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5年,金国四皇子,英勇善战的完颜宗弼率领大军南下,兵临汴梁城。
城池之繁华,使得来自于塞外的金人大开眼界,他们勒令城中权贵,必须限期缴纳足够的金银财宝,否则必定用铁蹄踏平汴梁。
徽宗皇帝惶惶不可终日,惊慌失措之下,将皇位禅让于太子赵桓,赵桓就是历史上的宋钦宗。奈何时局危如累卵,其一时间难以挽大厦之将倾。
汴梁城里的臣民度过了近两年的战时生涯,易子而食者不在少数。金人赚了个盆满钵满,眼看着再也榨不出任何财物,便于1127年直接攻破都城。
泱泱华夏,以正统自居的大宋王朝,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皇室成员悉数落到了野蛮的金兵手中。
国运如此,个人更是如浮萍般,只能在无常的海洋上随意漂浮,却无法掌控个人的命运。
其中最悲苦的莫过于那些女性的命运,她们依附于男性,毫无自主选择权。男人们得势时,她们需要使尽浑身解数施展谄媚手段,男人们失势时,她们还要与之共同受苦。
连一句抱屈的机会都没有,面对突如其来的苦难侵袭,她们只能逆来顺受。
无疑,她们之中最具代表的人物为天下国母,也就是宋钦宗的皇后朱琏。
她嫁入皇室没过多久,便遭遇了靖康之难,根本没有安享几日所谓的富贵生活。
她跟随在自汴梁到金朝的都城中都的队伍之中,浩浩荡荡奔赴塞外。那些曾经养尊处优的皇室成员,哪里经受过塞外的风霜雨雪,像霜打后的茄子蔫乎乎的。
徽钦二宗落魄地窝在囚车中,因天气寒冷,浑身不住地瑟瑟发抖。此刻的他们不再是皇帝,而是沦为了金兵们的战利品,一件可以随意玩弄的战利品。
只见他们笑嘻嘻地凑近囚车,褪下裤子,对着囚车淋出一条热乎乎的尿液。
大宋皇帝,何时受到过这等待遇,他们可是大宋的颜面,连皇帝尚且被如此对待,普通人自不必言。
朱琏出身于武将世家,其父亲乃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材,面对着屈辱,她发出愤怒的一吼。
“他们乃大宋的君王,你们岂能如此过分?”
可惜她的声音太过于渺小,像一颗投入汪洋大海的石子,随即被吞没其中。徽钦二宗感激地望向她,天真地以为金兵会就此罢手,却没想金兵更加地过分。
塞外天气严寒,不一会儿,他们的须发上便沾上一层尿黄色的冰晶,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异味。
朱琏的眼中飘过一阵泪花,她满腔愤恨。
犹记得汴梁被围时节,丈夫宋钦宗先是启用了主战派的代表人物李纲。
李纲一介文人,却有着铮铮铁骨,丝毫不惧来势汹汹的金人。他带领全城军民几次打败来犯之敌,护佑城中百姓的安宁。
彼时的她身在深宫,三番五次听到李纲的英明,暗想大宋有忠臣如斯,必不至于有亡国之患。
奈何丈夫听信谗言,在金兵短暂的退却后,罢免了李纲的职位。
金兵卷土重来,再次提出了上交金银的要求。彼时的汴梁城,王公贵族们早就吓破了胆,四处筹集金银珠宝,筹集到足够的金银后,一部分落入自家银库,另一部分才上交国家。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那帮蛀虫们到了危急关头,所思所虑的完全不是国家前途,又岂会为了国家而选择牺牲自家的利益呢?
