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到1962年期间,我国发现并挖掘了永泰公主墓。
永泰公主名叫李仙蕙,是唐中宗李显的女儿,也就是武则天的孙女,从永泰公主墓中,我们挖掘出了大量可供研究的唐代第一手材料,继而牵扯出了一段跟武则天有关的家庭人伦悲剧,以及一个枯坐在墓中上千年的“盗墓贼”。
建国后最大唐墓里,挖出了武则天的孙女
1958年冬天,我国正在陕西附近修建西兰公路,修路需要到附近山头炸取石料,工人们已经十分习惯这样的操作。
谁都没想到,炸石头这种事情,会导致意外发现中国建国至今为止最大的唐陵。
那一年的11月27日,一个普通的工人像往常一样在山上炸石,一次爆炸之后,现场的石块出现了异常
——并不像以往一样炸得到处都是碎石,而是出现了一条条一块块的石块,很明显,这些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有人后天加工而成。
工人拿起石块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些石块上还刻着文字,工人看不懂,就只能上报领导。
领导看后发现,这很像是当地流传的一个传说中放在“乾陵”墓道口的石块。
所谓“乾陵”,指的就是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合葬墓,是唐朝皇室成员所葬之处。
于是当地工作组立刻停止施工,把奇特石块上报给更高级管理部门,声称似乎发现了乾陵的墓道口。
有关部门也将信将疑,派遣了专业人员来到现场进行考察,考察结果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墓道口确实是乾陵的墓道口,在被炸出的地下,不知道存放着多少唐朝皇室成员的遗体、墓穴和陪葬品。
不过,当时中国的考古知识和技术都受到了时代限制,研究人员考虑到贸然开挖乾陵可能会损坏其中的历史价值,挖掘工作便一时搁置了下来,等待技术进步之后,由后世进行挖掘。
到了1960年,陕西省建立了“乾陵挖掘委员会”,开始系统性地研究如何对乾陵进行挖掘,而永泰公主的墓,正是在这一年开挖。
永泰公主的墓是封土堆墓,四周都被围墙围了起来,整个面积有6000平方米左右,是建国以来发掘的所有唐墓中最大的一座。
墓门口放着一对石狮、两对石人,整个墓有数个天井、甬道和便房、墓室,经考究,就应该是为了对应永泰公主生前所居住的院子。
从墓道进入墓室的过程中,可以看到左右有许多小洞,洞中放着各种各样的陶瓷陶俑和陪葬品,工艺精美,价值连城。
同时墓道两边还有大量壁画,画上有两列仪仗队,以青龙和白虎作为开端,两排武士身披铠甲、腰带宝剑居于其后,气势雄壮威武,样貌栩栩如生,似乎是用来保护永泰公主死后安息的护卫。
在墓室的墓顶还有天象图,东有三足金鸟,西有玉兔,分别象征太阳和月亮,而中间是一片满天星斗的银河。
在唐朝,中国的天文学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虽然唐朝学者们夜观天象时使用的理论是迷信的,但他们根据天象所计算、测绘出来的天象图却与现在几无差别,在那片银河中,每一颗星星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绝非随手乱画。
墓穴四周的壁画更是生动形象,工艺纯熟,精美异常。
可惜的是永泰公主的墓在过去上千年的时间里遭受过盗挖,很多壁画虽然无法被盗墓贼带走,却由于盗洞带来的雨水和泥沙流进墓中,造成了不小的破坏。
很多壁画都因雨水侵蚀和盗墓时的氧气渗入而发生了变化,甚至直接遭到了破坏。
不过即便如此,墓中各种壁画和陪葬品依然带来了极大的研究价值,是中国近现代考古历史上少见的,能够保存相对完整的墓穴。
更何况,永泰公主墓的规模远大于其他墓穴。
从永泰公主墓中,考古人员得到的不只是从唐朝流传至今的许多具有历史价值的文物。
更重要的是在1960年9月,考古人员发现了永泰公主墓的墓志铭。
墓志铭以隐喻的方式写就,其中详细说明了永泰公主的死因。
令人震惊的是,墓志铭上所记载的死因,跟当时可以信任的绝大部分古籍和史书都不同。
比如后晋时期写作的《旧唐书》、北宋时期写作的《新唐书》以及司马光编撰的《资治通鉴》,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研究唐朝历史的最重要典籍。
其中记述了绝大部分历史,在没有其他证据证伪的情况下,都被认为是唐朝正史。
而永泰公主的墓志铭,讲述了一个与《新唐书》《旧唐书》《资治通鉴》完全不一样的历史。
