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3年(崇祯六年)10月22日,位于福建金门东南的料罗湾海面上,多艘战船火焰冲天,洋面上浮尸累累……
一场惨烈的海战刚刚结束。
“夹版焚者,火焰冲天,夷众溺者,尸浮满目。”(《奉剿红夷报捷疏》)
这就是福建与郑芝龙的联合水师,跟荷兰人与海盗刘香的混编舰队之间,所爆发的一场捍卫海权的决定性战斗。
如果明朝的联合水师战败了,那东南沿海的海权,就要由荷兰人接管;如果是明朝水师战胜,那东南沿海还是明朝的天下,郑芝龙依然是东南沿海的霸主。
幸运的是明朝和郑芝龙最终获胜了。
料罗湾之战因何而起?明军与郑芝龙如何获胜?这场战斗对明朝的影响又有多大呢?
1、荷兰人占领整个明朝沿海的野望
荷兰人并不是最早抵达明朝沿海的国家,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比他们早太多了,澳门已经是远东海洋贸易的国际港口了。
但是荷兰人却是最不服管教的。
他们早在明神宗万历三十二年,就已经派遣舰队攻占澎湖,最终在明朝爱国将领沈有容的威逼利诱下,被迫退出澎湖宣告与明朝通商的失败。
不过在天启二年他们卷土重来,这次占据澎湖后与明朝战和两年多,最终还是被明军从澎湖驱逐出去。
随后他们就专心去经营台湾了。
不过与明朝开战和侵占领土,并不是荷兰人的终极目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跨海打仗,除非是能赚到银子。
而且能赚到很多很多的银子。
即便在占领台湾的情况下,荷兰人并没有获得跟明朝的贸易权,尽管当时有李旦、郑芝龙等海盗势力,以及部分明朝官员愿意协助他们走私。
但这种“合作”关系特别脆弱,很容易很海盗或明朝官员掐住命脉,尤其是遇到郑芝龙这种擅长黑吃黑的。
所以荷兰方面要求武力打开,明朝对外贸易大门的声音越来越高涨,荷属东印度公司最终决定武力攻击明朝沿海。
占据或迫使明朝开放与荷兰的贸易。
“我们(荷兰)与中国(明朝)人之间,永远不会保持和平,如果我们想享受优惠和自由,对中国(明朝)要用武力和暴力制服!”(《荷兰人在福尔摩沙》)
这就是一副典型的强盗嘴脸,要么你主动把钱送给我,要么我就闯进你们家里去抢,跟鸦片战争中英国人的思路一样。
所以一场对明朝有预谋的战争策划开始了:
“对中国(明朝)发起一场残酷的战争!”(《荷兰人在福尔摩沙》)
荷兰人对明朝策划的战争计划如下:
第一、袭击由菲律宾返回福建漳州的商船,打击福建方面的商贸渠道和税银收入;
第二、进军漳州湾,攻占鼓浪屿,并修建堡垒、炮台等守御此地,作为扩大侵略的桥头堡;
第三、派舰队封锁占领福建沿海,进而有可能拿下整个福建至广东沿海,最终摧毁明朝与东南亚的贸易。
取而代之获利的就成荷兰人了。
占领闽粤整个明朝沿海,虽然听起来特别夸张,但荷兰人真心是这么计划的,堪称东印度公司之野望了。
“派快船和帆船,占领从南澳(广东)到安海(福建)的,整个中国沿海。”(《荷兰人在福尔摩沙》)
为此荷兰东印度公司下了血本,他们组建起一支由13艘战船组成的舰队,派遣的士兵超过了1300人。
这支舰队的司令官是荷兰人蒲特曼斯,他对征服明朝东南沿海的事非常自信,甚至计划不超过一年就拿下占城沿海了。
目标是好的,计划也是好的,坏就坏在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红夷,在料罗湾碰到了明朝的五虎游击郑芝龙。
2、把主战场摆在了料罗湾
按照荷属东印度公司的幻想,只要荷兰舰队抵达福建沿岸,立马就要展开血腥的屠戮和抢掠。
当然目的也不是屠戮,而是让明朝军民对其畏惧,击垮明朝军民对其抵抗的意志,这样就能顺利攻占东南沿海。
或者逼迫明朝方面早日答应通商的要求。
“率领其全部力量,从中国(明朝)南部,转移驶入福州湾,一路上可以烧杀抢掠,毁掉视野内的一切,中国(明朝)人尽可能的保全其性命……从而尽早实现我们的愿望。”(《荷兰人在福尔摩沙》)
这些话荷兰人绝对不是在嘴里说说,事实上他们真的在福建沿海这么干的,不光对明朝军民大开杀戒,导致郑芝龙等部起初折损严重。
甚至杀红眼的荷兰人,对海盗刘香和李国助也有歼灭的打算,只不过因为明朝与郑芝龙的积极备战,让蒲特曼斯觉得力不从心,所以“招安”了刘香和李国助一起对抗明军。
不过双方的结盟也就是貌合神离,关键时刻都做好了卖队友的打算。
从1633年7月底到10月初,荷兰人已经在澎湖等福建沿海地区,进行了长达数月的烧杀抢掠,但并没有迫使福建方面或郑芝龙屈服。
相反福建巡抚邹维琏,与所部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以及明军其他将领,除日常与荷兰舰队的小规模对抗外。
也已经做好了大决战的相关部署。
邹维琏迫切地指出荷兰人对明朝的居心叵测:
