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慕战国名士鲁仲连
李白渴望做放达潇洒之人
《明皇幸蜀图》唐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唐玄宗李隆基像
唐肃宗李亨像
李白像（马睿临）
□马睿
如果要问，李白最仰慕的楷模和榜样是谁？当然首推战国时期齐人鲁仲连。李白在《古风·其十（齐有倜傥生）》一诗中赞道：齐国有位风流倜傥的名士叫鲁仲连，他的才气计谋十分高妙。就像一轮明月从海底升起，光芒照亮了天地。他助赵退秦，英名传遍天下，让后人无限景仰。他轻视富贵封赏，笑着拒绝了平原君的千金馈赠。我也是个放达之人，功成身退是我俩共同的理想。
壹
胸怀大志
梦想功成身退般潇洒
鲁仲连是战国时期齐国人，一生好替人出谋划策。赵孝成王时，赵军在与秦军的“长平之战”中损失惨重，赵国因此元气大伤，而秦军乘胜进军，将赵都邯郸围得水泄不通。赵王焦急万分，可诸侯都不敢助赵抗秦。这时，魏王派说客新垣衍潜入邯郸城对赵王和平原君说：“秦王之所以包围邯郸，是因为之前同齐湣王争相称帝(秦称西帝，齐称东帝)，如今齐弱秦强，今非昔比。这次秦军来攻并非贪图城池，而是想称帝。倘若赵王能拥戴秦王称帝，那么危机自然化解。”赵王和平原君听了犹豫不决。
这时，恰巧鲁仲连在赵国游历，他立即拜见平原君，要求与新垣衍当面辩论。鲁仲连说：“秦国是个不讲礼义、崇尚暴力的国家。要是秦王称帝，我宁可跳进东海自杀也不愿做他的子民。现在，我想助赵抗秦。”新垣衍问道：“先生打算如何做呢？”鲁仲连说：“我将让魏国来助赵。”新垣衍说：“我就是魏王派来劝赵的，先生如何能让魏王助赵呢？”
鲁仲连说：“若是魏王看穿了劝秦称帝的害处，他就会助赵了。”新垣衍问道：“劝秦称帝有何危害？”鲁仲连解释说：“我想劝秦帝把魏王剁成肉酱。”新垣衍听了脸色大变，很不高兴地说：“先生这话未免太过分了吧！”鲁仲连说：“从前九侯、鄂侯和文王是纣王的臣子。九侯有个女儿长得很漂亮，就进献给纣王，可纣王却不满意，便把九侯剁成了肉酱。鄂侯不服，纣王便把鄂侯也杀了并晒成肉干。文王听说后长叹一声，结果被纣王关进牖里之库一百天。秦王一旦称帝，就能行使天子的权力，一定会更换诸侯。届时，魏王还能继续当王吗？而您还能在魏王身边继续当官吗？”新垣衍听罢，连忙立身拜谢说：“现在，我才知道先生真是天下大贤。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劝魏王拥戴秦王称帝了。”这时，魏国公子无忌也率救兵抵达邯郸，秦军只好撤围而去。
邯郸解围后，平原君非常感激鲁仲连，想分封一块土地给他，可鲁仲连坚持不受。平原君又献上千金致谢。鲁仲连笑着说：“高士的可贵之处，就在于能为人排忧解难，而不取报酬。收钱才帮忙，那是商人之举，我是不会干的。”然后就告辞了，终生没再和平原君相见。
二十多年后，燕将占领了齐国的聊城，后来齐将田单反攻时久攻不下。鲁仲连便写了一封信，系在箭杆上射入城中。他在信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剖之以势。守城的燕将读后肝肠寸断，一连哭了三天三夜，遂拔剑自刎。聊城收复后，齐将田单欲封鲁仲连为官，他却说：“与其接受富贵爵禄而要屈己听命于人，不如淡泊名利，让自己开心地生活更爽些。”遂隐居海岛。（司马迁《史记》卷八三《鲁仲连邹阳列传》）。从以上故事看出，鲁仲连有四大闪光点：行侠仗义、智慧超群、功勋卓著、功成不居。这也是李白的理想人生，故而李白特别崇拜鲁仲连。
贰
幕府任职
然而李白政治上毫无建树
李白曾两次接近权力核心，即任职翰林院供奉和永王幕府时。在唐玄宗身边当翰林供奉是太平盛世，尚不易出人头地；但在永王身边当幕僚是乱世，乱世出英雄，只要审时度势，灵活运用，还是有机会实现人生理想的。但遗憾的是，李白在永王幕中，除了写几首歌功颂德的诗外，并没有出过什么像样的计谋，政治上毫无建树。那么，李白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成为鲁仲连一样的人呢？