永泰公主颠簸一生,17岁怀孕而死
在唐高宗李治去世之后,唐中宗李显应该继位,可是李显在继位不久之后,就被他的母亲,也就是皇太后武则天废掉,贬为庐陵王。
那个时候李显的膝下还有两个子嗣,分别叫做李重润和李仙蕙。
李重润作为李显的儿子,本应是皇太孙,由于李显被贬,李重润也被武则天从皇太孙贬为了庶人。
在李显离开京城被迫辗转各地的旅途中,他跟妻子生下了女儿李仙蕙,也就是永泰公主墓的墓主。
李仙蕙出生在李显失意时期,从小就跟着父母四处漂泊,李显被贬为庐陵王的14年期间,李仙蕙过的日子算不上差,但也绝对不算好。
本来李显以为,自己作为皇帝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余生将作为庐陵王,郁郁至死,没想到的是武则天朝中生变,竟然将李显召回了朝廷。
当时武则天已经牢牢把权力掌握在手中,将国号从“唐”改为“周”,自称皇帝。
既然当了皇帝,就要开始考虑皇位继承人,那个时候武则天有两个侄子,侄子见姑姑权势滔天,都希望得到姑姑的青睐,成为皇位继承人,在武则天死后能继承周朝。
武则天原本已经动了心思,想立侄子为太子。
可是著名宰相狄仁杰劝谏武则天,说自古以来从未听过姑姑立侄子为太子的,假若女皇没有儿子倒也罢了,可女皇的儿子明明是唐中宗李显,哪有不立儿子而立侄子为太子的道理,百年之后,李显可以顺理成章把母亲供奉在太庙里,但侄子如何能把姑姑供奉在太庙里?
武则天听后,也觉得狄仁杰所说有理,就秘密派人把李显接回了朝中,跟李显一起回朝的,自然也有已经被贬为庶人的李重润和李仙蕙。
后来经过多方考量,武则天最终还是把李显立为储君。
解决了继承人的问题之后,武则天认为世间已经没有自己需要操心的事情,国泰民安,朝政严明。
于是开始寻欢作乐,这也导致了李仙蕙悲剧的发生。
当时武则天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是如同很多皇帝上了年纪后纵情美色一样,武则天也养了不少男宠。
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二张兄弟,也就是张易之和张昌宗。
张易之和张昌宗两个人原本就是作为供奉武则天的男宠被送进朝廷,由于长相姣好、肤白貌美,受到武则天的喜爱。
他们就以这份喜爱为底气把持朝政,一时之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很多在朝的重臣都有权力。
长此以往,不少与张易之和张昌宗有利益冲突的朝臣被他们用各种方式铲除,国家大事也被他们搞得一团糟,朝野上下除了武则天之外,都对二张兄弟怨声载道。
武则天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但是武则天仗着自己权高位重,对批评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的话充耳不闻,甚至处死了不少提出批评的人。
永泰公主李仙蕙,就因此而死。
当时,李显从庐陵王被立为皇储,他的儿子李重润和女儿李仙蕙也得到了皇室的地位。
李仙蕙回朝之后嫁给了武延基,武延基的父亲武承嗣,就是曾经差点从武则天手中要到继承人之位的武氏侄子。
因此,李仙蕙和武延基夫妻二人,都跟武则天有血缘关系,地位原本就十分牢固。
可是在一次闲聊中,李仙蕙的丈夫武延基跟哥哥李重润讨论了关于张易之和张昌宗的事情,讨论之时怒骂二张兄弟祸乱朝政、诱惑女皇。
这件事不小心传了出去,传到了武则天的耳朵里,致使武则天大怒。
武则天最终因为此事处死了李重润和武延基,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孙子,另一个是他的孙女婿,竟然只因为说了两句实话,就遭此横祸。
一夜之间,李仙蕙失去了哥哥和丈夫,而且肚子里已经有了武延基的孩子,一时间悲痛交加,几近家破人亡。
没过多久,宫中传出消息,李仙蕙身亡,享年17岁。
这段故事在各个史籍资料里都有记载,但对于李仙蕙的死因,不同的史书记载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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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中惊人发现,推翻三册史料
《新唐书》里记载的是,武则天杀了李重润和武延基以及李仙蕙。
《旧唐书》里记载的是,李重润与武延基议论二张兄弟之后,跟李仙蕙一起被武则天下令吊死。
《资治通鉴》里记载的则是,太后下令逼三个人自杀。
