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元年(1131年),南宋死了一位将军,名为曲端。他的死,让陕西的文人和士卒都愤懑不已,百姓们仰天长叹,叹息道:“陕西要完了。”
消息传到金国,正在挥师西进的金军大将完颜撒离喝先是狂喜,随后又心生遗憾,喜的是这个曾将他打得嚎啕大哭的猛将竟然被自己人给杀了,遗憾的是自己再没有生擒其人一雪前耻的机会了。
那么,这个曲端是何许人也,他为何让陕西人如此尊敬,又为何被南宋朝廷所杀?
曲端是镇戎人,镇戎也就是今天的宁夏固原。宋朝时这里是抗击金军的前锋。曲端出身将门,他的父亲在曲端三岁时战死沙场,曲端以父荫授任官职。杀父之仇、辱国之恨让曲端恨透了金人,也注定他要和金人作对一辈子。
曲端天资聪颖,文武双全,笔下有文章,胸中有韬略,上马亦能带兵打仗,是一位天生的将才。朝廷信任曲端,任命他为泾原路第三将,于最前线抵御敌人的兵锋。
靖康元年(1126年),曲端初露峥嵘。西夏大军来袭,宋军主将统帅不力被敌人偷袭,大军溃散而逃。曲端临危不乱,率军与敌人苦战将敌人击败,并聚拢散兵,整顿军队,抵御住了西夏军的入侵。
曲端立下大功,却让上司席贡十分眼红,他嫉妒曲端的功劳,便以曲端善战为由,将曲端调到镇戎军。此时的镇戎军是敌人进攻的重点,形势岌岌可危,席贡让曲端镇守镇戎军,其心昭然若揭。然而曲端不仅没有死在镇戎军,反而再次立下战功,得到朝廷嘉奖。
建炎元年(1127年),金军名将完颜娄室率领大军攻打陕西,先后攻陷长安、凤翔等地,宋军大为惶恐。曲端没有像其他将领一样望风而逃,他率领军队在重要关隘设卡,招集流民溃兵,分发粮食,组成军队,与金军作战。曲端副将吴玠战胜金军,曲端乘胜追击,将秦州收复。这一战完颜娄室被曲端击败,完颜娄室一生纵横沙场,少有失败,宋军对其唯恐避之不及,而曲端是少有的能数次击败完颜娄室的宋军将领。
曲端能够屡次失败金军,得益于其出色的指挥和严明的军纪。南宋的军队大多军纪散漫,战斗意志很差,难以和金军野战,只要战事稍有不顺,前锋部队和主将就落荒而逃,导致大部分溃散。宋军之所以数倍于敌人却屡屡战败,就是这个缘故。
然而曲端治下的军队不同,他治军严明,绝不徇私,他的叔叔违反军纪,被他下令斩首示众。连自家叔叔都不念私情,更何况其他人?自此以后,曲端的部队很少有人再敢违抗军令,士兵们因为曲端奖罚分明,作战十分勇敢。
完颜娄室并不是曲端击败的唯一金军名将,金国的开国大将完颜撒离喝同样是曲端的手下败将,而且他被打得更惨。金主勒令完颜撒离喝尽快击败曲端,但双方交战以后,金军难以取胜。完颜撒离喝看到曲端的部队军容威武,竟被吓得放声大哭,率军败退,自此以后金人便将完颜撒离喝唤作“啼哭郎君”。
曲端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一面,颇像武穆岳飞,两人同样是治军有方,同样是屡败金军,但岳飞能够成为千年以来华夏民族敬仰的英雄,曲端却籍籍无名,终究是有原因的。
相比于岳飞对于朝廷的赤胆忠心和其高尚的品德,曲端在私德方面有亏。曲端善战不假,但他性格倨傲,心胸狭隘,经常和上司下属发生矛盾。
曲端在陕西六路兵马总指挥王庶手下时,完全不听王庶的调遣,还公开与王庶叫板,导致战局不利,死伤了许多士兵。后来两人矛盾激化,曲端竟然打算将王庶杀掉,逼得王庶交出官印此事才作罢。除了王庶,曲端和另一位名将吴玠也不和睦。吴玠前方战事顺利,但是敌人增援赶到,吴玠请求曲端支援,曲端却因为和吴玠有矛盾竟按兵不动,致使吴玠大败,两人从此成为死敌。
官场上有敌人很正常,岳飞也有不对付的人,但是岳飞为了大局,为了大宋的天下,能够忍辱负重,而曲端却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而置友军和整个战局于不顾,这就是曲端的自私短视了。
曲端的倨傲和狭隘终究给他带来了反噬,张浚主持军政事务后,由于有王庶的前车之鉴,所以对曲端甚是提防。张浚打算集结十余万兵力,于富平主动出击,和金军决战。曲端认为富平是平原,利于金军骑兵机动,在此地和金军决战是下下策。
客观地讲,曲端的看法完全正确,富平之战的结果印证了曲端的预言,宋军大败而还,损失数万兵力,导致陕西全境沦陷。
然而由于曲端四面树敌,和许多人结仇,所以富平之战结束后,曲端不仅被提拔,反而陷入政治漩涡。当时主持军政大事的张浚、王庶和吴玠全部与曲端有仇,所以他们三人联合起来,污蔑曲端指责皇帝,将他下狱。
张浚故意让和曲端有仇的武将康随审讯曲端,曲端得知后仰天长叹说自己死定了。曲端的猜想没有错,张浚等人就是想置他于死地。康随在狱中对曲端严刑拷打,连日折磨,用绳子把他绑起来架在火上烤。曲端口渴,狱卒却只给他酒水,曲端被迫饮下,不久后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曲端是一个复杂的历史人物,很难对他进行定义。曲端有值得称赞的一面,他带兵有方,作战果敢,屡次击败金军,立下赫赫战功;曲端也有应该批评的一面,他心胸狭隘,自私自利,只想成为军阀割据一方,经常对友军见死不救,对战局毫不在意。
后世的《宋史》对于曲端的评价颇为客观:“端有将略,使展尽其才,要未可量。然刚愎,恃才凌物,此其所以取祸云。”
然而不论曲端到底如何,他的死,对于南宋朝廷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曲端死后,他的部下军心全散,对朝廷离心离德,不复往日的雄威,一支有着耀眼功勋的精锐部队,就这样消亡在了南宋的政治斗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