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上,每一个昏庸无能的帝王身后,似乎都有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在作祟。扰恃宠而骄,害的周幽王干出“烽火戏诸侯”这等蠢事的褒姒;妖媚动人,令商纣王纵情于声色犬马,无心朝政的妲己;献媚取怜,惑乱晋献,谋谮太子,扰乱朝纲的骊姬。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些九五之尊们耽于美人的温柔乡,将昔日的宏伟壮志置于身后,从此开启了君王不早朝模式。待城池被掠,国家改朝换代之际,民间总乐意将前朝的种种悲剧归结到一个女子身上,甚至编排出各种夸张的轶事用以茶余饭后的谈资。
竟殊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国的衰败,盛世的陨落,难道就真的得归结到一个小小的女子身上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这里我们拿唐玄宗李隆基来举例。唐玄宗这个人,活的十分复杂。开创出海晏河清、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开元盛世的人是他,重用奸臣,制导出长达8年的安史之乱的人也是他。
借用毛主席的一句话来说就是:
唐明皇不会做皇帝,前半辈会做,后半辈不会做。
而导致他后半辈子差点把祖宗的基业都嚯嚯完的人,一个是他的宠妃杨玉环,另一个是他的义子安禄山。
说起杨玉环,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那肤若凝脂,不施粉黛便可令六宫无颜色的美貌。
杨贵妃究竟有多美呢?白居易在《长恨歌》里一句“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便足够引人浮想联翩。
要知道在封建王朝,民间只要有什么好玩的,好用的,肯定得是皇家第一时间享用。像杨贵妃这样一个深闺无人识的女子,其美貌能让阅女无数的君王如此动心,自然是堪称绝色的妙人。
然而,唐玄宗抱得美人归的过程却并不算光明磊落。作为宦门世家的子女,杨玉环的高祖父杨汪在隋朝位列六部尚书之首;父亲玄琰曾担任过蜀州司户,也就相当于今天市政府秘书长一职;而她的三叔杨玄璬曾做过河南府的土曹。
在10岁那年,杨玉环的父亲病故。因家中无所依靠,杨玉环只好去洛阳投奔三叔。
叔父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门第,但乐在衣食无忧,家庭美满。在这样和谐的环境中成长的杨玉环,自小就被授以琴棋书画,音乐歌舞。15岁时,就出落得温婉大方,亭亭玉立了。
而也正是那一年,杨玉环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寿王李瑁。
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唐玄宗最宠爱的小女儿咸宜公主与杨慎交之子卫尉卿杨洄在洛阳举行大婚。一时间,整个洛阳城喜气洋洋,当地的达官贵人们皆来观礼,杨玉环亦被受邀在册。
作为深闺的待嫁女子,杨玉环本想借此次宴会为自己谋个好夫婿,没成想倒和寿王李瑁撞了个满怀。
两人一见钟情,李瑁更是许下非卿不娶的誓言。当时李瑁的母亲武惠妃尚在人世,而且还是唐玄宗最为宠爱的妃子。
面对儿子每日的撒娇叨扰,武惠妃在私下考量过这个杨家女儿后,便在圣山面前为两人求来诏册。自此,杨玉环被册封为寿王妃,和寿王结为百年之好。
婚后,这对小夫妻的生活依旧甜甜蜜蜜的。两人举案齐眉,琴声和鸣,过的好不惬意。寿王原以为能和娇妻白头到老,但却不知仅仅过了两年,爱妻竟会被自己的父皇夺去,变成了卧居帝王寝宫的母后。而这一切的转折点,来自于武惠妃的逝世。
