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时间动画电影《长安三万里》很火,里面多次写道李白到梁园会见高适,在此与杜甫、高适一起畅游梁宋。其实,电影背后的历史中,李白还曾在梁园娶妻宗氏,做了宗氏家族的赘婿,这也是李白第二次做赘婿。“一朝去京国,十载客梁园。千里一回首,万里一长歌。”李白在自己的诗歌中吟出曾客居梁园10年的史实。
平台访古散千金 对酒当歌《梁园吟》
对于李白来说,744年是个极其失意的年份。就在这年,曾纵吟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来到京都准备一展抱负的他,被玄宗赐金遣之而挥泪出长安。44岁的他与高适、杜甫同游于梁宋,三人或入酒垆、或游梁园、或猎孟诸、或嬉汴河、或登芒砀、或览栖霞,吟诗作赋,慷慨怀古,先后作《梁园吟》《将进酒》等诗。陆时雍《诗镜总论》云:“太白游梁宋间,所得数万金,一挥辄尽,故其诗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有着“诗仙”之称的李白行经之处,便是酒味诗味,“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如今,在三陵台有一块刻有“李白醉酒处”的石碑,见证着三人曾到此追寻梁孝王与司马相如、枚乘等文人雅士们饮酒作赋的足迹。
李白之所以上书还山出京都后即东上畅游梁园,除了慕名凭吊怀古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时他的家安在东鲁,山东有其子女、堂兄等诸多亲人,他是假道游梁宋以归鲁。据安旗、薛天纬《李白年谱》载,在李白40岁那年,即740年,他“移家东鲁,寓居任城”。游完梁园,他便还归任城。746年,李白又到宋州,再游梁园作《鸣皋歌送岑征君》,题下原注“时梁园三尺雪,在清冷池作”。另据裴斐《李白年谱简编》考证,751年,李白“五十一岁,春由南阳北上洛阳,返梁园”。次年,“经华州入关,返梁园”。753年,“春游梁园,南游,秋至宣城”。755年,安史之乱爆发,55岁的李白于冬日自金陵往宋州接妻子宗氏,次年岁初携宗氏南奔。自此,结束了他“十载客梁园”的生活。6年后,62岁的李白病逝于当涂(今安徽当涂县)。
寓居宋州“梁园客” 伉俪情深双飞燕
李白对梁园感情如此之深,是因为他在这里还收获了爱情,成了商丘的赘婿。他以自己的诗歌才华俘获了武后朝宰相宗楚客孙女的芳心,二人结为伉俪。
据说,李白与杜甫、高适三人游历梁园时,举杯畅饮,很是快活。远处琴声悠扬,浮想联翩的李白,作诗的灵感激荡,遂写下了《梁园吟》。三人离开后,那位弹琴的姑娘带着丫鬟,来到李白饮酒作诗的地方,看到墙上的《梁园吟》,为之吸引。一位不解风情的僧人,打算将这一面污了的墙壁擦净,被这位小姐及时拦下。为了保护墙上的诗作,她情愿出一千两银子把墙壁买下来。这位小姐就是李白的最后一任妻子宗氏。传说虽未被证实,但早已成佳话。
魏颢《李翰林集序》记载:“白始娶于许,生一男一女。又合于刘,刘诀。次合于鲁一夫人,生子曰颇黎。终娶于宋。”即李白一生曾娶四个妻子,在前三任或病逝、或离开后,继娶宗氏为妻。之后李白常外游,夫妻俩聚少离多,但他一直惦记着家并和宗氏夫人书信往来。他在《秋浦寄内》诗中写道:“我自入秋浦,三年北信疏。红颜愁落尽,白发不能除。有客自梁苑,手携五色鱼。开鱼得锦字,归问我何如。江山虽道阻,意合不为殊。”诗中倾诉相思,情深意笃,尤其是最后两句道出两颗心永不分离的情愫。
