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和李治,一共生了4个儿子,2个女儿,每一个,都是李治的心肝宝贝。
然而,在武则天那里,除了早夭的安定公主之外,这5个孩子中的4个,都有不少和她之间温情互动的记载。唯有一人,不仅在史书上和她没有什么母子情深的记录,最后还被她直接逼死。
甚至有人怀疑,这不是武则天的亲生儿子,而是李治和武则天姐姐的私生子,为了掩盖丑闻,养在武则天的名下。
他就是李治的第五个儿子,章怀太子李贤。
唐朝人认为,如果他还活着,武则天不会有登基的机会。
那么,李贤是怎么在和武则天的斗争中败下阵来的呢?他到底是不是武则天的亲生儿子?
01
太子备胎
李治非常忌讳诸子夺嫡。
他不会忘记,自己的父亲,是在玄武门之变中杀兄逼父,才登上了皇位;他也不会忘记,自己之所以能成为大唐帝国的皇帝,是因为两个同母哥哥在夺嫡之争里两败俱伤,没有一个有好结局。
他希望,到了自己这一代,皇位能够平稳交接。
所以,他几乎是用火眼金睛,注视着儿子们的一举一动。
废太子李忠,被囚禁多年,身边一个亲信都没有,却仅仅因为武则天说他要造反,李治就毫不犹豫地给这个儿子送了一杯毒酒。
14岁的弟弟李贤和13岁弟弟李显玩斗鸡游戏,玩到兴起,请大才子王勃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文》,李治看了,也要勃然大怒,把王勃赶出长安。
原因仅仅是,他觉得,王勃看到两个皇子相争,不仅不劝谏,还火上浇油,是在挑拨兄弟感情。
他对儿子们的一举一动,真是敏感到了骨子里,唯恐他的儿子们,会起争胜之心,觊觎太子的宝座,和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然而,这样一个敏感的帝王,居然在太子李弘还活着的时候,就让李贤分走了一部分的太子权力。
671年,李贤17岁,太子李弘20岁。
李治下令:尚书省除了官员任免、废置州县、兵马刑法这些大事之外,日常事务,都交给沛王李贤裁决。
唐初的尚书省,统领六部,是行政的总汇机构。尚书令是文武百官之首,此前只有玄武门之变前的李世民担任过。
李治虽然没有任命李贤为尚书令,但是却把尚书省的日常事务交给了他,扶持李贤的目的,简直太明显了。
而这,削弱的,是太子的权力。
一生忌讳诸子夺嫡的李治,为什么突然一反常态,给了一个不是太子的儿子这么大权力呢?他不担心这个儿子的野心滋长,给太子添乱么?
更别提,这个儿子,还是嫡次子,如果太子倒台,他就是新太子的最佳人选。
李治的这个行动,并不是在挑拨李贤和太子李弘的兄弟关系,鼓励李贤夺嫡。
他是在未雨绸缪。
太子李弘,是李治和武则天的第一个儿子,也是李治最爱的儿子。
他从4岁开始,正位东宫,地位稳如泰山,而且聪明仁孝,多行仁政,多次监国,简直人人都说好。
李治对于这个接班人,非常满意。
然而,李弘有一个致命的硬伤,即便李治贵为皇帝,富有天下,却也无法解决——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李治倾尽皇家的医疗资源,也无法治好宝贝儿子的病。
李治在让李贤接管尚书令的这一年,李弘更是病到无法正常监国,一应事务,都由东宫官员处理。
李治舍不得废太子。但是他不得不做好万一太子去世的预案,那就是,提前培养嫡次子李贤。
对于李治而言,这是一个痛苦的抉择。
对于李贤而言,这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作为太子的备胎,得以接触帝国的日常事务,为以后真正入主东宫,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02
母子斗法
675年4月,太子李弘在洛阳去世。他的死因,是千古之谜。李治在碑文上说,他是久病而死,而唐朝的其他人,坚定地认为,他是被母亲武则天毒杀的。
不到2个月后,李贤正式由备胎转正,成为唐朝的新太子。李治大手一挥,把李弘的东宫班底,全部转移给了李贤。
当时的李治,也是久病缠身。爱子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在悲伤之下,风眩症更加严重了,眼睛几乎都看不清东西。
而李贤,虽然有过4年太子备胎的经历,毕竟不是正经太子,在很多方面,还有待培养,在朝堂之上,根基也还不深。
虚弱的李治,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危机感。他迫切地希望,赶紧把这个新太子培养成才。
于是,李治刚把李贤立为太子,就迫不及待地让他监国,当“实习皇帝”。
李贤也非常争气,把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大臣们都对他交口称赞。
李治非常满意,特地下诏书表扬了他。
武则天却很不满意。
相比当了20年太子的李弘,李贤或许在政事上不那么老辣,根基不那么深,但是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活蹦乱跳,身体倍儿棒。
武则天本来就是靠着李治身体不好,太子又病重难以理事,把许多政事抓到了手里。如今新太子健康能干,皇帝也放手让他干,她这个皇后,难道该退居后宫了么?
