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65年,经过长达五年的战争,忽必烈终于消灭阿里不哥,成为蒙古蒙古帝国至高无上的大汗。
在解决北方的阿里不哥之后,忽必烈很快又将目光瞄准东南一隅的南宋。
自公元1234年,蒙古和南宋开战以来,蒙宋双方已经在秦岭淮河一线鏖战了三十年。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蒙古历代大汗都以三路出兵的军事方略攻打南宋。
其中,一路进攻川蜀,一路进攻荆襄,一路进攻江淮。后来忽必烈征服大理国之后,蒙古又增加了从云南进攻南宋广西腹地的战线。
但是,尽管开辟了这么多条战线,南宋依然在蒙军的铁蹄下屹立不倒。
然而,就在忽必烈打算还像以前一样,用四路大军攻打南宋之时,之前从南宋叛逃蒙古的降将刘整,向忽必烈提出了中路突破的灭宋战略。
1、刘整献策
刘整给忽必烈的灭宋建议是:从中路突破汉水重镇襄阳,然后从汉水进入长江,攻取江南重镇鄂州(今武汉),再然后顺江东下,一鼓作气平定江南。
考虑到以前四路出兵攻打南宋却收效甚微,忽必烈听从了刘整的建议,开始将灭宋的突破点放在襄阳。
在攻打襄阳之前,刘整又建议忽必烈贿赂南宋京湖制置使吕文德,让吕文德允许蒙古人在襄阳鹿门山设置榷场,恢复蒙宋之间的边界贸易。
在刘整的战略构想里,设置榷场,可以让蒙宋双方在和平时期进行互市,而一旦战端开启,榷场瞬间就能变成蒙军的军事据点。
刘整之所以将榷场选择在鹿门山,是因为襄阳以东的鹿门山,不仅是威胁襄阳,樊城的据点,更是能阻绝鄂州之兵北上救援襄阳的重要军事堡垒。
对于刘整的建议,忽必烈又欣然采纳。
而南宋的京湖制置使吕文德只看到蒙古人设置榷场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经济收益,而没有看穿刘整背后的军事意图,不加思考就同意了忽必烈的要求。
公元1266年秋,经过为期一年的修建,蒙古在襄阳鹿门山上的榷场宣告筑成。从此南来北往的商旅聚集于此,蒙宋双方的边境贸易红红火火的开展起来。
而就在这时,忽必烈的征兵令也到达了东亚各地。
2、用兵荆襄
在忽必烈的征兵令下,从黄河流域的山西、陕西,河南等地,到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故地,再到朝鲜半岛的高丽;最后再到西南的大理,安南,不断的有民、兵被迅速征召起来,陆续的向南宋的边境线挺近。
半年之后,忽必烈决定牛刀小试,展开对荆襄战区的试探性进攻。
在忽必烈的授意之下,蒙古军征南都元帅阿术带领着五万大军南下襄阳。
在阿术的带领下,五万蒙古军势如破竹,数天时间内便突入到荆襄腹地。但汉水之上的襄阳,樊城两城守军,看着阿术的兵马耀武襄阳,却始终坚守不出。
见襄阳守军坚守不出,阿术又在襄阳以西大肆掳掠,挟持了荆襄数万百姓北上中原。
但就在这时,吕文德下令屯驻在襄阳周边的宋军伺机对阿术进行邀击。
由于阿术轻敌,蒙军在走到襄阳以西的安阳滩(今丹江口)之时,被埋伏的宋军击败。
遭遇失败的阿术,不得不丢下掳掠的百姓,带着蒙军向汉水北岸遁去。
荆襄的宋军虽然利用阿术的大意和汉水的地利击败了阿术的试探性进攻。但投身军旅三十多年的吕文德,已然从阿术的此次南下,嗅到了大战将至的气息。