50多岁的李白娶宗氏为妻,是他人生第二次做赘婿。第一次是他27岁时,在好友孟浩然的牵线下,入赘前宰相许圉师家与其孙女许氏结婚。李白作为诗仙,难道还不能明媒正娶一位娇妻,怎么也当上赘婿了呢?这要从他的身世和抱负说起。在《长安三万里》中我们可以看到,因为李白的父亲是个商人,李白举荐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当时商人子弟要通过科举当官,机会十分渺茫。既然科举之路走不通,李白只能另谋他路。当个赘婿,再靠妻子家族举荐,这无疑是个捷径。李白两次入赘,都是希望借助岳父家的关系和势力,能够跟朝廷扯上关系,出将入相,直到实现经世济民的梦想。
安史之乱爆发后,李白担心妻子安危,专程亲自北上接宗氏,有诗《北上行》:“前行无归日,返顾思旧乡。”在商丘居住月余,便携夫人南奔,途中作《奔亡道中五首》。后李白不顾宗氏劝阻,入永王幕府卷入了永王谋反案,永王兵败后李白陷寻阳狱中,按律当斩。妻子宗氏闻之,动用了家族关系,多次奔走营救,把他保了下来,于是李白从死刑改判流放西南。即使在流放途中,李白仍不止对宗氏的思念,作《南流夜郎寄内》:“夜郎天外怨离居,明月楼中音信疏。北雁春归看欲尽,南来不得豫章书。”等到赦免之日,他心情大好,留下了“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千古名篇。出狱后,即与居于豫章(今江西南昌)的宗氏挥泪会面。
情真意远《皋鸣歌》 欲济苍生梦难圆
李白在宋州交游广泛,岑勋即是他好友之一。那年的冬天梁园积雪三尺,李白在清泠池畔曾送岑勋到嵩县鸣皋山隐居,并作诗《鸣皋歌送岑征君》:“送君之归兮,动鸣皋之新作。交鼓吹兮弹丝,觞清泠之池阁。”“征君”是古时称被朝廷征召过而不愿受职卷的人。李白还曾在梁园与岑勋豪饮,著名的《将进酒》中“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中两大主角之一的“岑夫子”即岑勋。此外,李白还曾在诗作《送岑征君归鸣皋山》《酬岑勋见寻就元丹丘对酒相待以诗见招》中提及他。李白其他在宋州与朋友送别诗还有《送侯十一》《送杨山人归嵩山》《鸣皋歌奉饯从翁清归五崖山居》《书情赠蔡舍人雄》。此外,李白游孟诸泽诗有《秋猎孟诸夜归置酒单父东楼观伎》,游芒砀山有《丁都护歌》,游砀山有《秋夜与刘砀山泛宴喜池亭》,游梁园栖霞山有《携伎登梁王栖霞山孟氏桃园中》《送族弟单父主簿凝摄宋城主簿至郭南月桥却回栖霞山留饮赠之》等。
在梁园,李白回想起昔日梁孝王对司马相如、枚乘等文士的盛待,而自己如今却怀才不遇遭到放逐,于是与杜甫、高适荡舟睢阳城南的汴河,悲声不仅从心中而来,通宵达旦寻欢饮酒。虽然如此,李白一贯的积极用世之心此时丝毫没有减退,他还梦想着玄宗皇帝能重召他入宫,自己的理想抱负终有实现的一天。可惜,李白至死亦未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虞城县令乃从兄 梁园做媒姻缘情
745年,唐玄宗诏令复试新选拔的县令,并自作《令长新戒》一篇赐予他们,希望他们“与朕共治”。其中新选拔的县令就有李白的从兄李锡,李锡在受到玄宗宴请后赴任宋州虞城(今虞城县)县令,这一年是李白携杜甫、高适畅游梁园后的第二年。
李白在梁园的客游生活是诗意的,然而在他将唐玄宗所赐的“千金散尽”后,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了,可谓窘迫。此时,他便得到了这位曾获唐玄宗点赞的从兄李锡的接济。学识渊博的李锡在虞城做好政务之外,和从弟李白交往甚密,两人在一起谈诗议政。有天深夜降了大雪,天亮后李白挥墨写下《对雪献从兄虞城宰》,诗曰:“昨夜梁园雪,弟寒兄不知。庭前看五树,肠断忆连枝。”兄弟感情跃然纸上,令人艳羡。此外,李白和妻子宗氏的婚姻,也是身为县令的李锡做媒介绍的。