“窃惟红夷一小丑,狡焉胁市,封豕长蛇,荐食闽疆。且勾寇首刘香、萨倭渠魁李大舍,合横掠於海上,势同连鸡。岂独八闽一大患?且为中国一大耻!”(《奉剿红夷报捷疏》)
崇祯六年八月十二日,邹维琏对福建明军的集结已经完成,开始部署与荷兰舰队的战略决战。
其中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带所部,充当对抗荷兰舰队的前锋;明军南路付总高应岳为左翼,泉南游击张永产为右翼;澎湖游击王尚忠为机动部队等。
八月十三日,对福建各路明军的作战任务部署完成后,邹维琏开始对明军进行誓师动员,随即明军开始出海与荷兰人作战。
期间双方进行过多次小规模战斗,双方的折损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直到九月十五日的时候,郑芝龙部在料罗湾发现荷兰舰队主力。
其中包括荷兰战舰9艘,刘香、李国助部海盗战船50多艘,郑芝龙赶紧招呼明军各部增援,希望与荷兰混编舰队进行决战。
“据报夷船夹版九只,刘香贼船五十余只,自南北上游移外洋。卑职督率官兵,各佥各号,同立战书,约为决战。”(《奉剿红夷报捷疏》)
主战场就设定在料罗湾了,一场决定明朝东南海权的打海战,即将打响。
3、料罗湾大战打破了荷兰人的幻想
崇祯六年九月二十日(1633年10月22人)凌晨四五点,在天空刚刚明亮还未泛起日光的时候,料罗湾海战的第一炮正式打响。
按照荷兰人的记述,郑芝龙部水师战船,加上明军各部的水师战船,应该在150艘左右,其中占比较大的是火攻船。
由于荷兰人船坚炮利,要想打败他们就必须祭出火攻,想要靠强攻击沉他们不太现实,或者说难度比较大。
就只能凭借数量优势,以及战术技巧的安排下,让火攻船靠近荷兰战船,然后用火攻将其焚毁。
这是明军对外作战的保留节目。
综合荷兰人和明朝对此战的记录看,应该郑芝龙部在料罗湾打响了第一炮,随即明军兵分两路对荷兰降低进行围攻。
一支船队从正面跟荷兰舰队作战,另一支船队则绕后对荷兰舰队进行合围,包围圈尽可能地越缩越小,给近距离火攻或跳帮提供机会。
此战明军士气极为旺盛:
“他们(明军)看起来,配备有相当的大炮和士兵,士气旺盛,跃跃欲试。”(《热兰遮城日志》)
在包围圈越缩越小的时候,不少明军战船和火攻船,开始避过荷兰战船的火炮,靠近他们战船进行火攻。
其中冲在最前面的明军把总郑然。
荷兰战船Brouckerhaven号,最先被明军三艘战船靠近,其中一只就是火攻船,火攻船贴近后二话不说就点燃冲撞。
荷兰人记述的场景如下:
“其中一艘,对他们(明军)自己人毫无考虑的,立刻点火燃烧起来,像那些丢弃自己生命的人一样疯狂,对大炮、火枪和火焰都毫不畏惧的,立刻把该快艇的船尾燃烧起来。”(《热兰遮城日志》)
眼见逃脱无路的Brouckerhaven号,被迫自行点燃火药库进行自沉,避免了被明军击沉或夺取的耻辱。
而荷兰战船Slooteidijck号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因为他被明军四艘战船包围后,明军很快就跳帮到战船上,随即在战船与荷军进行近战,尽管荷兰人奋力抵抗,但最终该战船还是被明军占领俘获。
此外还有两艘荷兰战船被明军给围攻焚毁。
这与明朝方面的战绩记载一致:
“加衔参将陈鹏协同陈麟、朱华、吴华,攻焚大夹版一只;加衔游击郭熺、胡美、林察、陈秀、陈经武、方玑、袁德,各船联络互进,攻焚夹版二只……哨官张梧、千总郑彩、捕盗黄胜冒险夺获夹版一只。”(《奉剿红夷报捷疏》)
荷兰舰队其余五艘船只,在舰队司令蒲特曼斯的率领下,侥幸逃出了明军和郑芝龙的包围圈,前往台湾进行躲避修整。
这也就是荷兰战船跑得快,郑芝龙派遣部将陈鹏、郭熺等追击,最终因为荷兰战船跑得太快而作罢。
要不然蒲特曼斯舰队得全军覆没。
您要问他的友军海盗刘香去哪呢?
刘香船队全程都是气氛组的存在,在荷兰舰队对战不利时,刘香直接带队跑路了。
此战明军阵亡将士86人,重伤132人,远低于荷兰人在此战的伤亡。
郑芝龙等部明军合计战绩如下:
生擒荷兰人118人,斩首20颗,击沉荷兰战船3艘,俘获1艘,此外还生擒海盗19人,另缴获火炮等军器众多。
战后邹维琏扬眉吐气的给崇祯帝上奏称:
“闽粤自有红夷来,数十年间,此捷创闻!”(《奉剿红夷报捷疏》)
这还是明军第一次在海上重创荷兰人!
并且希望崇祯帝,能够将被俘荷兰人斩首示众,首级悬示中外以扬国威:
“悬首两观,示法万邦,庶使伏波铜柱再清汉界,更令越裳翡翠永贡周廷!”(《奉剿红夷献俘疏》)
而荷兰人则在战后悲痛地惋惜道:
“受到这场败仗,我们的力量已经衰弱到,在中国沿海不能再有任何作为了。”(《热兰遮城日志》)
至此决定明朝东南海权走向的料罗湾海战结束。
(一家之言,求同存异,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