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中国古代历史极强盛世之中,令世人扼腕瞋目、切齿痛恨的权臣奸佞,我们一般都会想到唐宋明清四朝当中的“李、蔡、严、和”四大“名相”。唐玄宗开元盛世,“口蜜腹剑”的李林甫为相一十九年。明朝嘉靖中兴,“青词邀宠”的严嵩当国近二十年。清朝乾隆盛世,家喻户晓的和珅更是秉政二十六年之久。
而宋徽宗宣和盛世中,“书法冠绝有宋一代”的莆田仙游县人蔡京更是权倾朝野,威赫天下,他独揽大权虽然仅十六载春秋,却四起四落,四度为相,更是身兼数艺,与同为书画大师、诗词圣手、山石艺匠、踢毽名将、娱乐达人的宋徽宗赵佶亦臣亦友。
这个蔡京书法造诣确实极为了得,与当时的“苏、黄、米、蔡”并驾齐驱号为四大家(苏东坡、黄庭坚、米芾、蔡京)。他还是被《水浒》戏说成与太尉高俅一同陷害林冲,被梁山好汉视为死敌的大奸臣,也是兰陵笑笑生笔下恶霸西门庆的干爹。
然而当金国女真大军荡扫燕云,挥兵直下宋都汴梁,天下群情激愤,欲严惩权臣奸相之时,徽宗皇帝却依旧对这位把他带进沟里的“蔡太师”恋恋不舍,难下狠手。
最终无奈之下,蔡京才被流配千里远恶军州,《宋史》有载其身死于湖南长沙南郊,极度骇人、且常有鬼魅出没的“漏泽园”中。也有地方志记载蔡京并未客门流放途中,而是因祸国殃民,众怒难平,被腰斩数截,分尸天下各处,草草掩埋。
如今河南滑县蔡村便有一处蔡京墓,坟土乌黑,与四周黄土格格不入,墓中又有一深坑,深不可测,墓前还有三座青砖拱门,拱门极其诡异,平时淹没于水中,相传大灾之年才会因积水干涸而出现。
另外,在蔡京福建莆田仙游老家也有一座墓穴,恐为其侥幸残存的子孙所立衣冠冢罢了。而《宋史》所述,又叫人难以全信,毕竟《宋史》非宋人所记《实录》,乃元朝几近灭亡时,蒙古丞相脱脱所编纂,那时北宋、辽、金、夏俱已灭亡百年不止,元朝亦强弩之末、烽烟四起,蔡京是否葬身于湖南长沙漏泽园亦成千古难解之谜团。
而所谓“漏泽园”又是什么鬼地方?后世亦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今天我们只能从蔡京的生平事迹中,略窥其端倪,或能得出一个可信的结局。
蔡京又叫蔡元长,当今福建莆田仙游县人,是宋神宗年间科考进士,起初做过一些小官,后来因作为外交官出使契丹辽国,回来之后被任命为中书舍人,进入了北宋朝廷。蔡京的弟弟蔡卞比蔡京早为官,两人不久都成为了朝廷的重要文官,十分荣耀。蔡京还一度担任过著名包青天包拯的职务,即龙图阁大学士、代理(知)开封府尹。
蔡京刚到汴梁为官的时候,为了升迁开始一直依附和巴结同乡同宗的大臣蔡确,并借机排挤陷害另一个大臣王珪,结果没成功,后来著名的司马光做了宰相,限期五天要将王安石的政策全部废除,很多官员都认为难以做到,只有蔡京所管部门,将新法如期废除得彻彻底底。司马光居然笑对群僚说:“要是人人办事都像蔡京这样的效率,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蔡京一下子就飘了,没多久便让御史拿住带坏官场风气的罪名给弹劾了一本,结果就被贬到四川成都去了。接着又有御史抨击他各种不是,朝廷又将他改配到扬州做知府。没多久,不知道他施了什么法,打通关节,居然迁任龙图阁直学士,还代理成都府知府一职。
宋哲宗继位之后,蔡京又被调回汴梁,任代理户部尚书,王安石生前的好助手章惇,也算是蔡京半个老乡,福建南平人,重新掌权为相,开始恢复王安石变法的政策,然则又顾忌太多,这时候蔡京找到他说:“丞相认为变法好,只要将之前的政策尽数恢复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章惇很欣赏蔡京的话(章惇也是个狠人,与苏东坡是好友),立马照办,蔡京又得到了变法派的重用,局外人一看就能识别出蔡京的投机与奸诈。
