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天成
内容提要：如何看待宋朝，从根本上说，是个世界观问题、方法论问题。不同的世界观、方法论得出的结论不同。文化是根，是一切思想行动之本源。没有民本思想文化的王朝注定是软弱怪诞的王朝。
关键词：澶渊之盟、粉饰宋朝、土地兼并，靖康之耻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怪胎”。这个观点是冷清先生在《宋朝对外巨额进贡，血汗工厂创造了虚假繁荣》一文中，通过对宋朝财政的真实考证得出的结论。他指出：剔除宋朝纸币的虚假面值，北宋每年真正的财政收入不过1200多万两白银。一匹绢(丝绸)在当时的价值是10两白银。澶渊之盟规定每年给辽国进贡10万两白银20万匹绢合计白银200多万两，占宋朝每年财政收入五分之一多。他说：北大历史教授赵冬梅认知浅薄，“有刻意粉饰宋朝的嫌疑”“在百家讲坛说，30万银子对于年财政收入一亿四千万两的北宋来说，那就是‘毛毛雨’‘洒洒水’啦，但是换取了一百年的和平发展”“是一个很不错的条约”，这个结论实在站不住脚。他认为：《澶渊之盟》规定每年给辽国的进贡加上《庆历合约》规定每年给西夏的进贡共400多万两白银是巨额款项，占北宋每年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使宋朝成为了他们的血汗工厂，表现出的是虚假繁荣。
到底应该如何看待宋朝？从根本上说，是个世界观问题、方法论问题。不同的世界观、方法论得出的结论不同。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早在春秋初期管仲就深刻地认识到民众的重要性。他把人民比作“天”。齐桓公曾问管仲：“王者何贵？”曰：“贵天。”桓公仰而视天。管仲曰：“所谓天者，非谓苍苍莽莽之天也。君人者，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强，非之则危，背之则亡。《诗》云：‘人而无良，相怨一方。’民怨其上，不遂亡者，未之有也。”（1）在《管子》一书中有许多惜民、爱民、富民以及藏富于民的伟大论述。他提出的以民为本的思想成为后世治国理政的传统思想。譬如，唐太宗李世民就深刻地认识到“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还有五代时期的周世宗柴荣曾提出“十年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等等，都把人民的福祉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人民是江山，江山是人民。我们共产党人更是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作为宗旨，把人民高兴不高兴、满意不满意、答应不答应作为检验一切工作的标准。
宋朝，是赵匡胤用阴谋诡计夺取后周孤儿寡母的江山，来的太容易，是一个不满月的速生儿。为了卵育和保护这个速生儿的成长，一开国，宋朝就确立了与士大夫共管天下的国策，赋予官僚士大夫极大的特权和优渥的待遇。赵匡胤“勒石三戒”明确地要求后代“不得杀士大夫”。
中华文化的多样性，产生了法、道、儒、阴阳、名、墨、纵横、杂、农、小说家等九流十家文化。孔孟所创造的儒家文化的核心是“克己复礼”，要恢复尊尊、亲亲、贵贱有别、上下有序的礼乐制度，是为统治阶级和权贵阶层服务的文化。虽然，儒文化也有稳定社会、维持家庭和睦等好的一面，但其墨守成规、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等落后面对社会的危害极大。为了维护官僚士大夫的既得利益，宋朝的统治者，以儒文化治国，对人民的重要性缺乏深刻认识，漠视人民的福祉，民本思想非常淡薄。
一些教授学者津津乐道两宋文明。不错，士大夫是文化的载体，负载着发展、传播文化的职能。在宋朝，他们是统治阶级，享受着优厚的待遇和宽松的政治环境。平时，他们养尊处优，不从事任何体力劳动，游山玩水，互相唱和，写诗作画，出现了许多大师级的学者和文化巨匠。唐诗宋词，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文化水平，唐宋八大家宋朝就有六个人，成就斐然，很是辉煌。
