞,想引诱嫂子。息夫人忍无可忍,就辱骂了他一顿:“大男人家,不思进取,不杀仇人于疆场,而整天骚扰一个寡妇,像什么话吗?”。子元也是个要脸的人,听了之后很惭愧,就放弃了。
息夫人郁郁寡欢而终。她从生前到死后数千年,一直是处于舆论的风暴眼。许多历史名人都在自己的公众号里对其不吝笔墨。
惜字如金的春秋时期史书—《左传》,花这么大篇幅写一个女人已经很难得了。该书相对来说对息夫人的描述中规中矩,还稍微带有一点点褒奖和同情。既没有谴责她没有殉情,更没有怪罪她不为夫报仇。
息夫人无疑是悲剧的,可是过了一千多年后,唐代大诗人,却利用她的悲剧,写了一首诗,挽救了一对打散的鸳鸯。
一天,王维有幸成为宁王(玄宗的哥哥)府的座上之宾。宁王请了十多个当时的名流雅士到场,除了给他们展示府上美人歌舞之外,还上演了一出棒打鸳鸯的好戏。
原来,宁王一年前在屋外买早餐的时候,看到一个卖饼人的老婆长得非常漂亮,看惯了凤冠霞帔女人的宁王,瞬间对嫩白娇媚、天然纯净的卖饼夫人动了心,于是就顺带据为己有了,对她宠爱有加。
宁王召集宾客宴会,席间就问卖饼夫人,是否还思念她那个卖饼的糟糠之夫。夫人默然不语。宁王就叫人把她卖饼的老公偷偷地找了回来。
夫妻陡然相见,两目相对,戚戚然泪如雨下,不胜悲伤。在座的宾客都看不下去了,也是默默含泪。
这种现实真人秀,比演戏要好看多了,宁王让宾客们就此情此景赋诗一首。王维见后,悲不自禁,虽说吃人的最短,可是既然让他发表意见,他也不能藏着掖着。主人的面子不能抹,实情也不能不吐,说假话,那就不叫王维。
于是他提笔一挥而就,一首《息夫人》,借古喻今,善意地提醒一下宁王。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时恩。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王维是借用息夫人的典故,说明卖饼夫人虽然如今养尊处优,可是她并不快乐,她就像息夫人一样怀念着前夫的恩情。
宁王看了诗之后,也能会意,面有惭色,最后赠以重金放回了饼师夫妇。
可见王维对于息夫人也是很同情宽容的,没有要求她自杀谢夫,或者为夫报仇,还以同情息夫人口吻,成全了一对贫贱夫妻。
但是,再过100年,到了另一位唐代大诗人杜牧,他的口风就变了。他经过桃花夫人(息夫人又称桃花夫人)庙的时候,写了一首诗《题桃花夫人庙》:
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
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
杜牧这首诗就有点含沙射影,不怀好意了。前面两句是描写息夫人在楚王宫里(楚王好细腰,所以叫细腰宫)闷闷不乐的样子,后面两句的意思是说:息国是怎么灭亡的,还不是息夫人的美貌引来的祸端吗?你还在这里享受供奉,怎么不看看金谷园里的绿珠,为了知音石崇坠楼而死呢?
“可怜金谷坠楼人”,这里就引出了另外一个典故,金谷坠楼人指的是绿珠,晋代权贵孙秀到首富石崇家做客,看到绿珠长得漂亮,就要石崇转让给她,但是被石崇拒绝了,石崇说,啥都可以给你,就绿珠除外。看哈,在古代,除了正妻,女人转让属于正常现象,可见地位之低下。
后面石崇犯了点事,孙秀公报私仇就派人来抓捕石崇,石崇正和绿珠在楼上看风景呢,看到一伙人气势汹汹而来,知道凶多吉少,就对绿珠说:“我是为了你得罪了这个小人啊。”绿珠眼泪夺眶而出,说“我死也要死在你的面前”,说完就从楼上跳下身亡。
杜牧虽无一字赞绿珠,无一字贬息夫人,可是对息夫人含蓄地贬斥还是不难让人察觉的。绿珠之死是一个刚烈子对知己之人的知恩图报,死是她的情分而非本分。男人都斗不过的事情,又怎么可以要求一个弱女子都像绿珠那样殉情甚至为夫报仇呢。
再过1000年,到了清代,有个叫邓汉仪的,经过息夫人庙的时候,也凑热闹写了一首《题息夫人庙》:
楚宫慵扫眉黛新,只自无言对暮春。
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邓汉仪是明朝遗民,明亡后,他对清朝庭不闻不问,老年后又做了清代的官,他倒是切身感受到了息夫人的痛苦,息夫人是失去了丈夫和国家而无能为力,他是失去了先君和故国,也无力回天。隔了2000多年的两个人产生了共鸣。一个男人都不能保家复国,一个柔弱的女子又能做什么呢?她守节而死,又或者手刃旧仇新主,又能改变历史的进程吗?
无言,已经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抗争了。那就从舆论上放过那些因男人失败而被俘获的女人吧,她们本来就没地位,更加不负责战斗。
本文是为了回答“古代人在斗争中失败后老婆被人抢走霸占,为什么这些女人不为夫报仇而选择顺从?”这个问题而写的。其实例子很多,古今中外都有,息夫人只是其中一个。在历史中追寻脉络,其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