而战争一旦降临,襄阳则成为蒙军南下的第一个进攻目标。
经过再权衡,吕文德向朝廷举荐了自己的弟弟吕文焕镇守襄阳。
就这样,吕文焕被任命为南宋京西安抚使知襄阳府,由此开始守卫襄阳的军事生涯。
随着吕文焕驻防襄阳,南宋京湖战区的军事防御架构和人员调整基本完善:
其中,京湖统帅吕文德领军七万,驻守鄂州,随时准备支援荆襄各地;吕文焕以京西安抚使的身份,领军二万驻防襄阳、副将牛富领军一万驻守樊城,二人共扼汉水;江陵府陈奕领军四万,控扼长江,严防蒙军自三峡沿长江东下鄂州。
经过吕文德的周密部署,南宋京湖战区的铁三角防御阵型已然构成。从此江陵,襄阳,鄂州互为唇齿,构建了一个理想的战略防御体系。
就在吕文德在京湖地区做着战略上的精心部署之时,公元1268年九月,忽必烈拜阿术为蒙军征南都元帅,刘整为蒙古汉军都元帅南下荆襄,共谋襄、樊城二城。
3、吕文德的自信
看到蒙将刘整和阿术陈兵汉水以北,吕文德告诉弟弟吕文焕不必忧惧,只管据城坚守即可。
吕文德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一切都得感谢三十余年来历代襄阳守将对襄阳城的构筑与经营。
自南宋名将孟珙于公元1239年收复襄、樊二城以来,襄阳先后历经孟珙、贾似道、李曾伯、高达等人的多年经营,已经被打造成宋之强藩,国之屏障。
夹汉水南北而建的襄阳,樊城互为依托,城高池深,兵精粮足。在吕文德看来,凭借襄阳的地利,再加上囤聚于此的粮草、兵马、军械,足可保襄阳十年无虞。
虽然吕文德对守卫襄阳迷之自信,但由于他之前目光的局限性,让蒙军在鹿门山建立了军事据点,以致于襄阳城时刻遭受着蒙军鹿门山据点的威胁。
后来蒙军以鹿门山据点为跳板,又在樊城以东的白河口筑城,进而又威胁樊城。
当吕文焕将这些军情传递给吕文德时,吕文德还是自信的说道:“襄、樊二城,城坚池深,兵、储可支十年,刘整敢妄作城寨,待来年春水渐涨之时,吾亲率水师往取之。恐吾至时,彼遁去耳。”
当这些话传入吕文焕耳中之时,吕文焕感到深深的忧虑。但对于自己大哥的轻敌外加自负,吕文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拔除这两个据点,吕文焕亲率兵马出城与蒙军作战,但因为蒙军早有准备,吕文焕兵败汉水,要不是樊城牛富出城相救,吕文焕就已经做了蒙军的俘虏。
直到吕文焕兵败汉水的消息传到吕文德那里,这时的吕文德才意识到自己一年前允许蒙古人在鹿门山设置榷场是多么重大的军事失误。此时他终于承认:“误朝廷者,吕文德是也。”
但是,此时的吕文德却再也不能亲自引军前往襄阳了,在获知吕文焕兵败之后,吕文德就在自责中一病不起。
然而,病榻上的吕文德虽然因疾而无法成行,但是他却可以在鄂州城内遥控指挥着京湖的战局。
在吕文德的命令之下,襄阳周边各州县的兵马开始向襄阳府外围的蒙军发动小规模攻击。就在宋蒙双方在襄阳周边战争不断之时,公元1268年成为了过去。
4、陆路和水路断绝
公元1269年开春,忽必烈眼见围城襄阳的战争进展的不是那么顺利,又派大将史天泽亲往襄阳城下全面领导围攻襄阳的战事。
而史天泽来到襄阳的同时,身后还跟着两万兵马。
加上这两万兵马,参与围攻襄阳的蒙军,已经达到十万的规模。
史天泽到达襄阳蒙军大营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刘整和阿术的陪同下,视察整个襄阳地区的山河走向,山川大势。