明末清初的思想家王夫之对宋朝的文化人有一个中肯的评价。他在《宋论》中说：宋朝朝野臣僚没有人考虑边患，国家的富强，只热衷于争论文章中一个典故的运用是否得当的是与非。（2）宋神宗也批评说：“人臣但能言道德，不以功名之实，亦无补于事。”（3）宋朝兴起的理学把儒学发展到了极致，视封建伦理道德为不可违犯的天理天条，极端地倡导“存天理，灭人欲”， 从而，使宋朝形成了一个强大落后的社会氛围。梁启超先生在评论宋朝时说“……夫国固未有舍法而能以为治者也。而中国儒者讳言之；唯以守祖宗成法自文。彼其所谓祖宗成法者何？袭前代之旧而已；前代又袭前代之旧而已。数千年来，一丘之貉，因陋就简，每况愈下。”（4）两宋文明有辉煌的一面，也有灰暗的一面。文化是根，是一切思想行动之本源。没有民本思想、讳言法治的王朝注定是软弱怪诞的王朝。宋王朝以儒文化治国，从立国开始就是个怪胎。
宋朝著名学者、官员黄震说宋朝的实际情况是：“民日以穷、兵日以弱、财日以匮、士大夫日以无耻”。（5）在中国几千年的农业社会里，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命根子。为了使农民安居生产，历朝历代大都出台政策，限制土地兼并。宋朝为了维护官僚士大夫、权贵阶层的利益，不抑土地兼并。大量的土地被官僚、富商、豪强所占有。到宋仁宗时期，官僚士大夫使“天下田畔半为其所占有”，到宋徽宗时期，“天下财赋尽归权悻之家”，到南宋初，“权贵之夺民田，有至数千万亩，或绵亘数百里者。”权臣秦桧仅在永丰圩一地就有田地960顷。秦桧后人“家道”“衰落”，“生产亦薄”，每年还有租米十万石的剥削收入。秦桧一党的武将张俊，喜殖田产，罢将家居后，每年仍收入租米六十万斛。以一般田租每亩不足一斛计算，占田六、七十万亩。王历都“寓居抚州，恃秦桧之势，凌夺百姓田宅，甚于盗寇，江西人苦之矣！”（6）
无论是北宋还是南宋，官僚士大夫和普通老百姓都是冰火两重天。他们过着花天酒地朱门酒肉臭的生活，在上恬不知耻，在下荒嬉无度，纳妾嫖娼狎妓成为风尙。老百姓则过着地狱般的生活。据宋仁宗时期统计，40%的农民失去土地后变成流民或佃户。北宋开国初地主打死佃户没有任何法律规定，到宋哲宗时期才有被流放一说，但对地主减刑，不判死罪。南宋还规定，佃户不得控告地主，任由地主处罚，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变成了奴隶。宋朝的税收是历朝历代最多的。宋王朝将五代十国时期设立的各式各样的税目全盘继承了下来，还新增了繁多的名目。纳税户除按规定的数量纳税外，还有"支移"和"折变"等负担。在夏秋两税之外，还有丁口赋、各种杂变之税、徭役和差役等。宋官员晁说之说：“宋赋、役几十倍于汉”。还有人说，宋代人口和疆土不及汉唐，但国家财政税收却比唐朝多7倍。一些人鼓吹的所谓宋仁宗盛世是痴人说梦的鬼话。实际上那时候财政入不敷出，国库空空如也，问题多多，已经积重难返。王安石和包拯都曾在宋仁宗时期做官，王安石在《上仁宗皇帝万言书》中，直陈北宋王朝面临的严峻局面说“天下的财力一天比一天困难穷乏，社会风俗一天比一天衰落败坏，四方有志之士经常忧惧天下不能长治久安。”（7）包拯也说当朝征税已经越来越倾向于横征暴敛。连大儒朱熹都感叹地说“古者刻剥之法，本朝具备”，“民之生于是时者，不知何以为生也！”（8）农民破家荡产，卖儿卖女，苦不堪言，大量逃亡，生子无法养、不敢养，形成杀婴习俗。阶级矛盾日益尖锐，农民起义不断爆发，"一年多如一年， 一伙强如一伙"。宋仁宗嘉佑4年4月，刑部官僚上报说，由于民贫乏食，京城周围一年当中曾发生"劫盗"970多起。仁宗时期见于文献记载的起义就有三四十起。南北宋共319年，农民造反起义433起，平均每年1.36起。
国家内忧外患，到宋神宗时期不得不起用王安石进行变法。站在国家和广大民众的立场上看，王安石变法的内容都是利国利民、富国强兵的好法。就经济政策而言，新法大都是前人和他人经验的总结。如：均输法，相似的做法春秋初期的管仲在齐国就实行过。青苗法，春秋战国就有，王安石在鄞县当县令时推行过；李参在陕西也推行过，效果很好。方田均税法，是王安石借用宋仁宗年间郭咨的发明。市易法，早在汉代就有，那时叫“平准法”。水利法，以前的各朝各代都实行过。王安石推行的方法也很得当，先行试点，取得经验再逐步推开。从而，抑制了土地兼并，减轻了劳苦大众的负担，调动了人民生产劳动的积极性。