更别提,此时的李贤,又干了一件非常敏感的事——率领众学者注释后汉书。
编书、注书,是当时的皇子们搜罗人才、提高声望的一种重要方式。前有李世民开文学馆、李泰编《括地志》,为夺嫡蓄力,后有不到10岁的太子李弘牵头编了套《瑶山玉彩》,树立形象。
就连武则天本人,都编了好几套书,收罗人心。
李贤新官上任,按照惯例编套新书,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可是,让武则天不安的是,李贤选择的方式,居然是为《后汉书》做注释。
《后汉书》,讲述的是东汉的历史。而困扰东汉近200年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女主称制、外戚横行。
武则天有理由怀疑,李贤是在指桑骂槐。
等这套书修好,武则天更加不高兴了。
李贤不愧是从小有王勃这样的大才子侍奉在身边的人,文学功底和史学功底都非常深厚,身边的人才也很多。他注释的《后汉书》,不是皇室普通的面子工程,而是真正的干货满满,直到今天,都还影响深远,在当时,更是得到了一致称赞。
作为回应,武则天很快就写了两本书,派人送去给李贤。
这两本书,一本叫做《少阳政范》。少阳,在唐朝指的是东宫,唐朝太子居住的地方,就叫做少阳院。“少阳政范”,指的就是太子的行事守则。
另一本,叫做《孝子传》,顾名思义,就是教导李贤怎么做太子。
送这两本书,言外之意,自然是李贤做太子和做儿子都不太行,需要学习改进。
此外,武则天又经常写信给李贤,从各方各面对他进行责骂,既打击他的声望,又打击他的自信。
与此同时,皇宫里有一则传言,迅速流传开来:李贤不是武则天的儿子,而是李治和武则天姐姐韩国夫人私通所生。李治和武则天为了掩盖丑闻,只好对外谎称,李贤是武则天生的。
这个传言是真是假?
连李贤自己心里都没底。
论出生时间,李贤的同母姐姐安定公主是654年出生的,而李贤本人,是655年1月出生的,时间上,实在太局促了,得武则天一出月子,又立刻怀孕,才能做得到。
论母爱,李贤是最被武则天忽视的儿子,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多少母子间的温情互动。
如今听说自己可能不是武则天的亲生子,李贤感到了迷茫。他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从小到大被忽视的原因,又觉得,没有证据的事,真的能当真么?
而这个传言,最致命的一点就是,如果李贤不是武则天生的,那么,他就不是嫡子,不该被立为太子。
03
失败被废
面对这个给李贤带来重大打击的流言,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李治,还是武则天,都没有选择澄清。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又给了李贤带来了新的打击。
这人叫做明崇俨,是一个神棍,偏偏在治疗李治的风疾上,有两手功夫,深得李治信任。
在不给李治治病的时候,明崇俨就利用他的神棍功夫,和李治谈论朝政,还总说,这是上天的意思。
李治还真吃他这一套。
而明崇俨的另一个身份,是武则天的心腹宠臣。甚至有人怀疑,武则天和他有暧昧关系。
也就是这个明崇俨,告诉武则天,她剩下的这3个儿子,李贤面相不行,无法继承大统,而三子李显很像李世民,四子李旦的面相是最富贵的。
简而言之,武则天这3个儿子,只有李贤不行,其他两个都很行。
而他的这些话,自然不会只说给武则天听,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自然,也传到了李贤的耳朵里。
679年,明崇俨突然被人杀死在洛阳,找不到凶手。
而武则天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查的。最恨明崇俨的,就是李贤,凶手不是李贤,还能是谁?
