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学位是我国的最高学位，标志被授予者的受教育程度和学术水平，达到本专业的最高学识水准。
Raymond Fisman教授领衔的研究团队，使用“学术不端检测系统”（论文查重系统），来衡量上市公司高管的博士学位论文查重率，其研究结果表明，高管个人的博士学位论文重复率，与企业集体的机会主义行为有显著的关联。
具体而言，上市公司高管的博士学位论文重复比率越高，则其所在企业进行关联交易、商业欺诈以及高管在职消费行为，通常更频繁。此外，审计师也更容易给此类上市公司出具非标审计意见。
高职位与高学位
对于企业而言，博士学位占比较高的企业可能存在一些商业优势。作为人力资本的重要部分，博士可能通过提高工作效率，加快技术进步等多种途径提升上市公司业绩。同时，博士数量的上升也会相应增加企业的人力开支。
为了完成该项研究，Fisman教授的研究团队查询了2000年至2021年期间在上交所和深交所上市的4682家公司的三类高级管理者（董事长、总经理和首席财务官）的学历教育情况。在上述公开可查的11219名董事长中，834位董事长具有博士学位，占比7.43%；在14200名总经理中，898位总经理具有博士学位，占比6.32%；在11417名首席财务官中，153位首席财务官具有博士学位，占比1.34%。
在上述具有博士学位的上市公司高管中，超过一半的群体从中国大陆获得博士学位，56.87%从中国内地获得博士学位，15.49%从国际和港澳台地区获得博士学位。有趣的是，Fisman教授团队发现27.64%的高管在对外披露的个人简历中声称自己获得博士学位，但未披露自己的毕业院校名称。
对于能查询到毕业院校名称的博士高管，Fisman教授团队全面搜集了其博士毕业论文的原文。对于从中国大陆获得博士学位的董事长，该团队搜索了国内两个常用的电子学位论文数据库——中国知网、万方，最终找到358篇中文论文的电子版本；对于从国际和港澳台地区获得博士学位的董事长，该团队搜索了国际常用的电子学位论文数据库——ProQuest，最终找到55篇英文论文的电子版本。
光明的舞台与隐秘的角落
当前，各高等院校广泛使用中国知网的查重系统对毕业论文进行检测。Fisman教授指出，机器检测与人为判别毕竟存在一定的差别，知网的查重率不一定是判断剽窃的标准。该系统虽然不能替代人工检测，但却是目前相对可靠的机器查重检测工具。
Fisman教授团队利用中国知网的查重系统，发现有很多上市公司高管的博士学位论文重复率较高。例如，高达44.00%获得博士学位的上市公司高管博士学位论文重复率超过20%，高达17.70%的论文直接复制其他人的论文但未进行引用。进一步地，高重复率的博士学位论文在国有企业高管群体中更为常见，可能源于博士学位是国企高管政治晋升的重要因素。
自2009年起，博士高管的论文重复率出现了明显下降，而且获得博士学位的高管比率也同时出现了明显下降。其原因在于，中国教育部于2009年颁布了《关于严肃处理高等学校学术不端行为的通知》，通过防范和惩治学位论文抄袭、剽窃等学术不端行为，来保证学位论文质量。上述发现表明，主管机构的重视对学术不诚信行为起到了约束作用，也可能阻碍了通过抄袭他人论文获得博士学位的途径。
为了更科学地验证上述假设，Fisman教授团队为每一名上市公司高管找到了特征基本相近的另一名同学作为“配对组”。这些“配对组”的特征为“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同一年（或相近年度）毕业”。结果发现，上市公司高管的博士论文重复率比随机选择的“博士同学”略高。
个人学术不端与公司经营不端
为了探寻上市公司高管的个人学术不端行为与上市公司的经营不端行为之间有何关联，Fisman教授团队将研究视域聚焦于董事长的博士学位论文情况，其原因在于，董事长职位在中国上市公司中通常拥有最大的决策权。研究数据显示，上市公司高管的博士学位论文重复率越严重，所在公司的关联交易越频繁、被行政处罚的概率越高、管理层在职消费的金额越大，并且更有可能被给予“非标准”审计意见。
个人学术不端和公司经营不端的关联性，可能源于如下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从个人的行为规范视角来看，如果在受教育阶段投机取巧，走上工作岗位（尤其是领导岗位）就会发展成触犯法律法规和违背社会道德的大问题。
另一方面，从单位的合规经营视角来看，高层管理者的行为举止为公司全体员工树立了标杆。如果高层管理者抱有“拿来主义”的工作态度，公司势必上行下效。在管理公司行为失范的现象时，这类个人学术不端的高层管理者也会明显底气不足。
结语
博士毕业论文跟随学位获得者的终身，是学历教育生涯的总结性报告。虽然有观点认为，个人学习能力可以用名校学位或高考分数来度量。但是，学位获得者的诚信习惯和认知活动极有可能体现在他们的工作和生活中，内在的诚信更适合采用博士论文的重复率予以衡量。Raymond Fisman教授团队的研究成果，为社会科学工作者提供了一种衡量个人道德的学术工具，这种学术工具可以广泛用于测量学位获得者对是非曲直的认知，从而为社会科学工作者带来更多有趣的研究话题，并为实务界带来更多有用的科学发现。
（主要作者Raymond Fisman为波士顿大学经济系教授，联系电邮：cxyanjiu@163.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