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书较早的《史记》,司马迁仍然有春秋战国史官传统,他希望自己能和孔子一样有所作为,这是他的个人主义,在笔法上也是奉行秉笔直书,据实记载,所以西汉缔造初年的那些看似很荒唐的事情都被他生动描述,比如战败时刘邦仓皇逃跑,把妻儿从车上踹下去什么的。这种描述在《资治通鉴》里绝对不可能存在。为了争一个死理,被汉武帝阉了,这也是司马迁身上原始性仍然保留的证据。
而《资治通鉴》的初衷,是对皇帝治理国家提供一套参考书,通过历史兴衰故事,从不同侧面给皇帝治理国家提供启发和归正。它已经不单单是记载历史了,更有很多加工和挑选,也没有大笔挥洒记载宋太宗打契丹失败,屁股上被射箭,骑驴南遁的狼狈场景。
尽管宋太宗的这个场景,和刘邦兵败项羽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史官的这种藏着掖着,看似好像维护了皇帝的英明伟大,但适得其反,它使后世当权者觉得自己犯错误无所谓,让后世史官认为,对于史实要以皇帝位中心,挑肥拣瘦,捡好的说,如果非要如实写,不好的也可以忽略。
从司马迁生存的年代(公元前1世纪)到司马光的时代(公元1000年左右),整整1000年,汉族已经从原始社会边缘进化为文明高度发达,思想发达而畸形的境界了,也可以看出汉族和周边少数民族的显著差异,一个狡黠算计,一个蒙昧淳朴。
那么按照“上天喜好律”,历史的主角就要自然让渡给淳朴蒙昧的游牧民族手里。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在历史中的体现。
隋唐是中国古代的巅峰,但巅峰也是下坡路的转折点,隋唐的制度,科举制发展成八股取士,三省六部制发展成皇帝一个人说了算,最要命的是史学也遭到侵蚀,据说唐太宗就参与过篡改史书这件事,史学这么严谨的学术问题,都慢慢成为莫须有、差不多的存在。史官在技术上可能远远超过司马迁,但在人性飞扬方面,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个唯唯诺诺的奴隶。看似维护了帝国的面子,实则侵蚀了帝国的可持续发展能力。
一旦有敢如实书写的史官,结果你们看到方孝孺就知道了。方孝孺是一个代表,就是敢撞南墙的后果。
因此,《史记》自然比《资治通鉴》更伟大。别忘了,自古以来,实事求是,唯实而不唯上,这才是最好的史官。
而失掉原始蒙昧性的民族并非只有汉族,从古代罗马人到今天意大利人,从古代阿拉伯人到歌舞升平被蒙古击溃后四分五裂状态的阿拉伯人,都是因为过度文明被弱小民族击溃的。如果一个人吃的是假粮食,肯定会营养不良,如果一个人看的是假历史,那他会不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