一切改革都要剥夺权贵阶层的一些利益。宋朝廷的官僚士大夫，绝大多数家里都有良田万顷。站在既得利益的立场上，他们以及满脑子儒家思想“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士大夫集团对王安石变法群起而攻之，改革的阻力很大。以司马光为典型代表的当代以及后世的儒家学者，包括现在的一些儒学思想深厚的教授学者，谩骂、诬蔑、诋毁王安石的变法，都是站在官僚士大夫的立场上看问题的。好的政策执行中扭曲产生的形象工程、政绩工程以及贪污受贿等，任何朝代都有，现在也不例外，不能一叶障目，以偏概全。站在“人民至上”的立场上看，所有的指责都有失公允。正如台湾著名史学家柏杨先生所言：“凡是抨击王安石最烈的或对王安石人格和私生活最污蔑栽赃的，用不着调查，我老人家敢跟你赌1块钱，他准是条大酱缸蛆。”（9）
强国必须强军，军强才能国安。赵匡胤害怕武将效法他的行为再夺取皇权，听从“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意见，杯酒释兵权，实行重文轻武、弱兵弱将的政策，虽然保证了皇权的稳定，但却自毁保家卫国的钢铁长城。到宋仁宗时期军队由后周的10多万人已经快速发展到120多万。三权分置的管理，使兵不见将，将不见兵，训练乏陈可言。而且，部队实行终身制，国家既要养兵又要养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军费占去财政收入70%。当兵成为养家糊口的主要途径。兵士吃饱饭睡大觉，无所事事。部队里充斥着大量的老弱病残，多次被辽国打败，恐辽病席卷宋朝。西夏是宋朝的属国，宋仁宗时三次与西夏大的战役都被打败了。
宋朝军队的这些弊端，谁都能看出来。王安石变法，破除军队终身制，裁减老弱，改革管理形式，使兵将合一，加强训练，精兵强将，改革兵器，训练乡勇，实行全民皆兵，收复了河湟两千多里的土地，平定了西南夷之乱，取得交阯之战的绝对胜利，多么好的政策。可满脑子儒家思想的官僚士大夫，以“仁义”等修己安人的怪诞思维反对声不绝于耳。司马光带头上书反对王安石的军事改革，上台后毫不犹豫地予以废除，还给王安石加上“擅开边衅，穷兵黩武”的罪名，并要把收复的失地还给西夏、吐蕃。
兵者诡道。战争的唯一目的是通过各种手段取得胜利。宋朝的统治阶级、官僚士大夫没有“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情壮志。王安石说：“所谓儒者，大抵皆庸人。”（10）他们被儒家“仁慈”“宽容”“以德报怨”等等修己安人文化洗脑，面对外来的侵略者表现出的软弱无能、丧权辱国的奴颜婢膝，写尽了历史的耻辱。北宋与金联合灭辽，宋军竟然被两面受敌的辽军打败。金人攻取了燕京不仅不归还北宋，还要北宋把每年进贡给辽国的岁币照数送予金国，而且还要在原定的岁币数目上之外再加纳钱百万贯。
金人在与北宋接触的过程中看到了宋朝的腐败和军事无能，灭辽之后接着攻打宋朝，每破一城如遇抵抗，就进行屠城，洗劫一空。宋朝的一些官员投降了金人，成为汉奸和汉奸部队，为金人提供信息，协助金人攻打宋朝。自宋以后，中华民族每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就会产生大量的汉奸，助纣为虐，祸害自己的祖国。这完全是儒学成为国学奴化教育结出的苦果。
公元1126年正月，金军对东京发起进攻，宋徽宗吓破了胆，忙将皇位让给太子赵恒，即宋钦宗。在主战派李钢的领导下，军民顽强抵抗，屡屡取胜，保住了都城开封。勤王的20多万部队陆续到来。来至西北边防的著名将领种师道，带领的军队还是很有些战斗力的，打败金军是有可能的。但，徽钦二帝和朝中那些满脑子儒家“仁义”“宽容”的主和派士大夫一心想和谈。他们将李钢和种师道罢官。金人提出苛刻的和谈条件，要求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给金国，每年向金国进贡金500万两、银5000万两、帛绢100万匹，马、驴、骡10000万头，要派亲王和宰相做人质，护送金军北还。宋朝廷无条件地答应了。为了凑够这些庞大的数字，朝廷开始拍卖皇帝的衣服、车马、宗庙祭具、六宫官府器皿等，得30万两黄金、800万两白银。同时，抄了蔡京、童贯、梁师成、高俅等人及其家属的的家，抄了名妓如李师师、赵元奴等人的家，所有家产全部充公，收回内侍们曾经所得的赏赐，得20多万两黄金、400多万两白银。与此同时，宋钦宗下令，在京军民，都要把钱交到有司衙门，过期不交的斩首，允许家属、奴婢举报，整个开封城被搜刮一空。金人在收到宋朝的求和钱后依然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名将种师道提出在金军过黄河一半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消灭金军。主和派不予采纳，还派人在黄河边上树立大旗，严令军队不得绕过大旗追赶金军，否则一概处死。古往今来，谁见过有这样和豺狼讲仁义的？