自古帝王有才干的有很多,能在取得成就后,依旧做到“谦卑”二字的却很少。后期唐玄宗沾染的奢靡之气,便是来自于对自我功绩的满足与自傲。
开创了开元盛世之后,唐玄宗心气浮躁,不再信任张说、张九龄等忠臣的谏言,反而宠幸起阴柔狡诈、口蜜腹剑的李林甫。
李林甫善于洞察人心,虽胸无点墨却仅靠着一张嘴皮便把唐玄宗哄得开心地不得了。一次,唐玄宗外出游行至洛阳。
歇息几日后,欲从洛阳回京。当时恰逢秋收时节,张九龄等人担心如此大规模的游行会耽误农民的秋收,便劝说唐玄宗暂且休整几日。等秋收过去了,再上路也不迟。
这番话原本是为了一国的税收,属实为好意。不料李林甫却对唐玄宗说:“长安和洛阳都是陛下的东西宫。陛下出行,还要选择什么时间?(长安、洛阳,陛下东西宫耳,往来行幸,何更择时!——《资治通鉴·唐纪·三十》)”
而后,李林甫还表示要是怕妨碍了农民秋收,不如直接免了沿路百姓的税收。
要知道税收乃是一个国家政权存在的基础和保障。国库无粮,饿的从来不会是碌碌无为的高官,而是底下食不饱腹、衣不遮体的百姓。
但是,此时唐玄宗听了这话却很受用。他甚至还为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鸣鸣自得,完全忘记了当初先前提倡的节俭之风。
君侧未清,还有李林甫等奸臣当道,渐渐地,唐玄宗对美色越发痴迷,甚至在爱妃武惠妃死后没多久就惦记起了自己的儿媳杨玉环。
一日深夜,唐玄宗对着空荡荡的寝宫无法入眠。后宫美人虽多,能解意的却不甚寥寥。而那唯一能令他满意的武惠妃却不在了,这让他如何睡得着?
一旁的太监看帝王如此苦恼,便上前献言,说杨家有一娘子,名为杨玉环。此女容貌秀丽,娇俏可人,定能缓解圣上的忧愁。
唐玄宗听闻不禁眉开眼笑,但又很快踌躇下来。
杨玉环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是自己儿子李瑁的王妃,也就是自己的儿媳妇。如此明目张胆地霸占儿媳,岂不是有违伦理?
而后,他又想起曾祖父唐太宗与奶奶武则天的故事。于是便宽慰自己,武则天尚能二嫁,区区一个杨玉环有何不可呢?
于是,唐玄宗经过多方斡旋,将杨玉环从寿王府强要了过来,又装模作样地让她在道士观走了一遭。
天宝四载,为了宽慰李瑁,唐玄宗把韦昭训的女儿纳给了他做新王妃。如此一来,寿王和杨玉环这对半路夫妻也算正式地桥归桥路归路了。
不得不说,唐玄宗这招巧取豪夺,曲线纳妃耍的真是缜密至极!
李瑁有了新王妃后,唐玄宗便马不停蹄地把杨玉环从道士观接来宫中。有了这位比自己小34岁的绝世美人,原本就有了浑噩之势的唐玄宗,从此更无心朝政,每日都在美人身边打转,哄她高兴。
无论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或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都足以看出唐玄宗对这个贵妃的宠爱。
相传,为了迎合杨贵妃喜欢服装的心理,皇宫中专门为她裁衣的匠人就多达七百多人。而她每年浸泡的华清池,底部都是用玉石铺砌而成,就连四周的墙壁都是油黄金打造的。
当然,杨贵妃也并非就是个笨蛋美人。史书上记载,杨贵妃擅长音律,是个名副其实的宫廷音乐家和舞蹈家。她的一手琵琶弹得哀婉而不凄,令人如痴如醉。后来她与唐玄宗相处时共作曲的一首《霓裳羽衣曲》,更是流传千古。
在宫中,别的妃子是母凭子贵。杨贵妃终身无育,身份又过于特殊,虽三千宠爱在一身却始终无法登上皇后之位。反倒是她的娘家人,跟着她沾了不少光。
杨玉环获得圣恩后,她的三个姐姐均被封为夫人,兄弟皆赠高官。原为市井无赖的远房哥哥杨国忠更是平步青云,靠着巧言令色能上任支部郎中,进而操纵朝政。怪不得众人皆叹: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爱生女”。
尽管杨玉环因为善妒被唐玄宗两次撵回娘家,但谁都知道,这些不过是帝王和妃子之间的情趣而已。杨玉环的荣华离不开唐玄宗。同样的,习惯奢侈美色的唐玄宗,也离不开杨玉环。
倘若说杨玉环是唐玄宗寝宫里的最爱,那么接下来要说到的安禄山应该算是朝堂上的“杨贵妃”了吧。