在视察了半个月之后,史天泽下令在襄阳以东的虎头山和城东南的岘山之间大兴土木;而后又下令在襄阳以西的万山和襄阳西南的百丈山之间依山筑垒。
襄阳城内的吕文焕看到蒙军在城外大兴土木,他知道蒙军是想把襄阳围的弹尽粮绝,从而不战屈人之兵。
为了不让蒙军在城外筑城围困自己,吕文焕再次率兵出击。但由于蒙军的强大兵威,吕文焕屡次出击,都被蒙军击溃。
吕文焕被击溃半个月后,襄阳城外,东起虎头山,南至岘山;西起万山,南到城南三十里的百丈山之间,都被被蒙军以土墙围了起来。自此以后,从均州(湖北丹江口)和房州(湖北房县)而来的南宋援军将会被蒙军阻挡于万山——百丈山一线;从江陵(湖北荆州)和郢州(湖北钟祥)而来的南宋援军,将会被隔绝在虎头山——岘山一线。
自此,南宋各地救援襄阳城的陆上通道已经全部被蒙军隔绝。而南宋各地想要救援襄阳,只能依靠汉江上的水路。
由于襄阳的陆上通道被蒙军阻隔,病榻之上的吕文德只能命京湖都统张世杰沿汉江西进,利用春水上涨之际,亲率兵马舟师救援襄阳。
但是张世杰的军事行动,没能逃过史天泽的眼睛。在史天泽的调遣之下,蒙军的水师万户李桓在樊城以西的赤滩圃列阵,等待着张世杰的到来。
在李桓的阻击下,张世杰大败而归。
然而,赤滩圃一战虽然以张世杰的失败告终,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京湖诸路援军援救襄阳的热情。
一个张世杰救援失利,无数个张世杰却接踵而来。
在吕文德的调遣之下,均州,房州,郢州,江陵的诸路军马不断的向围攻襄阳地区的蒙军展开进攻。而襄阳吕文焕、樊城牛富也不断的引军出城,对围城的蒙军展开反击,意图突破蒙军的封锁。
但蒙军参与围城的军事力量实在过于强大,前来救援的宋军遭到了以史天泽、刘整、阿术、张弘范、李桓为首的蒙军骁将截击。
看着京湖宋军对襄阳的不断救援,襄阳城又迟迟不降,史天泽毅然决定对襄阳进行釜底抽薪之举。
在史天泽的调遣下,阿术亲率万余人马驻守在襄阳以西的万山之上,深沟高垒,日夜围城,妄图彻底断绝襄阳军民外出砍柴伐薪之路。
在蒙军的步步紧逼之下,襄阳城的形势日渐危困。
眼看襄阳就要山穷水尽之际,随着六月里的一声惊雷,荆襄的雨季开始到来。
连日的暴雨让汉水一度暴涨,这时,南宋的沿江制置副使夏贵,轻舟疾行,溯江西进,乘虚冲破蒙军的江面封锁,终于第一次将大批物资送到襄、樊二城。
夏贵的到来,让整个襄阳为之沸腾,他们此刻带来的不仅仅是兵马钱粮,更是为深陷重围的襄阳军民带来了坚守的信心和希望。
而这一次成功的援助,更是助长了京湖诸路援军救援襄阳的热情。
在给襄、樊二城的军民打了一针强心剂之后,夏贵冲破蒙军的围堵,从汉江之上突围而去。
看到宋军屡次从汉水之上对襄阳进行救援,蒙军将领张弘范建议封锁汉江,彻底断了外界救援襄阳的通道。
在张弘范的建议下,史天泽下令围困襄阳的蒙军在襄阳西北的万山筑造坚城,又在襄阳东南的灌子滩建造水寨。
半年之后,蒙军在万山的新城和灌子滩水寨全部筑造完工,南宋各地救援襄阳的水上通道也被彻底断掉。
当这个消息传至鄂州吕文德耳中之时,在内疚与懊悔之中,这个为将四十余年的京湖统帅走到生命的尽头。