蔡京的弟弟蔡卞做了尚书右丞的时候,蔡京也被提拔为翰林学士兼侍读,并修国史,直接就在哲宗皇帝身边工作了。蔡京逐步掌握了许多权力,就开始打击报复得罪过他的人,很多官员都被诛杀或贬谪到偏远的地方。
当时专管军事的代理枢密院院长曾布见蔡京野心不小,就对哲宗皇帝说,蔡氏两兄弟都在朝廷担任高官,我有意让蔡卞接替我掌管枢密院,那么蔡京最好就不要一同晋升了,皇帝就让蔡京做了承旨,也就是抄写诏书的秘书了。
后来哲宗皇帝的弟弟徽宗赵佶即位,一开始很不喜欢蔡京,将他龙图、端明两殿大学士的职务给剥夺了,命他去山西太原当知府。可皇太后却欣赏蔡京,专程找皇帝让他将蔡京留在京城完成国史的修编工作。
过了几个月,又有御史告蔡京和宫中太监交往,导致蔡京被贬出京城到江宁去做知府了。后来又有好几个御史陆续揭发他的丑恶,蔡京最后被贬到杭州皇家道观洞霄宫做管事的,这应该是他人生当中最灰暗的时刻。(蔡京一生起落都和御史有关,宋朝言官也确实非常厉害)
可人生却在不经意间峰回路转,徽宗皇帝宠信的宦官童贯为皇帝到吴越之地搜罗奇珍异宝,在杭州呆了好几个月,居然和蔡京成为了好朋友,不分昼夜在一起玩乐。蔡京又写得一手好书法,绘得一手好画,他画的屏幛图、扇面题诗都被童贯带到了宫中,呈献到了皇帝面前。徽宗皇帝也是个书画痴,见了蔡京有如此技艺才学,一时间惊为天人,就有意将他提拔回京重用。
没多久,经过童贯替蔡京打点,宫中的侍女、宦官们都在皇帝面前说蔡京的好话,皇帝就把蔡京提升到大名府做知府,仁宗时的名臣韩琦长子韩忠彦做宰相和枢密使曾布关系不好,韩忠彦为了对付曾布,就把蔡京召回了京城,皇帝顺理成章便将蔡京复用为承旨学士。不久,直接提拔为左仆射,相当于副宰相。
蔡京几经起落,如今手握大权,便一面假托兴复先帝遗志为名,将一切大小政事都抓在手里,还把哲宗皇帝的元祐皇后给废黜了,来打击曾经依附元祐皇后反对他的势力。他的知心好朋友太监童贯居然在他的举荐下,当上了节度使这样的军事高官,朝中的奸臣贪官没有不来巴结他的,时人都说太祖太宗、仁宗神宗一路传承的良好风气,被蔡京败坏得荡然无存。
蔡京又想手掌兵权,居然将澶、郑、曹、拱四州的兵马归与他个人统领,每一州屯兵两万,这是北宋历代都没有过的事情。他又安排自己的亲信和姻亲担任四州的太守,对宫中的御林军侍卫,他给他们突然涨十倍工资来笼络和收买。一时间,蔡京威福在手,天下没有一人敢公开非议他的。不久,蔡京位列三公之一的司空,又封为了嘉国公的爵位。他做了很多不得人心的事,徽宗皇帝也不知道。
反对和得罪过他的人基本都被贬窜和诛杀,可蔡京还未尽兴,又将已去世的司马光提出来,列为奸党之首,刻成碑文立于文德殿门外,又将所谓“奸党”事迹遍传天下各州郡,甚至迫害那些人的子孙家眷,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事办完了,蔡京又让皇帝授予他开府的特权(相当于亲王了,就是有自己专属的官吏,比如唐朝时秦王李世民的天策府),又加三司仪仗,兼安远军节度使,改封魏国公。
当时北宋承平日久,蔡京又拿出易经中的“丰、亨、豫、大”之说来蛊惑徽宗皇帝,给皇帝心中营造了一个远胜成康文景之治、足赛贞观开元盛世的“宣和盛世”,导致朝廷上下官员都视财物如粪土,吃喝玩乐奢靡之风一时盛行,以致累积了几代帝王的财富都被挥霍一空。
有一回徽宗皇帝举行大宴的时候,见满桌子的玉器,都认为太过奢华,蔡京却说:“臣往日出使辽国,见人家宴会上也摆满了玉器,辽主还拿着向臣炫耀,认为咱们大宋没有,臣当时心中很是不平,因为臣识得辽国的玉器都是五代后晋时的古董了,哪配和咱大宋宣和盛世相比!”