第二年,武则天出手,给了李贤致命一击。
她派人向李治揭发,李贤要造反,随机在李贤的东宫里,搜出了几百具铠甲。
在古代,铠甲是非常重要的军事装备,其出色的防护能力,可以使军队的战斗力加倍。
因此,历朝历代,对铠甲的管控,都是高压线,民间不许私造铠甲,不管是官是民,都不许私藏铠甲。
唐朝更是规定,私藏1具铠甲,就要流放,私藏3具铠甲,就是死罪。
李贤的东宫搜出了几百具铠甲,妥妥的是死罪。
更别提,他作为一个太子,私藏这种能够提高军队战斗力的装备,是为了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造反的铁证。
包括向来宠爱李贤的李治。
没有人知道,李贤东宫的铠甲,是怎么来的。
有的人觉得,是李贤自己私藏的,他受不了武则天的高压,真的有造反提前登上皇位之心。
有的人觉得,李贤是因为不断地被武则天打压,而父亲素来宠爱自己的李治却在这件事上掉了链子,从头到尾袖手旁观,没有给他足够的支持。李贤为了自保,在东宫藏了些铠甲,以防万一。
有的人觉得,李贤是被陷害的,铠甲是武则天派人悄悄放到东宫,又派人去搜出来的。
没有人知道真相是什么。
《旧唐书》说,李贤品德高尚,能力出众,可惜得罪了武则天,暗示他是被冤枉的。千年之后,李贤的墓志铭出土,上面也写着,李贤是被冤枉的。但是无论是旧唐书,还是墓志铭,都没有写清楚,铠甲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之,当时的李显,面对从他宫里搜出来的铠甲,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而他的男宠赵道生,又适时地跳了出来,声称明崇俨是李贤派他去杀的。
没有证据,但是这个罪名,只能是李贤担了。
数罪并罚,就算他是皇子,能逃一死,等待他的,也只有被废。
04
被母逼死
680年,李贤被废黜太子之位。仅仅一天后,唐朝的新太子,就变成了他的弟弟李显。
要知道,李贤做了4年的备胎太子,也是在李弘去世之后2个月,才正式入主东宫的。
在处置李贤的时候,李治突然有点不忍心了。
毕竟,他从小就喜欢李贤这个儿子。当武则天和李贤相争的时候,李治出于某种想要制衡的微妙,对这对母子的斗法,一直出于袖手旁观的状态。
可是,如今李贤居然一败涂地,直至不得不废,还要追加处罚,李治就有点下不去手了。
他对武则天说:要不,我们就饶了儿子这一回吧。
武则天一脸冷漠:儿子犯下如此滔天大错,陛下您应该要大义灭亲,怎么能有私心呢?
于是,李治的父爱点到为止,把李贤流放到了千里之外、穷乡僻壤的巴州。
李贤离开的时候,衣裳单薄,身无长物。
还是他那新当上太子的弟弟李显放不下心,自己不能亲自送别,就特地派使者出去送他,看到他这凄凉的模样,上书哀求李治,多少给李贤送点天冷的衣服。
李贤在荒凉的巴州住了2年之后,李治去世了,太子李显登上皇位。
才过了55天,李显就被废了,李贤最小的弟弟李旦被武则天立为新皇帝。
李旦只是个傀儡,大唐,成了武则天的天下。
武则天深知,曾经做过5年太子、口碑甚好的李贤,是自己的一大威胁。即便他自己不搞事,恐怕也会有人借着他的名号搞事。
她派出心腹丘神勣,来到巴州,搜查李贤的住宅,看李贤是不是在试图造反,以防万一。
丘神勣去到之后,在搜查中一无所获,于是把李贤囚禁起来,逼迫他自尽了。
李贤去世的时候,还不到30岁。
史书上没有明说,丘神勣逼迫李贤自尽,是自己自作主张,还是武则天的授意。但是我想,如果没有得到武则天的指示,一个小小的左金吾卫将军,又怎么敢擅自杀害武则天的儿子呢?