749年,李锡因政绩突出调离虞城,乡民们准备立碑记颂他。县丞王彦暹,员外丞魏陟,主簿李诜,县尉李向、赵济、卢荣等整理了李锡在虞城四年的业绩,将材料送给当时居于梁园的李白。李白执笔,写成了《虞城令李公去思颂并序》:“激扬之水兮,白石有凿。李公之来兮,雪虞人之恶。厥德孔昭,折狱既清。五教大行,殷云雷之声。既父其父,又子其子。春之以风,化成草靡。乃影我岗,乃雨我田。阳无骄愆,四载有年。人戴公之贤,犹百里之天。弃余往矣,茫如坠川。哀丧惠博,掩骼仁深。苦井变甘,凶人易心。三柳勿翦,永思清音。”李白高度评价了李锡的官风、人品及业绩,并认为李锡的“清风令名”将“奋乎百世之上”。根据李白文字所刻“去思碑”,在新中国成立前尚存于虞城古城(今利民镇),后不知所终。
单父主簿是族弟 亲情相依足消忧
李白在梁园客居生活及游历,还得到了宋州睢阳郡单父县(今单县)主簿、族弟李凝的帮助与支持。李白是陇西成纪人,李凝系陇西李氏姑臧房,乃一族系。两人以兄弟相称,交情深厚。后来,李凝由单父主簿调任宋城(今睢阳区)主簿,李白为之送行,先至单父城南,又回栖霞山饮宴,有诗《送族弟单父主簿凝摄宋城主簿至郭南月桥却回栖霞山留饮赠之》。
唐人有攀亲的习惯,李白诗作也涉及到诸多族叔、族兄、族弟等。在客游梁园期间,李白还作诗《单父东楼秋夜送族弟况之秦》:“尔从咸阳来,问我何劳苦。沐猴而冠不足言,身骑土牛滞东鲁。沈弟欲行凝弟留,孤飞一雁秦云秋。”诗人在诗中言志,流露盼望自己能够复出及对朝廷的期许:“遥望长安日,不见长安人。长安宫阙九天上,此地曾经为近臣。一朝复一朝,发白心不改。”李白在诗下自注:“时凝弟在席”,即其族弟李凝也和他一起相送李况,这次相送当在李白去朝后复归东鲁之时。这段时间前后,李白还有诗作《对雪奉饯任城六父秩满归京》《答从弟幼成遇西园见赠》《别中都明府兄》《鲁中送二从弟赴举之西京》等,他在宋州和东鲁之间往返多次,亲情弥然。
名士相邀游孟诸 李杜寄情云水间
李白在宋州一带有众多的亲友团支持,加之唐玄宗所送丰厚“遣金”,给他游历梁园及周边美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畅游梁园,孟诸泽是必须要去的,因为当年梁孝王刘武曾率枚乘、邹阳、司马相如等诸多文士墨客在此游玩狩猎,至唐代孟诸泽的范围还包括宋州虞城、单父等县水域。因其族弟李凝在单父任主簿,李白就在孟诸泽尽情游猎,然后晚上到单父琴台上饮酒赋诗,并由诸公名士作陪。
李白与杜甫、高适同游孟诸泽,寄情云水间。744年秋天,他们骑着骏马,手持雕弓,向城外飞驰,大泽中的秋草已经霜发白了,雄鹰在顶上飞旋,野兔在地上奔跑。众人呼鹰逐兔,引弓鸣弦,忽见飞矢射中,鞍马前同声一呼,场面何等欢腾,何其豪迈!在满载猎物而归后,当晚他们就在单父琴台之上烤炙,把酒狂饮。为助酒兴,还请来两位美丽的歌舞女子,载歌载舞,豪兴不尽,直到东方欲晓,兴尽而归。孟诸围猎的热闹场面和在单父琴台彻夜欢宴的情景,在李白的诗《秋猎孟诸夜归置酒单父东楼观伎》中有生动的描绘。三个漫游的诗人哪来的如此排场?其一、李白有唐玄宗放还时的赐金作为后盾。其二,高适的《宓公琴台诗序》中透露了个中消息。原来一起来打猎饮酒的还有“太守李公”和单父县的“邑宰崔公”等地方名士,诸公做东道主,当然不怕没有经济后盾。
李白客居梁园,还曾到孟诸泽东的宋州睢阳郡砀山县行游,在《秋夜与刘砀山泛宴喜亭池》诗中他自称为“梁苑客”:“明宰试舟楫,张灯宴华池。文招梁苑客,歌动郢中儿。月色望不尽,空天交相宜。令人欲泛海,只待长风吹。”
李白,在三百里梁园以山为笔,以水为墨,把自己浪漫成一个不老的艺术形象——一个醉人的诗仙。
来源:商丘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