虽然三本史籍中所记载的杀人方式不一样,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即武则天下令杀害了永泰公主李仙蕙。
可是在1960年9月永泰公主墓中发掘到了《大唐故永泰公主志铭》,对其进行研究和翻译之后,历史学家们发现永泰公主的真正死因,似乎跟史书中所说不一样。
墓志铭中明确写道,武延基确实是被杀了,可是永泰公主并没有立刻被杀,而是被饶了一命,替武延基守寡。
在守寡期间,或许是因为失去哥哥和丈夫伤心过度,永泰公主的身体状况急剧变差。
墓志铭中一句“珠胎毁月”更是暗示了永泰公主是死于肚中的孩子。
可能是因为永泰公主伤心过度再加上怀孕,导致身体缺乏足够的营养,患病而死。
也有可能是过于伤心引起早产,而且在生产过程中遇到了困难,那个年代医疗技术不够先进,难产而死是当年女性的主要死因,永泰公主因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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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泰公主墓中,研究人员还发现了永泰公主的骨盆碎片,带回实验室进行研究并复原之后,研究人员发现一个事实:
永泰公主的骨盆相当狭小,即便在古代,也比同时代其他同龄妇女的骨盆要小得多。
这样的身体状况极易引发难产,进一步证实永泰公主应该是由于难产而死的。
不过仍然有人认为,永泰公主墓中的墓志铭有另外的解释,“珠胎毁月”未必指的是因孩子而死,也可以暗指武则天因永泰公主怀了孕,没有立刻对其进行杀害,而是逼其服毒自尽。
无论如何,这一场奶奶亲手杀死孙子孙女婿、并害死孙女的家庭人伦惨剧,确实在唐朝上演过。
只不过在永泰公主墓被挖掘整理之后,才以接近历史真相的形式出现在我们面前。
另外,还有十分令人在意的一点,也是当年永泰公主墓挖掘过程中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挖到永泰公主墓墓志铭的同月,研究人员还发现在墓道的尽头,有一副骷髅骨架歪坐在墙根,周围是各种陪葬品。
枯坐千年骸骨,是盗墓贼还是情郎?
看到这副骷髅骨架的第一眼,研究人员就知道,此人绝对不是按照陵墓安排被放入永泰公主墓中的。
因为在这副骷髅骨架的上方有一个极大的洞,看起来像是盗洞。
因此研究人员判断,这副骷髅骨架应该是一伙盗墓贼的成员。
这伙盗墓贼进了永泰公主墓,搜刮一空之后,想从盗洞回到地面,但最后一个人例外。
或许是因为他动作太慢被同伙嫌弃,又或者同伙想要杀人封口,先上地面的盗墓贼堵住了盗洞,让留在墓里的最后一个人无从返回地面,就这样在极度恐惧和无奈中活活饿死。
不过,当地传说有另一种说法,也可以解释这幅奇怪的骷髅骨架。
据说,这幅骷髅骨架最初被发现的时候,手中还有一个龟甲,上面刻着“之闵永泰,生生世世”。
其中的之闵,指的就是当时著名诗人宋之问的弟弟。
宋之问才情虽高,却为时人所不齿,因为宋之问把自己的才华都用在了巴结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身上。
他为财为势,极尽所能地讨好二张兄弟,一代才子竟然为女皇的两个男宠倒尿桶,因此得到了二张兄弟的关照,进一步得到了在武则天面前表现的机会。
宋之问这样的行为,让宋家家族可以接触到朝堂内部,也间接帮助他的弟弟宋之闵结识了永泰公主李仙蕙。
最初,宋之闵遇到李仙蕙的时候,李仙蕙的父亲李显还没有被武则天正式认定为皇储,李仙蕙的身份自然也因此不高。
二人相识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你侬我侬、浓情蜜意的生活。
谁知不久之后,武则天认为是时候把李显重立为太子,李仙蕙的身份也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了朝中郡主。
这个时候宋之闵的身份已经跟李仙蕙无法比较。
李仙蕙也在不久之后成为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武则天一脉的亲戚:武延基。
以宋之闵的地位和能力,他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嫁给其他人,在苦闷中过了几年时间。
这几年时间里,他只能从哥哥的话语中得知李仙蕙的近况,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感到心满意足。