武则天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要杀儿子。她听说李贤被逼自尽的消息之后,在洛阳的显福门对儿子表示了哀悼,并以丘神勣逼死皇子为由,把他给贬了。
当然,这只是做做样子。丘神勣没过多久,就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上,从此深受武则天宠爱和信任,扶摇直上。
而李贤,则孤独地葬在巴州,直到他的弟弟李显逼迫武则天退位,重新登上皇位之后,才把他改葬到了李治身边。
李显去世之后,李贤的另一个弟弟李旦继位,又恢复了李贤的太子身份,追封他为“章怀太子”。
尽管宫里传言,李贤不是武则天的亲儿子,但从史书看来,至少这两个弟弟,把他当做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看待。
他们兄弟一同在武则天的阴影下成长,感情深厚。两个弟弟重新登基的时候,距离李贤去世,已经20多年了,他们依然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含冤而死的哥哥。
05
身世之谜
可能连李贤自己都不能确认,他到底是不是武则天的儿子,所以听到身世的流言之时,惶恐不安,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武则天。
如果以李贤非武则天之子的眼光去看李贤的一生,似乎也可以找到很多佐证。
比如说,武则天的女儿安定公主出生于654年,具体月份史书没有记载,而李贤出生于655年1月29日,这点记载很明确。留给武则天怀孕的时间,实在不多。
比如说,史书记载,武则天是在跟随李治去祭拜李世民的昭陵的路上,突然生下李贤的。可是,如果武则天当时临产在即,真的会如此颠簸么?要知道,昭陵可不是在平地上,而是在海拔1000多米的九嵕山上啊。
比如说,武则天的几个儿女,都可以找到和武则天温情互动的记载,唯有李贤,在这方面是一片空白。他只有大量母子斗法、武则天不喜欢他的记载。
比如说,武则天掌权之后,毫不留情地派人去杀了李贤。纵使这是一个不讨她欢心的儿子,可是她真的冷血到,居然狠心杀死自己的儿子么?要知道,真正当过皇帝、对她威胁更大的三儿子李显,她也没杀。
可是,我依然认为,李贤就是武则天的亲生儿子。主要有以下3个理由:
其一,李贤出生的时候,韩国夫人已经守寡了。
也就是说,如果韩国夫人真为李治生下了一个孩子,李治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她接进宫里,给她正式名分,而不需要想办法遮掩这个孩子的身世。
在唐朝,皇帝纳寡妇为妃,实在是太司空见惯了。李治自己,就娶了亲爹李世民的后妃武则天为皇后。而李世民,也在杀了弟弟李元吉之后,纳了李元吉的妻子杨氏为妃,还和她生下一个皇子。
李治是皇帝,如果想纳新妃子,武则天也拦不住,顶多事后害人。
其二,以武则天的心性,不会抚养情敌的孩子。
韩国夫人和武则天卿卿我我,武则天是怎么对待她的呢?
直接把她和她的女儿都杀了。
要知道,韩国夫人可是武则天同父同母的亲姐姐。
而李治,对于武则天的行为,事前无能为力,事后没有半丝责罚。
武则天连姐姐和外甥女都容不下,如果李贤真是韩国夫人生的,武则天怎么会答应把他养在自己名下呢?
其三,如果李贤不是武则天的儿子,当不上太子。
武则天的长子李弘体弱多病,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十年八年的事了。根据李治在悼文里所写,李弘自从4岁当上太子之后,直到23岁去世,身体就没好过。
李贤早在李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当了4年太子备胎。这说明,当时他们的共识就是,李弘很有可能活不了多久,只不过李治不舍得因此而换太子。
如果李贤不是武则天的儿子,武则天有足够的时间,去陷害李贤,或者把李贤逐出京城,剥夺掉他的继承权,让他给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让路。
要知道,李治的长子、前任太子李忠,就是以为武则天说他造反,就被李治杀了。李治曾经最爱的儿子李素节,也是在武则天的作用下,被一贬再贬,直至被囚禁终身。
然而这么长的时间,武则天什么都没做,而是看着李贤顺利当上了太子备胎,接着当上太子,一当,就是5年。
综上所诉,我认为,李贤就是武则天的亲生儿子。
他不讨武则天欢心,一来是兄弟众多,上有体弱多病的长子李弘,下有两个弟弟,他这个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老二,实在很难获得母亲更多的关注;二来他出生在去昭陵的路上,让武则天吃了不小的苦头,古代有很多女子,对于出生时让自己吃苦头的孩子,天然地不待见。
他和武则天的直接冲突,则是在他当上太子之后,作为一个健康又能干的太子,妨碍了武则天揽权,而产生的利益之争。
只能说,在权力面前,亲情是如此地淡薄。
即便是较为疼爱李贤的李治,面对这个健康能干的太子,心里也都多少有点忌惮,从而对武则天李贤母子斗法袖手旁观,给李贤的支持,远远不如前任太子,体弱多病、难以威胁到自己的李弘。
太健康,太能干,这是李贤最大的错。
你觉得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