第一选择当然是找人引荐。贺知章是最赏识李白的人之一，他正好又是太子李亨的老师，曾教导太子多年，深受唐玄宗和太子的尊敬。李白若能通过贺知章的引荐，搭上太子李亨这条线，肯定比只在唐玄宗身上下注好得多。想当年，杜甫在东宫只当了几个月的“右卫率府兵曹参军”（杜甫《官定后戏赠》），只算是东宫里一个“从八品下”属官，很可能连李亨的面都没见上几回。唐肃宗至德二载（757年）二月，唐肃宗的銮驾移驻到距离长安（今陕西西安）不远的凤翔府（今陕西凤翔）。杜甫听到这个消息后，暗自窃喜。四月，他冒险出长安金光门，走小路逃到凤翔。“麻鞋见天子，衣袖露两肘”（杜甫《抒怀》），谒见了唐肃宗。李亨见他一路颠沛流离，浑身衣服破破烂烂，十分感动，遂于五月任命他为“宣议郎行左拾遗”（杜甫《奉谢口敕三司推问状》）。如果李白提前也搞点感情铺垫，请贺知章多多美言，待李亨在灵武即位，第一时间前去投奔，唐肃宗必然会赏个一官半职给他。这是李白最佳的政治选择。
第二选择是表明态度。既然唐肃宗的路子没走通，那就只有走永王李璘的路子了。唐肃宗在灵武（今宁夏灵武市）即位乃先斩后奏，虽事后得到唐玄宗的承认，毕竟合法性不足。唐肃宗最 需要的是臣民的支持和承认，尤其是各地藩镇的支持。如果李白能替永王李璘草拟一份奏表，在各路节度使中率先站出来表示拥戴和臣服，唐肃宗或许会投桃报李，承认李璘的本兼各职，不削他的兵权。只要永王能继续带兵，一切都还有希望。永王是唐肃宗的幼弟，从小在东宫长大，和唐肃宗的关系比其他兄弟亲近得多。李白草拟奏章时如果文辞谦卑、态度坚决，定能让唐肃宗龙颜大悦，永王继续带兵就有五成胜算。
第三选择是结交后宫。唐肃宗非雄才大略之主，才智平庸，耳根子也软，遇事多靠身边亲信——大太监李辅国和皇后张氏拿主意。史称“皇后宠遇专房，与中官李辅国持权禁中，干预政事，请谒过当，帝颇不悦，无如之何”（刘昫《旧唐书》卷五二《后妃列传》）。宰相崔圆、苗晋卿、裴冕、元载都是靠依附李辅国而掌权，宰相萧华、李麟、太常少卿李勉、山南东道节度使韦伦、陕州刺史魏少游、中书舍人徐浩、淮南节度使高适则因得罪李辅国而贬官。就连最受唐肃宗信任、文武全才的建宁王李倓都是被李辅国和张皇后给整死的。唐代宗李豫后来能顺利即位，也是靠李辅国的拥戴，其势力之大，可见一斑。灵武乃边塞苦寒之地，条件艰苦，财政紧张。而张皇后和李辅国又是贪财好利之徒，如果李白主动替永王送些金银珠宝献给李辅国和张皇后，再凭李白的三寸不烂之舌，二人多半愿意帮着永王李璘在唐肃宗面前美言，永王继续带兵则有了八成胜算。
叁
精于文学
李白并不擅长纵横捭阖
第四选择是辅佐永王争天下。唐肃宗、李辅国和张皇后皆是平庸之人，不足为虑。“灵武集团”真正最厉害的角色有两个：李泌和郭子仪。李泌是德才兼备的谋士，郭子仪乃智勇双全的武将。二人是唐肃宗的左膀右臂，擎天柱石。李白欲辅佐永王与唐肃宗争天下，则必须让此二人失去唐肃宗的信任。李白可以让人在灵武集团内部散布谣言，离间李泌、郭子仪与唐肃宗的关系。若能让李泌和郭子仪失去唐肃宗信任，必能为永王立下大功一件。
第五选择是发展经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安史之乱后，唐王朝北方已陷入战乱，大量人口涌入江南。李白如能帮助永王招揽人才、兴修水利、积肥屯田、发展生产。把内部搞得红红火火，为将来争天下积蓄钱粮，并招兵买马加紧训练，这样尚有成功的可能。
李白若能为永王出这五计，形势就大大不同了。进，永王可以争天下，成为刘邦、朱元璋；退，永王也能割据半壁江山。到那时，李白再功成身退，就可顺利成为“鲁仲连2.0版”。
但如果李白选择了“退隐”，就必须“隐”得无影无踪、“退”得无迹可寻。既不能投亲，也不能靠友，更不能回昌隆老家（今四川江油市青莲镇），唯有如此，方能善终。李白这几条计策被永王采纳则罢，若不被采纳，则马上改走“杜甫之路”，掉头投奔唐肃宗。只可惜，李白永远不适合搞政治，虽然向赵蕤学过纵横术，熟读《长短经》，但他一生精于文学，拙于政治，绝不可能想出这些计策来。跟鲁仲连一比，李白差了岂止十万八千里。
《古风·其十（齐有倜傥生）》
齐有倜傥生，鲁连特高妙。
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曜。
却秦振英声，后世仰末照。
意轻千金赠，顾向平原笑。
吾亦澹荡人，拂衣可同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