公元1269年年底,吕文德在弥留之际,嘴里念念不忘的念着鹿门山这个地名。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吕文德承认是他误了襄阳,误了国家,但无论是已经发生的和没有发生的,他都来不及也不能改变了。在鹅毛般的大雪之中,吕文德被上天带走。
5、李庭芝统率京湖
吕文德去世之后,南宋朝廷又任命李庭芝为京湖安抚制置大使,让其即刻前往江陵府统领京湖战局。
初到京湖接替吕文德的李庭芝,决定再遣重军救援襄阳。
但是,京湖战区另一位手握重兵的将领却不配合。
这个人便是吕文德的女婿范文虎,手中正统率着郢州(荆门钟祥)数万人马,李庭芝根本就指挥不动他。
后来还是在南宋宰相贾似道的催促下,范文虎才配合李庭芝带领水陆两军救援襄阳。
但李庭芝走陆路在岘山一线遭遇到蒙将阿术,而范文虎也比较倒霉,在汉水灌子滩遭遇刘整。
当李庭芝和阿术在岘山大战的难解难分之时,范文虎却不是刘整的对手。在漫天的炮火和水师的冲撞之下,范文虎连招呼都没有和李庭芝打,就丢下李庭芝这个队友,带领着残存的水师,一路沿江溃退而去。
范文虎水师既去,李庭芝独木难支,只能趁着夜色撤往江陵。
回到江陵的李庭芝有心集结兵力,再次救援襄阳。但回到郢州的范文虎,却说什么都不率军救援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之间,一年时间又过去了。蒙宋双方在襄阳城下,已经死磕到第四个年头,而时间也来到公元1271年冬天。
公元1271冬,蒙古帝国在忽必烈的带领下干了一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儿。
这年冬天,忽必烈说服蒙古上层贵族的反对,宣布昔日蒙古国号已经成为过去,正式建国“大元”,以中原古制统治中原汉地。
为了保证汉制的有效推行,次年开春,忽必烈将大元帝国的都城由漠南的开平迁往汉地的燕京(北京)。
公元1272年新年伊始,大元这个全新的封建王朝在像模像样的过完了春节之后,开始向统一天下的征程上大步迈进。
此时,汉水之畔的襄阳,已经阻挡了蒙古铁骑五年之久。而忽必烈的耐心也在已经过去的五年时光里耗尽。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在忽必烈的眼中,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新的一年,忽必烈改变了对襄阳围而不攻的战术,打算开始对襄阳进行强攻。
为了尽快攻下襄阳,忽必烈又抽调出三万兵马由回回将阿里海牙统领,走上了攻打襄阳的道路。
随着这三万铁骑投放战场,襄阳城内的吕文焕所面临的局势变得更加危急起来。襄阳的抗蒙之战,到了最为艰苦卓绝的时刻。
而蒙将阿里海牙来到襄阳之后,立马就对樊城发起大规模攻击。
在攻打樊城的战场之上,刘整和阿里海牙亲自上阵督战,从容的指挥者手下的士兵攻城。
而樊城守将牛富抱着誓与樊城共存亡的决心拼死守城。
蒙军攻打樊城数天之后,吕文焕在襄阳的城头之上,看到了樊城外围的蒙军开始了大规模的集结,准备樊城发动最后的总攻。
如果不出意外,樊城已经完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樊城必破之时,汉水之上一支混杂着渔船,战船,客船等简陋船只的水师,沿汉水救援樊城而来。
这支在蒙宋双方看来都无比简陋的水师,其为首的战船之上,高悬着“忠义”二字!