安禄山,没有清白的家世,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甚至连身材样貌都满是槽点。这样一个人,能从一个小小的牙郎一步步爬上御史大夫和河东节度使的位置,甚至甘愿拜比自己小16岁的杨贵妃为“养母”,其心思与计谋不可同常人语。
安禄山并非汉族人,就连“安”也并非他的本姓。他的原名为轧荦山,后因“禄山”在粟特语 中有“光明”的意思,遂改名为“安禄山”。
安禄山是一个遗腹子,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阿史德氏是突厥族的一个巫师。在丧夫后,无力承担生活的阿史德氏便带着年幼的安禄山改嫁至将军安波至,居住在突厥族的营帐里。
从小到大,寄人篱下的安禄山心底都有一股狠劲。他痛恨命运的不公,并多次跟随继父买来的其他孩子一齐出逃。然而每次出逃均以失败告终。
无奈之下,他只好假意向继父示好,以此博得更多照应。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安禄山这个人心性里的机敏和能屈能伸。
安禄山虽是粟特人,语言天赋却很强。他总共通晓六国语言,成年后还利用自己的语言优势谋得了一份牙郎的工作,也就是交易市场里为买卖人协议物价的“翻译”。当然,养活自己并非他的志向。能够实现他的壮志的地方,在军队。
开元二十年,安禄山遇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扶云梯—时任幽州节度的张守珪。说起两人的相识其实并不算美好。
当时,安禄山因为偷羊被衙役抓了个正着。张守珪仔细拷问一番后,决意将他乱棍打死。谁料,伏地的安禄山竟嗷嗷大叫,说道:“公不欲灭两蕃邪? 何杀我?(你不是要灭了两蕃族吗? 为何杀我呢?——《新唐书·列传·一百五十》)”
如此豪言壮语,寻常人听了可能会笑话此人不自量力。然而,张守珪却不以为意。看着这个身形肥胖,体态健硕的男子,他突然产生了兴趣。张守珪想着不如给他一个参军的机会,看他究竟能闯出什么名堂来。
不得不说,张守珪的眼神很毒。安禄山进入军营后,靠着矫健的身手和机敏才智屡立奇功,仅仅六年就升为了平卢兵马使。
作为安禄山的伯乐,张守珪自然十分高兴,甚至还将安禄山收为义子,两人以父子相称。
众所周知,一个舞刀弄枪的武将要想得到圣上的喜爱,与那些口才绝伦的文臣争宠是很不容易的。
然而,安禄山这个人却很不一样。他不仅在军营里大有作为,还有一双巧舌如簧的巧嘴。而他能平步青云的秘诀,正是这些人情世故。
一个白白壮壮的大胖子只是想让自己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他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收到安禄山厚礼贿赂的官员们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唐玄宗面前频频提起安禄山的名字,每次都是赞不绝口。
甚至到后来连李林甫这个人精都开始见风使舵,主动在圣上面前为安禄山博得了不少好感。
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好事终于传入了遥远的长安城。唐玄宗的耳朵快被“安禄山”这个名字磨出茧子时,终于召见了此人。
这一见可不得了,从此唐玄宗的心里有了两位“贵妃”:一位是娇滴滴的杨玉环,另一位便是胖乎乎的安禄山。
唐玄宗对安禄山有多宠爱呢?暂且不说加官进爵和18万兵马。从唐玄宗允诺安禄山成为杨玉环的养子身份,让堂堂一个皇室妃子亲自为其洗澡,甚至容忍他们两深夜共宿同一寝宫便可窥见一二。
在描述安史之乱的时候,文人墨客们总爱把安禄山起战的原因归因于他与杨贵妃的那些风流韵事。的确,杨玉环逝世于马嵬坡时,作为养子的安禄山的痛苦数日。而后仅过了半年,他便去世了。但这是否又能说明两人之间真的有“奸情”呢?
