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九年八月,察罕帖木儿攻破红巾军龙凤政权(国号宋)的都城汴梁,皇帝韩林儿在刘福通的护卫下退守安丰。加上之前三路北伐的失败,原本盛极一时的红巾军就此开始快速下滑。
至正二十三年二月,张士诚(此时已降元)派十万大军猛攻安丰。刘福通一边组织城中军民殊死抵抗,一边广派使者向各路“诸侯”求救。救还是不救的问题,就这么摆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谋士刘伯温坚决反对出兵救援,他的理由主要有三个。
其一,朱元璋的地盘位置很被动,在陈友谅和张士诚之间。如果前往救援并和张士诚发生冲突,陈友谅一定会趁机东下,到时候腹背受敌会非常危险。其二,救援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自找麻烦。
刘伯温认为此时的龙凤政权已不复当年之勇,就剩下安丰孤城一个,救下来对自己也没啥助益。而且其公然对抗元朝的态度(建国称帝),元朝肯定会对它穷追猛打。救它会让朱元璋也成为元朝的眼中钉。
其三,真把那个“皇帝”救下来,怎么安置他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现在张士诚要帮忙除掉这个“累赘”,何不乐见其成?
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在很多人印象中是这样的。犯了傻的朱元璋没有听从刘伯温的意见,结果给自己捞回一个“包袱”不说,陈友谅也乘势而来,率大军猛攻洪都。
腹背受敌腾不出手的朱元璋,只能暂时“见死不救”。如果不是朱文正的高水平发挥,历史都要改写了。这个故事也成了刘伯温睿智的证明,毕竟朱元璋自己也说了“不听君言,几失计”。
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朱元璋没那么傻,而且从头到尾他也没觉得自己在这事上应该听刘伯温的。
首先,我们需要明白朱元璋为什么执意要救韩林儿。
有些人认为朱元璋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笔者不确定朱元璋是不是真的这么想过,但笔者确定这不是主要原因。当年曹操能玩这个,是因为诸侯们都认他手中的天子。而朱元璋“挟”韩林儿后能“令”谁呢,张士诚、陈友谅们会搭理他么?
朱元璋要救韩林儿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韩林儿是他的皇帝。朱元璋从投身抗元大业开始,就隶属于龙凤政权。朱元璋的诸多官职、头衔都是他的皇帝韩林儿册封的,包括至正二十一年获取的“吴国公”(其后吴王是朱元璋自封的)。
现在自己的主上有难,因为他实力不如以前了就能当垃圾扔在一旁么?真要是这么干了,那还怎么要求自己的下属忠于自己呢?另外,如果韩林儿被张士诚给俘获了,朱元璋更被动。出兵救主还不是要大动干戈;如果选择默不吭声当乌龟,自己的“人设”怎么办?造反是不需要名声的么?
一些人觉得这些太虚无、虚伪没意义,实力才是唯一的 ...... 陈友谅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最终众叛亲离,亡于实力远不如他的朱元璋之手。所以朱元璋的选择是很理智,也是很明智的。
注:朱元璋后来借廖永忠之手把韩林儿喂了鱼,但是他和他的下属之间也失去了彼此信任的纽带,唯有举起屠杀。
刘伯温原本是元朝官员,见元朝不行了就转投了朱元璋。现在见龙凤政权不行了,又想把它抛弃掉。虽然他有很多理由,但是在朱元璋看来这些满口“仁义廉耻”的士绅们就是视忠义如粪土,随时都可能抛弃自己投入更强势力的怀抱。
这也是朱元璋一直对刘伯温这类官员抱有成见和敌视的原因,他从心里就厌恶、鄙视他们。只是聪明的刘伯温直至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才明白这点。
另外救援韩林儿比刘伯温所认为的要顺利的多。
至正二十三年三月初一,朱元璋亲率徐达和常遇春前往安丰救驾。常遇春三战三胜,迅速击溃了张士诚的部队。朱元璋前后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安置好刘福通、韩林儿(转移到了滁州)并班师,此时陈友谅都还没动静。
朱元璋针对张士诚实力逊于自己的事实,选择了重拳猛击,快速解决战斗。既实现了自己的目的,也没让自己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可以说朱元璋的算盘是打得很精的。
既然朱元璋不蠢还算得精,那为什么一个多月后陈友谅猛攻洪都时,他一时又拿不出兵来救呢?
原因是解救安丰之后,朱元璋自己出现了误判,也有点过度自信了。
至正二十年朱元璋在龙湾大胜过陈友谅,因此他觉得这次快速解除安丰之围会进一步震慑陈友谅,他不敢贸然进犯。而且朱元璋觉得陈友谅即便要来,也会先试探性进攻,感觉有利可图后才会大举兴兵,对此朱元璋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龙湾之战后,朱元璋重修了洪都城防并派遣朱文正带重兵驻守(洪都是个小城,两万守军不少了),而且他特意要求重建城墙时要远离江边“命移城去江三十步”。这样陈友谅的军队攻城时就必须弃船登岸,大幅度降低了防守压力。因此朱元璋对于抵御陈友谅的小规模进攻信心很足。
自信之余,朱元璋就想趁势吞下一块“肥肉”,解安丰之围后他命徐达和常遇春率主力去围攻庐州。庐州也就是现在的合肥,三国时孙权多次猛攻未克并获得“孙十万”雅号的地方,战略价值就不用多说了。
注:朱文正的信心也“莫名”的很足,陈友谅大军来犯时他都没第一时间通知朱元璋,直到守了一个月赵德胜战死后他才派人出城求援。
但是陈友谅偏偏就选这个时候举国来犯,打了朱元璋一个措手不及。逼得朱元璋只能狼狈的急令徐达和常遇春立刻班师,并祈祷朱文正能坚持久一点。那句“不听君言,几失计”,就是在这时候说的。
朱元璋这句话其实有两层含义,一是他承认自己没有足够重视处在陈友谅和张士诚包夹的战略被动之中这一事实。二是恭维、安抚以刘伯温为代表的一干文臣,毕竟局势对他很严峻,他觉得这帮人随时都会投入陈友谅的怀抱。
这句话既有褒赞之意,也带着一股子不可明言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