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一年(1475),明宪宗朱见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华发渐多,不由有些感伤,叹息自己膝下无子。
朱见深的身体自然是没问题的,之所以快到而立之年依然无子,全都是因为他所宠爱的女人——万贵妃。
之前朱见深的柏妃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只是到了五岁便已夭折,宫中谁都知道,除了万贵妃,没人敢下这个手,作为皇帝的朱见深又焉能不知呢?只是他实在太爱这个女人了,即便手段残忍,依然对其宠爱如故。
就在朱见深感伤的时候,为他理发的门监张敏突然跪了下来,并说出了让朱见深震惊不已的话:万岁已有儿子。
朱见深经过一番询问,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密养在西内,而今已六岁,朱见深大喜,立刻驾临西内,前去迎接皇子,小皇子离去之时,母亲纪氏泪如雨下:吾儿此去,娘怕是活不成了,看见穿黄袍有胡须的,就是你爹爹。
一,苦难童年
朱祐樘自出生起就是一个私生子,因为皇帝老爹的后宫里有一个十分善妒的万贵妃,六岁时才与朱见深相认。
朱祐樘自小不敢剪头发,不敢到外面玩,当朱见深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长发披地,按照《大明会典》《皇子命名仪》规定:皇子出生满三月,在命名的时候,才由“上择内夫人之敬慎者以奉皇子剪发”。
而躲在西内的朱祐樘是一个没有名字,没有名分的私生子,母亲纪氏一直等着他剪发的那一天,但这一天到了的时候,纪氏知道自己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朱见深有意补偿纪氏,便将其接到了永寿宫,多次召见,朝廷内外一派喜气,只有万贵妃日夜怨恨,怀恨在心。
万贵妃再次证明了她的手段之残忍,数月后,纪氏突然暴死,太监张敏在惊惧之下也吞金而亡,宫内外的人都担心朱祐樘这个唯一的皇子再遭毒手,幸亏朱见深的母亲周太后把孩子接了过来,将其抚养保护起来。
当年岁末,朱见深立朱祐樘为太子,万贵妃还不死心,利用一切机会妄图加害,有一次她召唤太子到自己的宫中,周太后临行前叮嘱朱祐樘一定不要吃东西,见面之后,万氏让侍女端上点心,朱祐樘立刻说自己已经饱了,过了一会儿又让他喝汤,七岁的朱祐樘老老实实说:不喝,怕汤里有毒。
万贵妃又气又恨,直接抑郁成疾了。
在这场事件之后,万贵妃也懒得管宫内其他的妃子了,之后的十年间,朱见深多了11个儿子,另外还有5个女儿,比之前那时感伤膝下无子的状况好了不知多少。
可想而知,之前被万贵妃所害的孩子有多少。
二,易储之谋
眼看着自己年龄越来越大,万贵妃也知道自己无法生育了,可她不甘让朱祐樘登上皇位,这个孩子很聪明,要是他上位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万贵妃想办事,自然就有人主动来做帮凶。
朱见深幼年的时候遭遇大变,也就是父亲朱祁镇被瓦剌俘虏加上被亲弟弟囚禁,自然也连累到了朱见深。
不知道是不是幼时的原因,导致朱见深说话时有些口吃,所以,他不大愿和大臣们见面,倒是经常在后宫走动,去各个库房看看,有时也和宫女们聊几句,聊得开心便当场“拿下”,朱祐樘的母亲纪氏的遭遇就是这样的。
有一次朱见深视察大内金库,竟然发现积蓄的黄金有七窖已经空空如也,朱见深生气地对陪同太监梁芳和韦兴说:挥霍内库金银,都是你们干的!