这支高悬着“忠义”大旗的水师,犹如从天而降的一把尖刀,直插蒙军的背后,将蒙军的战略部署全部打乱。
樊城守将牛富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趁着蒙军后方大乱之际,重新展开对樊城的防守部署,并出兵樊城外围,与蒙军展开外城的争夺。
由于这批忠义水师的突然出现,刘整和阿里海牙迅速攻破樊城的战争意图被打破。这时的蒙军,便把气全部撒到忠义民兵这群不速之客的身上。
而这批民兵也不傻,看着樊城危在旦夕的忧患已经解除,迅速化整为零,如鸟兽般窜入江河丛林之中。
樊城救援一战,让这批”忠义民兵“在荆襄地区一战成名。
南宋京湖制置使李庭芝听说这批民兵之后,很快将这支兵马收编,让其带着物资再次去救援襄阳。
后来,这批忠义水师经过英勇奋战,趁夜突破蒙军封锁,又一次将物资送到襄阳城内。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忠义水师的其中一个首领张顺阵亡,只剩下弟弟张贵带人进入襄阳城。
进入襄阳城的张贵,为打破蒙军封锁的死局,又派人泅水前往汉江下游的郢州,邀约郢州都统范文虎沿江而上,东西夹击汉水上的蒙军。
然而,范文虎嘴上满口答应张贵的要求,但是当张贵深夜带兵在汉江上与蒙军水师作战时,范文虎却不见踪影。
张贵由此兵败汉水,被蒙军斩杀。
6、吕文焕降蒙
就在张贵英勇战死之时,襄阳城外的蒙军高级将领们已经就如何一举攻破襄阳在做着最后的讨论。
参与讨论的人有蒙军统帅阿术,汉军统领刘整、回回将阿里海牙,万户张弘范,李桓等等。
多年来,襄、樊二城之间,以浮桥相连。在南宋朝廷援军无法进援的情况下,襄、樊二城,一直依靠着横亘于汉水的浮桥,互为唇齿,缓急相救。即使到了艰苦卓绝的时候,樊城守将牛富依旧数次以利箭将书信射往襄阳城内,相约与吕文焕以死固守,互为救援。
而仗打了这么多年,蒙军之中,也不乏有见识之人。其中回回将阿里海牙就在会议上说道:“襄阳之有樊城,犹齿之有唇也,宜先攻樊城,断其声援。樊城下,则襄阳可不攻而得!”
张弘范也表示:“襄、樊二城,互为唇齿,我攻樊城,则襄阳出舟师来救,我攻襄阳,樊城断其后。故终不可破。今日之计,当截断江上通道,断其援兵,水陆夹攻,如此,樊城必破。樊城破,则襄阳无所恃!”
蒙古总攻襄阳的战前军事讨论会议到这里已经差不多统一了意见。
首先,他们确定了先樊城,后襄阳的战略攻取计划。而后对于攻取樊城的战术运用,张弘范也做了具体分析。
襄、樊二城的结局,在这场简单的军事会议中,已经被大致确定!
军事讨论会议结束之后,蒙军对樊城的总攻也就开始了。
当天夜里,蒙军乘宋军不备,烧毁了连接襄阳和樊城之间的浮桥,而后又有一批敢死队驾驶者火船,烧掉了宋军停留在汉江上的水师战船。
这一夜,是六年来,襄、樊二城最不平静的一夜。看着江面之上的大火冲天。汉水两岸的吕文焕和牛富二人都意识到,这场持续了近六年的战争,已经到头了。而他们很不幸,即将成为失败的一方!
第二天,汉江上的浓烟还未散尽,围城六年的蒙军,从樊城的东北,西南发动了进攻。
眼见蒙军压城而来,樊城守将牛富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准备迎接自己军事生涯中的最后一战。
由于战船浮桥被毁,吕文焕只能在襄阳的城头之上,目视着对岸樊城之战的全过程。
当看到蒙军的水、陆、骑三军,以雷霆之势,连番的向那孤独而弱小的樊城碾压而去时,吕文焕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无能为力。
当白热化的攻城之战进入到第十天之后,蒙军仍然未能突破樊城这座在寒风中傲立的孤城。最后,蒙军统帅阿术调来了数十门从波斯征来的“回回炮”。
回回炮,是当时冷兵器时代,全世界最强大的火器。
公元1273年正月初十清晨,随着阿术的一声令下,数十门“回回炮”带着震天的巨响,向樊城发射而去。
在强大的火力面前,樊城的城楼,民居以及防御措施,根本就不堪一击。半天下来,大片的城墙塌陷和城楼倒塌。
待午时过后,汉水之畔的炮声终于停止,但战场却并没有就此平静。休整半日的蒙军士兵,又一次如潮水般向樊城碾压而去。此时,残破的樊城,再也无法抵挡住蒙军的攻城。坚守了六年之久的樊城就此被蒙军攻陷。
樊城之内,主将牛富在蒙军攻陷樊城之后,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在残破不堪的古巷老街之上,与蒙军展开了最后的巷战。
不久之后,牛富周围的宋军都已死伤殆尽,而他本人和副将王福,也已身负重伤。看着源源不断的蒙军向站着的自己奔来。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捍卫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随着蒙军的不断逼近,主将牛富在数次撞柱未死的情况下,投身大火而去。副将王福眼看主将以身殉国,大喝一声:“将军死国事,吾岂能独生!”随之纵身赴火,追随牛富而去!
