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是《尚书》中的一句话,其中的“逭”字是“逃避”的意思。后来人们为了更方便表达,索性把“逭”字改成了“活”字,表示此人实在混账没的救了。
中国史书虽有秉笔直书的传统,但对皇帝本纪一般还是保持起码尊重的,要让史笔写出这等言辞,对这个皇帝作出这等评价,其所作所为恐怕正应了那句话:“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让他遗臭万年!”
唐太宗李世民孜孜求治,遍览史书,对于隋朝时期的文集也看了很多,有一次翻阅隋炀帝杨广的文章辞令,不禁感慨道:隋炀帝的文采好极了,文章也非常有道理,我自愧还达不到这个水平,他应该是精通治国之道的,为何会成为亡国之君呢?
《资治通鉴 隋纪》:(隋炀)帝自负才学,每骄天下之士,尝谓侍臣曰:“天下皆谓朕承藉绪馀而有四海,设令朕与士大夫高选,亦当为天子矣。”
虽然有一些自我吹嘘的成分,但隋炀帝的文章水平确实属于一流。
对于唐太宗李世民的疑问,魏徵则回答说:不能光看表面文章,他是说一套做一套的,所谓“口诵尧舜之言,身为桀纣之行”。
史书说,隋炀帝杨广“美姿仪,少敏慧”,从小聪明俊秀,是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最为钟爱的儿子。
他自小好学,善于写文章,为人深沉稳重,朝野人士都对他寄予厚望。
《隋书 炀帝本纪》:“上好学,善属文,沉深严重,朝野属望”。
父皇杨坚驾临他的府邸,看到他府中的乐器上蒙着厚厚一层灰,琴弦都是断的,似乎从来不沉溺音乐。
然后又听说他不好女色,虽然给他配置了不少美人和奴婢,他都没有临幸,只和正妻萧氏生孩子。
有一次跟着父皇外出打猎,遇到下大雨,左右侍卫让他穿上“油衣”,他坚决不穿,还说“士兵们都没穿,我穿了于心何忍!”
他这种无私的表现,赢得了朝廷上下的一致赞许。
杨广就是这样,经过各种矫饰伪装、收买人心、蒙蔽父母,顺利地把太子杨勇“逼疯”,自己夺嫡成功,登上了储君之位。
从隋炀帝登基后一开始的建东都、开运河等作为,也确实看到了这种气象。
他登基后的一道著名的诏书写道:“昔者哲王之治天下也,其在爱民乎。”
表示要以民为本,爱惜民力,尊重民意,维护民权,老百姓都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他还提出了崇高的目标:“既富而教,家给人足,故能风淳俗厚,远至迩安。”
要让老百姓又富裕,又普遍接受教育,每家每户都达到富足的水平,风俗醇厚,社会安宁。可见杨广的治国目标,显然不只是温饱水平,而是一种高层次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双发达的境界。
他还拿出了很好的举措,“发八使巡省风俗”“分遣使人,巡省方俗,宣扬风化,荐拔淹滞,申达幽枉。”
通过巡省行动,来宣扬教化,发现基层被埋没的人才,为百姓洗脱冤屈,解决百姓生活的急难愁盼。可见他要建立的是一个高度和谐的社会,也付出了一定的行动。
他还表示要虚怀若谷,根据基层的反馈来改革各种弊政:“蠢政害人,不便于时者,使还之日,具录奏闻。”
他还表示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要不拘一格选拔人才,通过广泛收揽海内才俊来治理好国家:“君民建国,教学为先,移风易俗,必自兹始。”“诸在家及见入学者,若有笃志好古...所在采访,具以名闻,即当随其器能,擢以不次。”
以上可见,杨广的治国理念是非常之好,他还宽省刑罚,消除了一部分南北朝以来包括父皇杨坚的苛政,在继位之初确实得到了不错的口碑。
至于后来隋炀帝做了什么,历史教科书上曾做了高度的概括,大致就是修长城、到处巡游、穷奢极侈、不听谏言、东征高句丽。
其中光修个长城,紧急征发百万民夫,竟要求10天内完成,结果累死了一大半人。
最终压垮帝国稻草的是东征高句丽。
隋炀帝发动的三次征讨高句丽是中国古代史上规模最大(之一)的一场军事行动,第一次远征军总兵力达到了113万,担任后勤运输的人员还有两倍,也就是有大约350万人参加了这场讨伐战争,共分为二十四军,盔甲鲜明,旌旗千里,杨广亲自担任总指挥,“出师之盛,近古未有”。
隋炀帝发动的这场远征是史诗级的,比当年波斯帝国远征希腊的部队还多两倍以上。在古希腊人、西方史学家无数次讴歌和评价这场战争时,《隋书》《资治通鉴》可能都不忍下笔,只是简单地记录,只有新罗人写的《三国史记》详细地记录了这场旷世大战。
由于杨广无厘头的瞎指挥,隋朝的这场旷古远征最终铩羽而归,几百万人生还回来的仅有2700人。绝大部分精兵猛将由于饥俄、寒冷,永远葬身在了辽东大地。
在天下纷纷唱着“无向辽东浪死歌”,到处揭竿而起时,杨广却轻描淡写地吟着:“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
表示征辽只是自己的一时头脑发热。
当初,杨广在突厥地区访问的时候,发现各国藩王都在,唯独不见高句丽王,就质问高句丽使者,你们的国王为什么不亲自来侍奉我呀?
从隋朝这次远征规模和后勤保障来看,应该说是极不合理,很像是一时头脑发热的决策,他在辽东战场的瞎指挥、乱遥控更是形同儿戏。
在天下分崩离析之时,隋炀帝在江都过了一段苟且偷安的生涯,最终被部下发动兵变缢杀,享年50岁。
隋朝的人口规模和繁荣程度,唐朝直到开国一百多年后的开元盛世才赶上。
用后来李密讨伐隋炀帝的檄文来评价,“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隋炀帝前期的处心积虑和后期的任性而为,形成了鲜明对照,史书故而评价他“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青史子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