然后宋之闵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年,李仙蕙竟然卷入了李重润和武延基的非议中,最终因各种原因导致了死亡。
宋之闵为此大哭一场,终日里郁郁寡欢,他在永泰公主墓建成之后,独自一人寻到了墓地所在,打了一个洞,找到李仙蕙的墓室,在其中不吃不喝,终日思念李仙蕙。
想着既然生前不能结为夫妻,死后至少能葬在同一墓穴。
因此,专家学者在墓穴中发现的骷髅骨架,就是痴情殉情的宋之闵的遗体。
这个说法没有任何的旁证,只是一个传说。
骷髅骨架手中刻着字的龟甲,也没有任何的目击证人,因此被认为是虚构的故事。
因为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龟甲,将会是极其重要的文物,专家学者不可能遗漏。
然而,这个传说中的种种细节,跟史书记载以及永泰公主墓中的情况十分吻合。
很难说是不是单纯的巧合,又或者是有心人事后改编。
不过在陕西当地,确实有不少老人说听过这个故事。
孰真孰假,只能见仁见智。
尊重现实的人认为,考古专家所发现的就是历史的真相,无从证明的那些说法只能当做野史记录;
浪漫主义的人则认为,既然这段传说有各种各样的细节,且没有被证伪,信之也无不可。
重大发现:虽是公主,却按照帝王规格下葬
在对永泰公主墓挖掘完毕之后,历史学家还发现了一个重大细节:永泰公主墓是中国古代历史上唯一“号墓为陵”的公主墓。
所谓“号墓为陵”是一种特殊的丧葬制度。
“陵”这个字是帝王专用字,只有帝王死后所葬的地方才能够叫做“陵”,与帝王有关的其他家属,包括不是帝王的儿子以及女儿等等,他们所葬的地方只能叫做“墓”。
号墓为陵,就是让不是帝王的人享受帝王级别的丧葬待遇。
比如永泰公主墓,理论上只是“墓”,实际上在下葬之后被当时的唐中宗李显和朝廷称为“永泰公主陵”,墓葬随葬品等等全都按照皇帝级别进行安排。
甚至可以这么说:武则天的陵墓等级,跟永泰公主的陵墓等级是一致的。
当然,武则天毕竟是真正的周朝皇帝,永泰公主只是普通的公主,实际上规模还是有区别的。
但比起其他的公主,乃至于其他任何不是帝王的墓,永泰公主墓的规模之大,确实远超常规。
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当初挖掘永泰公主墓的时候,所有的工作人员乃至历史学家,都不认为这是个公主墓。
因为永泰公主墓是乾陵之内众多墓之一,整个乾陵葬着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随他们葬在周边的是他们的亲属和皇室成员,其中地位最高的应该是章怀太子李贤。
李贤是李治和武则天的儿子,曾经一度被册封为皇太子,最终因为政局斗争而被迫自尽。
负责考古的工作人员认为,当时永泰公主墓所在的位置规模巨大,规格甚高,一定是章怀太子李贤的墓,没想到实际挖掘后才发现是永泰公主之墓。
可见,在“号墓为陵”制度之下,永泰公主享受了多么超规格的待遇。
后来历史学家认为,永泰公主只是一介公主,也对朝廷国家并无贡献。
之所以能得到号墓为陵待遇,是因为他的父亲唐中宗李显的政治需求。
武则天杀害李重润,并逼死永泰公主李仙蕙,让唐中宗李显失去了一儿一女。
杀子杀女之恨加上夺权之恨,让当时还是皇储的李显对武则天这位母亲充满了不满。
神龙元年,李显在朝中大臣的帮助下,成功使武则天让位于自己,复位登基称帝。
但朝中依然有武则天的武家势力,时时刻刻威胁着李显的权力。
这个时候,李显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也为了怀念逝去的儿子女儿,同时为了在政治上取得先机,册封儿子李重润为“懿德太子”,女儿李仙蕙为“永泰公主”。
并将他们二人的墓地进行升格处理,号墓为陵,以帝王规格优待。
纵观永泰公主李仙蕙的一生,出生时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随着父亲回到朝中,在人生最美的17岁结婚生子,眼看着就可以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一场意外又让一家人家破人亡。
俗话说:自古帝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哪怕是千古女帝武则天,以一己之力打破了男性主宰皇朝的惯例,也仍然打不破历史惯性。
永泰公主李仙蕙作为她的亲孙女,一生的悲剧反而都是由武则天亲手为之,实在是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