她不愿意束手就擒,五代时期花蕊夫人曾在国破后抱怨那帮男人: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她必须做出自己的抗争,而不是将所有的希望押到男人的身上。她联合后宫的妃嫔,召集宫女,组成了一支宫廷预备队。
在汴梁城最危急的时候,她曾经亲自带领队伍到大街小巷筹集粮饷。
也就是这次的经历,使得她彻底改观了对风尘女子的印象。
她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出身底层,因为命运的作弄,不得已沦落到出卖身体的地步。
可当她们听说女真侵我大宋国土时,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积蓄,与那些食用俸禄,整日里说着忠君爱国的权贵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由此,她更加坚定了抗金之决心。奈何徽宗、钦宗太过于懦弱,他们偏信则暗,自己又有着艺术家般的谜之自信,致使大宋王朝走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自己如今这般遭遇,与徽钦二宗有着莫大干系。可她知道此刻并非埋怨的时候,主辱臣忧,忠臣往往能替主上分担忧愁。
环伺左右,哪里又有一介女流的用武之地呢?
金国的贵族眼看着自南国运来的红粉佳人,顿时乐开了花,都想一尝南国红粉的滋味。
雍容华贵的闺阁女儿,为了生存,放低了姿态,作践的公府千金沦为下流。
金国的王族并没有放弃继续彰显胜利的机会。
曾几何时,他们受尽了辽国的欺辱,在其高压统治下苟延残喘。如今,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辽国已然成为昨日黄花,如今宋朝也沦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他们决定在祖先的面前炫耀一番。女真族历史上有一种奇怪的祭祀方式,他们称呼这种祭祀方式为“牵羊礼”。
“牵羊礼”简单易操作,不过这次礼仪中的祭品,不再是名副其实的羊,而是成为了大宋的皇族。
徽钦二宗排列在最前排的位置,他们全然没了身披龙袍时的威严姿态。
好似一个受尽人间磨难的老翁,颤颤巍巍地站在队伍的最前沿。不一会儿,几盆水“哗”的一下迎面泼来。
北地寒冷,他们浑身不自觉打出一个冷战,冷战过后,紧接着就是脱衣。
只见徽钦二宗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衣服,似乎这是他们最后的遮羞布。可是他们终究连这最后的遮羞布也没能留住,白花花的皮肤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他们又是冷,又是羞,又是恼,又是怒,又是无可奈何。
其后,才进入了“牵羊礼”最热闹的阶段。两名金兵趁机宰杀了两匹山羊,剥下羊皮,在羊皮尚散发着热气时,直接披到徽钦二宗身上。
大宋的皇帝感到一身暖意,目光里对这两位士兵透出一抹感恩的神色。
却不想等待着他们的还有着更大的屈辱。徽钦二宗不等金兵动手,自己先紧紧地裹住了身子。金人无情地发出了笑声,之后又安排两人为他们缚上两条狗链子。
徽钦二宗怕是成了中国历史少有的几位戴过狗链子的君主。
他们怕了,怕到连求死的勇气都失去了,完全成了两具行尸走肉。
于金人而言,最精彩的一幕马上就要出现。大宋的皇帝来到一处方方正正的火盆旁边,金兵趁他们不注意,突然将其报到火盆之上,之后迅速在火盆四周扣上铁笼。
可怜两位皇帝正光着脚丫,乍遇如今高温的火盆,只能不住下地上蹿下跳,像受到的惊吓的兽类一样。
金人们以此为下酒菜,悠哉游哉地饮着美酒。
朱琏自幼饱读史书,累累史册,全然没有度过此类事件。
苏武出使匈奴,即使口吞毛毡,生饮冰雪,亦不愿辱没大汉的雄风。
可大宋的皇帝竟然做此类的事件,她想他们应该以死明志。
无论他们曾经做过什么,哪怕曾经沉迷于琴棋书画,坑害了天下苍生。此刻他们还有机会证明自己,可他们又一再刷新自己的认知,为了活下去,竟然什么都能做。
不要说什么卧薪尝胆,徽钦二宗绝非卧薪尝胆之辈。他们可以是画家,可以是书法家,可以是园林设计师,可就是不能称其为合格的君主。
民间传闻宋徽宗乃南唐后主李煜的转世,他的到来就是为了切断大宋的龙脉。
难道这果真是事实吗?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因为挂在脸颊的泪水,她引起了完颜宗弼的注意。
完颜宗弼尤其偏爱有个性的女色,他站起身来,走进朱琏。
朱琏虽然一身的破衣烂衫,却难以掩盖一身的高贵气质。
身在人群中,她如同一支清风中的竹子,触眼给人以清爽之感。
完颜宗弼问道:“这位是女子谁?”