樊城陷落,让站在襄阳城头的吕文焕陷入到了巨大的恐惧之中。
这个恐惧,来自于生存与毁灭的思考;也来自于他自己对于生前身后之名的抉择,还来自于整个吕氏家族的即将何去何从。
樊城陷落之后,蒙军又把“回回炮”的炮口,对准了襄阳的城头。
尽管蒙军还没有立马发动进攻,但这也只是迟早的事儿。每次吕文焕登临襄阳的城头,巡视城防之时,一想到自己孤立无援的境地,都会南望恸哭。
即使在这一刻,吕文焕还是想当一个南宋的忠臣的。
针对眼前的局势,吕文焕没有放弃,在加固城防的同时,吕文焕不断派人泅渡到汉水的下游,将樊城失守的消息传递给京湖统帅李庭芝和江南的朝廷,日夜企盼着汉水的东南方向,有一支南宋水师会逆流而上,救援襄阳而来。
就在吕文焕还在幻想着王师增援的场景之时,襄阳城外的一声炮响,将他拉回到现实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炮响,是蒙军的震慑之声,也是警告之声,更是恐吓之声。
当襄阳的军民在樊城城破之后,又听到这犹如从地狱中传来的一声炮响时,心理素质极差者,就已经翻下了城墙,投向了蒙军的大营。
然而,就在襄阳旦夕可下之际,大元皇帝忽必烈却突然下令不要强行攻城,而是要求劝降吕文焕。
因为以吕文焕为首的吕氏家族,遍布南宋朝廷内外。如若能争取吕文焕投降,对于瓦解南宋具有非凡的意义。
为表示招降的诚意,阿里海牙在请得忽必烈旨意之后,单骑来到襄阳城下,亲自宣读忽必烈的圣旨。
襄阳城下,阿里海牙凛然宣御:“告吕文焕将军,尔等据守孤城,于今五年,宣力其主,固其宜也。而今势穷援绝,将置数万生灵于何地?今日若能纳款,将既往不咎,且加官进爵!”
看到城内的吕文焕不为所动,阿里海牙继而又以为将者的身份劝道:“将军以孤军守城数年,今飞鸟路绝,我陛下深感将军之忠。特命我等不得伤将军分毫。将军今日以襄阳而降,仍不失终身富贵!”
说完,阿里海牙折箭为誓,以表绝无加害之心。
尽管阿里海牙说了这么多,但是城楼之上的吕文焕还是不为所动,吕文焕知道,打开一扇门容易,只是这扇门一旦打开,他生前的一世名声和死后的万世之名,都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阿里海牙先是以高官厚禄许诺,而后以荣华富贵引诱。见还未奏效,便又威胁道:“我圣朝之师,所攻未曾有不取者,汝孤城绝路,外无一援兵,今欲以死守求空名,置城内百姓于何地?”
当集体的生存与毁灭,都压在吕文焕一个人身上时,吕文焕感觉这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承受得了的。在这一个决定便可以影响万千生灵生死存亡的时刻,屈辱的生存最终战胜了悲壮的毁灭!
最后,在获得保全襄阳满城百姓的承诺后,吕文焕妥协了。
公元1273年二月二十七日清晨,在吕文焕的命令之下,那扇对蒙军关闭了六年之久的襄阳城门打开了。
随着这扇大门的开启,南宋王朝的国之西门也不复存在。从此,南宋王朝的国势就犹如襄阳城外的涛涛汉水一般江河日下!
公元1276年正月二十二,在襄阳城破三年之后,蒙古军兵临南宋都城临安,宋恭帝投降,南宋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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