其实,从“洗三”这件事情便可看出,这个330斤的大胖子,实在是入不了杨玉环的眼,更别提和他产生什么“奸情”了。
天宝十载的正月初四,对安禄山来说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日子。尽管他的生日在三天前就过了,但这一天却令他终身难忘。
因为他的新认的养母杨玉环,要为他在宫中举行盛大的“洗三”仪式。
洗三,即汉族的婴儿在出生三日之后的沐浴行为,寓意着洗除污秽,祈福求祥。安禄山并非汉人,出生那阵子也就没有接受过亲母的洗涤仪式。如今有一个女人愿意为他张罗这种如此亲昵的事情,安禄山自然不甚欢喜与感动。
来到贵妃居住的行宫后,安禄山在杨玉环和侍女们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跌坐在那个专门为他定制的巨大澡盆里开始沐浴。要知道,安禄山的肥胖地惊人,尤其是他那巨大无比的肚子,因厚重的赘肉竟然直接垂在膝头的下边。
当然,光靠杨玉环一个人给他洗澡,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时间,澡盆外面围了满满当当十几个人,场面显得十分诡异。
“洗三”仪式结束后,杨玉环命人用锦绣料子制成的浴巾将安禄山的身子包裹了起来,而后带领一大群人抬着安禄山,在宫里的后花园里举行浩浩荡荡的游行。
过路的侍卫宫人看见彩轿上刚出浴的安禄山,听着杨玉环不断呼安禄山为“禄儿”,不禁掩面而笑。
很快,后花园的热闹惊动了唐玄宗。他见到如此滑稽的情景,不但没有怪罪杨玉环等人的张扬,反而哈哈大笑,甚至命人拿来金银钱物,赏赐杨贵妃作为母亲的尽心尽责。
此事在《资治通鉴》里有明确的记载:
上闻后宫喧笑,问其故,左右以贵妃三日洗禄儿对。上自往观之,喜,赐贵妃洗儿金银钱,复厚赐禄山,尽欢而罢。
自是禄山出入宫掖不禁,或与贵妃对食,或通宵不出,颇有丑声闻于外,上亦不疑也。——《资治通鉴·唐纪·三十二》
或许在唐玄宗和杨玉环眼里,这个好大儿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无论是他的样貌还是他弹跳的如陀螺般的胡旋舞,都十分可笑,根本不足为患。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丑”,硬是将这个早已腐败不堪的王朝唯一的体面给撕碎了。
安史之乱的悲剧,不是没有过预示,甚至奸臣杨国忠都多次对唐玄宗说过安禄山一定会叛乱。但是面对众人的劝诫,唐玄宗得出的说辞却始终是安禄山绝不会造反。
甚至到了后来,有人再议此事,唐玄宗直接大发雷霆,把这些人捆绑起来送交安禄山处置。
有人不解,帝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观念,放在晚年唐玄宗身上怎么就不起作用了呢?
要知道,唐玄宗这皇位来的十分辛苦。他坐上这个位置,需要应对的不仅是风云诡谲的朝堂,更有奶奶武则天、伯父李显和姑姑太平公主等人的血脉压制。
安禄山扮猪吃老虎这种劣质的伎俩,连杨国忠都能看出来了,为何自诩“阿瞒”的唐玄宗却始终无动于衷呢?
无情最是帝王家。或许无论是为安禄山“三洗”,安史之乱抑或是杨贵妃之死,不过是唐玄宗的一场政治秀吧。原本的开元盛世,在唐玄宗晚年的好战与荒淫无度中由盛转衰,总该有谁来替他分担这个锅吧。
此时,一个魅惑众生的女子和一个巧言令色的奸臣,便成为了最佳的人选。
人们常说,红颜祸水,美色误国。在此,却不禁想问问,祸国殃民的究竟是美色,还是耽于美色,痴迷于享乐主义,忘记了自己的担当和使命,从而导致国家由盛转衰,甚至走向灭亡的统治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