这席话说得徽宗皇帝连连点头。又有一次,徽宗皇帝想弄一个砚台来把玩,可又怕外间效仿,影响不好,就对蔡京说了此事,蔡京又说:“陛下当享天下之奉,区区石砚,何足计哉!”徽宗一听乐了,整个天下都是我皇帝一人的,为了一个砚台,把自己窘迫成这样,太不应该了。
徽宗皇帝又崇信道教,自封为道君皇帝,又让蔡京做中太乙宫使,为他张罗各种法事,没多久又加封太尉,赐八件御用宝物,又升任太师,真正达到了位极人臣的地步。蔡京又以自己高超书法模仿徽宗笔迹,自己私下伪造御笔手诏,便利他弄权。
后来他年纪大了,写字手抖,写出一些不像皇帝的手札,被人发现了,可也没人敢告发他。他又怂恿皇帝大兴土木,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四处凿山取石,黄河长江两岸的百姓,被他奴役和盘剥得苦不堪言,蔡京却还自比周公、召公,又让皇帝作《爱莫助之图》来表彰他像周宣王时的辅臣尹吉甫一样贤德。
他又为皇帝广修宫室,并与童贯等五大奸臣一同蛊惑皇帝,童贯等人都听从他的意志,把宫殿修得富丽堂皇,以此来取得皇帝的宠信。当时人们将他们六人称之为“天下六贼”或“东京六贼”。
蔡京年迈之时,老眼昏花,不能再处理政事,就让小儿子蔡绦替他代劳。他动用皇帝的财物就像动用自己的私库一样。他长子蔡攸都看不惯蔡京偏袒弟弟蔡绦,就向皇帝状告蔡京之恶,徽宗也十分恼怒,就要将他贬窜出京,不想蔡京跪倒在皇帝面前苦苦哀求,皇帝心软,念及他确实为自己做了很多开心的事情,一时就没有再追究。
后来蔡绦犯法被御史弹劾,连带了蔡京的罪行一并被揭发,可蔡京还执迷不悟,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连单纯的太学生们都上书陈列他的十四大罪状:亵渎上天、欺骗君父、结党营私、卖官鬻爵、奢靡挥霍、擅改法度、妄更礼制、阿谀攀附、遏制言路、滥用亲朋、喜好攀比、佞佛崇邪、穷兴土木、争夺边功。
徽宗皇帝看到这些触目惊人的罪状,这才决心处理蔡京,便叫童贯前去蔡府宣旨,命他交还相印,像古代有罪宰相一样自裁谢罪。蔡京却不肯就死,而是放声痛哭道:“皇上为何不容我多活几年呀!”童贯非常尴尬地答道:“我也不清楚皇上怎么想的!”
蔡京不得已将相印交出,却不肯自尽,徽宗皇帝碍于自己的“仁君风度”始终没有诛杀他(宋朝亦有太祖遗训,无论罪行轻重,一概不杀文官士大夫),只好将他又贬到了当年的人生低谷杭州。之前徽宗皇帝曾七次到蔡京家游玩小住,见他美艳姬妾成群,心中也很是不高兴。但蔡京在皇帝面前很会演戏,所以没有让皇帝有当面处理他的机会。
后来金国南侵,汴梁被围,徽宗禅让皇位给钦宗赵桓,蔡京又想把所有的家眷都接到南方去,以保全自己一家性命。这件事被御史以“临阵脱逃”之罪告上朝廷,钦宗皇帝立马将蔡京贬窜到偏远的潭州,并将他七个儿子先后诛杀,只有一个做了驸马,因为公主的关系才免于一死,蔡京的孙子们也都被流放到了遥远恶劣的边地。蔡京也死在了被流放的路上,即湖南长沙漏泽园中,可天下人还是认为他这样大奸大恶,没被明正典刑而引以为恨!
而漏泽园其实是北宋哲宗皇帝年间,为官府所设立的丛葬之地,无主尸骨及家贫无葬地者,都会被安置在漏泽园,也相当于乱坟岗了。蔡京作为北宋一朝的终结者之一,无论最终葬身何处,除却他那姿媚豪健、堪惊鬼神的美学书法之外,他的一生只能落得倍受诟病,遗臭万年罢了。
司马懿在孔明死后到底领悟了什么?突然变得异常刚猛果断且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