原来这二人为了讨好万贵妃,经常拿些金银珠宝进贡给万贵妃,朱见深碍于万氏的面子,不好发火。
谁知府库竟然已经亏空成了这个样子,梁芳回答说:这些钱花在建造显灵宫和各处寺庙上,为陛下祈万年之福。
朱见深指着二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跟你们啰嗦,自有后面的人与你们算总账。
后面的人自然就是太子朱祐樘了,这让梁芳二人惶恐不已,再想到朱祐樘平时就对自己等人戒备不已,一旦登上皇位,他们的小命怕是保不住。
于是梁芳想了个主意,和万贵妃合谋,劝说朱见深换个太子。
现在的朱见深不比之前,既然儿子多了,选择就多,这时的朱祐樘虽然被册立为太子已经十年,但是万贵妃要下手,他的位子仍然有些岌岌可危。
明朝的皇位继承制度,和之前的朝代差不多,即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朱见深没有嫡子,自然就只能立朱祐樘这个唯一的儿子了,按照朱见深的儿子排序,朱祐樘既不是嫡子,也非长子。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有多个儿子夭折了。
朱祐樘作为大明的储君,还是挺让皇帝老爹满意的,可也有不少令人遗憾之处。
第一,朱祐樘既非嫡子,也不是长子,在宗法制继承上并没有特别的优势,要是万贵妃的儿子能活下来,这个皇位铁定不是他的。
第二,朱祐樘的身体和形象都很一般,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一直躲躲藏藏的活着,先天营养不良是难免的。
第三,朱祐樘因为幼时的环境,性格上趋于软弱,缺乏作为皇子的自信。
第四,朱祐樘的母亲是明军在广西俘获的蛮女,出身跟其他妃子完全不能比,何况又早已经去世,更加不能为儿子提供庇护。
万贵妃已经想好了让谁来代替朱祐樘,她瞄准的是劭妃的儿子朱祐杬,也就是日后嘉靖皇帝的生父。
要说朱祐杬与朱祐樘相比,优势明显很多,虽说朱祐樘比他大,可二人都不是嫡子,按顺序,也不是长子,既然地位差不多,为什么不能争一争呢?
朱祐杬的资质形象占据明显的优势,《明孝宗实录》卷一描绘朱祐樘的形象:隆准高颡,颅骨隆起,俨如龙形,寡言笑,慎举止,出于天性……
尽管文字为朱祐樘掩饰了一部分缺陷,但有些东西仍是无可遮蔽的,如《明史.后妃一》的记载直接就说:孝宗之生,顶寸许无发,或曰药所中也。
这说的是朱祐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受到万贵妃的毒药所害,因而头顶有一部分不长头发,是留下来的后遗症。
而朱祐杬的条件比起朱祐樘要好太多,明宪宗在册封诸皇子的时候,对他的评语可见一斑:
尔第二子祐杬天资奇伟,气禀清纯,特封尔为兴王
这样看起来,朱祐杬才像是有个帝国之君的样子。
朱祐杬的母亲劭妃与万贵妃的相处倒还融洽,在万氏身边人的策划下,他们打算把朱祐杬过继到万贵妃名下,这样一来,朱祐杬的身份就更贵重,优势更加明显。
而劭妃也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当皇帝,自然也不会反对。
三,地震帮了忙
在众人的劝说下,朱见深一时也有些动心,想把朱祐杬立为太子,但是太子朱祐樘平时表现挺好,文武百官对其必会一力护佑,再加上朱祐樘自幼由周太后养育,祖孙情深,想要废掉太子很难。
既然这样,朱见深想走曲线救国路线,在他身旁的近侍中,以司礼太监怀恩最受皇帝宠信,地位还在梁芳,韦兴二人之上。
朱见深与怀恩多次恳谈,希望这位老奴能支持自己,通史用他的影响力与威望在大臣中做做工作。
有明一代出了不少奸宦,但也有不少正直的宦官,怀恩之所以受朱见深宠信,就是因为他中正耿直,再加上他也是看着朱祐樘长大的,因而坚决反对,以死相争,朱见深大怒,将他贬往凤阳守陵。
就在朱见深打算固执己见,更换储君之时,当年春节发生星变,四月,东岳泰山又连续发生地震,朱见深为此震惊不已,待求神问卜之后,结果说是东岳地震,是钉宫有变的不利迹象,一向敬畏上天的朱见深心中惶恐,再加上本来也有些不忍,便就此作罢,不再提易储之事。
万贵妃郁闷不已,脾气越来越坏,身体越来越差,成化二十三年,终于郁郁而终。
朱见深得到消息,半天不说话,良久长叹一声“万侍长去了,我很快也该去了。”
结果不过数月,用情至深的朱见深也随之去世,朱祐樘登上皇位,这便是明孝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