朱琏眉毛倒立,怒目圆睁,眼眶似欲冒出火来,直勾勾地盯着完颜宗弼。
完颜宗弼虽然嗜杀,但称得上当世之英豪。她的表情勾起了其征服欲,待听到手下告诉说出她皇后的身份时,他微微一笑。
他先是替她揭开了捆绑在周身的绳子,而后吩咐丫鬟立刻准备“金汤浴”。
“金汤浴”是金国专门为女子准备的洗浴方式,这是洞房前的必备环节。
朱琏早就听闻过“金汤浴”,彼时的宋朝还没有如后来的明清时期那般,奉行所谓的好女不侍二夫的准则。
夫婿去世,女人完全可以改嫁。甚至有些女人不满意丈夫,完全可以与之离婚,不过需要付出些许的代价。
朱琏完全可以这么做,理由就是自顾尚且不暇,又何能保持自己的贞操呢?
不少公主为了生存,纷纷下嫁给了金国的王族为妾室,过起了普普通通的塞外生活。
出卖肉身,最起码过得比现在要好得多。
她若是这么选择,肯定没有人会怪她。
可是倔强如她,又岂能做出此等懦弱的行为呢?她不甘心俯身于金国的男人,不仅仅是为了从一而终的想法,宋钦宗不值得她这样做。
她痛恨异国蛮族,此身已入了中华,岂能又拱手送给女真呢?
在去洗浴的路上,她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儿趁着侍女们不注意,一头扎进水池,选择投水自尽。
洗浴的湖泊位于一片丰美的草原之上,由于此处温暖,湖水在冬季亦能保持着适宜的温度。
侍女们帮助她褪去破旧的衣衫,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她看了一眼低垂的蓝天,几只飞鸟正在不远处自由的飞翔,她在心中默默地与这个世界道了一声再见,紧接着一步步走进了湖泊深处。
她的尸体被发现后,金国皇帝金太宗立刻做出一副肃然起敬的表情,他吩咐手下一定要厚葬皇后,并且亲自为她题写了挽联:怀清履洁,得一以贞。众醉独醒,不屈其节。
那一年,她才二十六岁,正处于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季节。
她完全可以重新做出选择,投入另外一种与众不同的人生。
如同美国的诗人弗罗斯特所言:林子中有两条路,我最终选择了人迹罕至的那一条。
多年后,史册里多出了许多关于她的记载。
其中一则关于她的出生的轶闻,轶闻里提到她出生之前,母亲做过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母亲看到一只栖息在梧桐上的凤凰。
算命先生闻听梦境后,大胆预言此女以后将贵不可言。
果不其然,她出生之时,室内多出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在室内,几日未曾散尽。
同时,盘旋在朱宅上空的还有一片代表祥云的彩霞。
如算命先生所言,她的命格确实是贵不可言,遗憾的是她的命运却也悲惨异常。
另一则轶闻更是让天下忠直之士为之一哭。轶闻提到童年时节的朱琏,童年时节,她路经过一片湖,由于当时刚刚下过雨,路途光滑,小朱琏不小心掉进了湖水当中。
如果不是因为抢救及时,她很可能就会命丧当场,因而,从那以后,她对溺水有中发乎本能的恐惧。
可是最终为了成就民族的气节,她还是克服了自身的恐惧,义无反顾地跃入湖中。
当再次翻开北宋末年的那段历史时,不少记载皆是提到男子的懦弱。
却有鲜有人从退缩的群像中去关注这样一位弱女子,她如同那个时代的一颗耀眼的星辰。
在民族精神蒙尘后,她坚定地选择屹立在民族丰碑的旁边,用生命告知了后人,任何时刻,都不能放弃精神的高贵,世间存在着比生命更珍贵的事物。
而曾贵为皇帝的人物,享尽了人间洪福的徽钦二宗,用他们的行为清楚地解释另外一个词语——屈辱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