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是古代人类社会平常之物。然而不同的石碑,则有着不同的命运和身价。
在世界石碑考古发现史上,有“四大名碑”之说: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收藏在伦敦大英博物馆的“埃及罗塞塔碑”、巴黎卢浮宫的“摩押碑”、墨西哥国家博物馆的“阿兹特克授时碑”。它们是人类文明发展历程的重要见证物,堪称稀世珍品。
其中“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以下简称“景教碑”),以独特的魅力,散发着古老而传奇的光芒。
它既在中国受到珍视、优待,也受到西方尤其是宗教、文化界的格外注目和推崇,曾经被图谋盗取、偷运出中国而未得逞。
由此,它成为我国“国宝级”文物,被列入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名单。
一个石碑,为什么有如此身价?它究竟有着怎样的特殊身世?
“景教碑”的来历
我国盛唐时期,声誉远播,与亚欧国家都有往来,社会文化呈现出多元化、开放性等特点。
其中,大秦(我国古代对罗马帝国的称呼)传教士来到中国,传播基督教的聂斯脱里教派的教义。
聂斯脱里(Nestorius)是叙利亚人,曾是东罗马帝国君士坦丁堡的主教。他因持异见,而被排斥、放逐。
随后,他的追随者在东方的波斯(今伊朗一带),成立了一个教派——聂斯脱里教派。它逐渐在中亚地区流行,也被称为东方亚述教会。
唐贞观九年(公元635年),大秦传教士阿罗本来到长安拜谒唐太宗,受到礼遇。
随即,唐太宗准其传教,在长安的义宁坊建筑波斯经教寺(后来改名为大秦寺),宣讲教义。
聂斯脱里教派在唐朝传播时,最初被称为“波斯经教”。
由于受到唐太宗的高规格礼遇,它从进入唐朝之初就拥有了很高的地位。加之受到唐朝历代皇帝的重视,它在唐朝的传播广泛。
唐朝建中二年(781年),教徒信众们在长安的大秦寺立《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
碑文记述了自唐贞观九年至此期间,在中国的流传情况以及教义教规。
因为碑文中有“真常之道,妙而难名,功用昭彰,强称景教”。因而,这个脱胎于基督教、创立于波斯的宗教流派,被中国人称为“景教”,可能是取“光明辉煌”的含义。
约六十年后,公元840年,李炎继位为帝,即武宗。他有志于励精图治,革除积弊,澄清吏治,削弱宦官、藩镇和僧侣地主的势力。
武宗笃信中国本土的道教,勤于“道术修摄之事”。
而当时佛教盛行,全国寺院泛滥,拥有大片土地和僧众。
于是,武宗下诏拆毁全国的佛寺,没收其土地,下令僧尼二十六万余人还俗。由此,扩大了中央政府的税源和兵员。这也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唐武宗灭佛”事件。
景教传播受此影响,遭受重创。于是,教徒们将“景教碑”偷偷地埋入地下。
它在地下沉睡了约近八百年后,明朝天启三年(1623年),被偶然出土,重现天日。随后它被立到附近的金胜寺内。
然而此时景教在中国早已衰落,这个石碑也就未受到重视。
“景教碑”引起西方人的瞩目
清朝咸丰年间,金胜寺主建筑因战乱被焚毁,“景教碑”则暴露于荒野。
当时一些在华的西方传教士、学者,得知“景教碑”的悠久来历后,争相寻访、传拓碑文,寄往欧洲。
此事很快在西方引起了轰动。一些欧洲学者认识到此碑的特殊价值后,就大造舆论,呼吁将“景教碑”运往欧洲保管。
20世纪初,丹麦人傅里茨·荷尔姆(Fritz Halms)来到西安,企图以三千两银子买下此碑,运往欧洲。
当地官府和民众获知后,进行了阻止。最终荷尔姆放弃了原计划,但得以复制一通石碑,运回了欧洲。
荷尔姆回到欧洲后,又复制了一批此碑,十分抢手。
如今的美国耶鲁大学、日本京都帝国大学、朝鲜金刚山长安寺以及罗马天主教梵蒂冈教皇国的“景教碑”,都是以此碑复制。
清光绪二十三年(1907年),陕西巡抚下令将“景教碑”搬迁至西安碑林收藏。
西安碑林在宋朝就已是府学、文庙所在地,也积聚收藏了一批历代碑石、墓志及石刻造像艺术品,因而号称“碑林”。
历经沧桑的“景教碑”入藏西安碑林,算是找到了安身之所。
从此,在西安碑林乃至中国众多的现存石刻艺术品中,“景教碑”可以说是国际知名度最高的石碑,慕名前来瞻仰、研究者络绎不绝。
“景教碑”有什么特殊价值?
无论对于中国还是西方来说,“景教碑”都有着独特、重要的价值。
此碑以中文楷书题额“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碑文由景净撰文。景净是波斯人,当时是大秦寺僧人,可见其中文造诣。
此碑中文由署名“朝议郎前行台州司士参军”吕秀岩书写,然后由工匠镌刻上去。
吕秀岩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但是他在此碑上体现的书法字态秀逸遒劲,气息简静,受到中国历代书法界的赞誉。
此碑螭首龟趺,通高356厘米、宽99厘米、厚28厘米。
整体法度严谨,结构端庄,排布工整而不刻板,是我国古代石刻艺术的佳品。
我国古代有本土宗教道教。到文化开放、包容的唐代,来自异域的佛教、祆教、伊斯兰教、摩尼教等,都已在中国传播、流行。
景教的创始人聂斯脱里是叙利亚人,因而“景教碑”碑文除了中文之外,还有叙利亚文。
因此,此碑对于研究我国古代和古代叙利亚、波斯等国的文化交流,提供了宝贵的实物和资料。
大秦指古代罗马。脱胎于基督教的聂斯脱里教派(景教),是最早传入中国的基督教派,“景教碑”则是这个史实的最早见证物,且具有唯一性。
因而,它是研究中国古代基督教早期传播必不可少的考据文献,被誉为“中国基督教之昆仑”。
它被认为是基督教传教史上最重要的石质文献之一,被基督教人士视为神圣之碑。
另外,景教是西方宗教通过陆上丝绸之路进入中国的,因而它是研究中西文化艺术交流及交通史的珍贵资料,
因而,“景教碑”是妥妥的稀世珍品。
有关此碑的研究文章及专著达百部,碑文被译成英、法、葡、意、日以及拉丁文等多种文字。
鉴于此碑的非凡价值,以及唯一性,2002年,它被国家文物局列入《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目录》,也即跻身于“国宝”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