公元1127年，金军又一次攻打开封，宋钦宗出城求和受尽侮辱，后被扣。金军提出更苛刻要求。他们估计北宋拿不出那么多金银帛绢，允许“以帝姬（公主）、王妃（儿媳）一人准金1000锭，宗姬（郡主）一人准金500锭，族姬（县主）一人准金200锭，宗妇一人准银500锭，族妇一人准银200锭，贵戚女一人准银100锭，任听帅府选择。”宋钦宗竟然画押同意。共选纳妃嫔83人，王妃24人，帝姬、公主22人，嫔御98人，王妾28人，宗姬52人，御女78人，近支宗姬195人，族姬1241人，宫女479人，采女604人，宗妇2091人，族妇2007人，歌女1314人，贵戚、官民女3319人，送给金人。金人准金607700锭，银2583100锭。金人将这些女子任意分配给将士奸淫玩弄，受尽凌辱。22岁的茂德公主是宋徽宗女儿中最漂亮的一位，被随意转送作践，肛裂而死。开封城陷落，金人不仅俘获了两帝及赵氏宗室子女，而且挖地三尺，洗劫了开封城，攫取了大量物质和少女1500人。老百姓灯尽油枯，苦不堪言，出现争吃死人，人相食的惨象。曾经的百万大城开封满目疮痍，成为人间地狱，几年后统计全城只剩下几万人，其中壮年男子只有几千人。（11）
徽钦二帝等14000余人被押往金国，妃嫔王妃帝姬宗室妇女随徽钦二帝等均赤裸着上身，身披羊皮，脖子上系着绳子，像羊一样被人牵着，行任人宰割的牵羊礼。金国皇帝接见了韦后等人，赐赵构母韦后、赵构妻子邢秉懿和姜醉媚、帝姬赵嬛嬛等居住浣衣院。实际上是军妓营。有钱有势的男人竞相前往观看、嫖宿。靖康之耻，是中华史上旷世的奇耻大辱。
偏居一隅的南宋依然是儒家思想占统治地位，主和派掌权，无情地打击岳飞等主战派，向金国称臣纳贡，依然有着罄竹难书的软弱和无能。
试想，如果大儒司马光不否定王安石的军事改革，精心训练军队，实行全民皆兵，还会有这样的国耻吗？北宋还会被金人灭亡、南宋还会被蒙人灭亡吗？
梁启超先生说：“自有史以来，中国之不竞，未有甚于宋之时者也。”（12）这种屈辱的存在，任人宰割的朝代，不是一个历史怪胎又是什么？
参考资料：
（1）百度百科《王者何贵》；[汉]刘向著；程翔译注《说苑译注》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9年9 月第1版。
（2）王夫之著，舒士彦 点校《宋论》，，中华书局出版，2019年12月
（3）百度百科：《宋神宗》启用人才，第2段第9行、
（4）（12）梁启超：《中国六大政治家》第5篇王荆公， 中华书局出版，2014年11月北京第1版第 402页、364页
（5）百度百科：《黄震（南宋官员学者）》直言内政弊病，第2行
（6）柴荣：《透视宋朝的土地兼并问题》，2015年8月27日网文
（7）（10）郑红峰主编：《二十四史》宋史王安石传，光明日报出版社，2012年6月，第1版1289页、1274页
（8）《朱子语类》卷110《论兵篇》
（9）戴永夏：《加给改革家王安石的离奇“罪名”》载《齐鲁晚报》2011年6月10日
（11）百度百科：《靖康之耻》；《中国历史上最耻女俘：贵妃公主下场竟惨如娼妓》2015-4-25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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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天成，陕西临潼人，陕西省某厅局退休干部，出版学术著作：《职称的由来及沿革 》、《中国八大依法治国名相》及长篇小说《转折》《路》《股惑》《西京轶事》等。通信地址：西安市莲湖区习武园45号人社厅家属院，邮编：710003 电话13809198378邮箱：wangtiancheng5888@163.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