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水
1521年3月12日出生的徐渭徐文长,比1555年2月10日出生董其昌早34年。董其昌出生时,徐渭正在接受浙江巡抚胡宗宪邀请,进入幕府而成为幕僚,相当于现在去到省政府研究室就职,只是没有编制,不能算是公务员。但此时徐渭仍然不遗余力,为胡宗宪创作了《进白鹿表》,受到明世宗朱厚熜皇帝的赏识,所以是为胡巡抚宗宪所倚重智囊之一。这时应该是命运多舛的徐渭最顺风顺水之际,可能心思并不在书画上。因为,儒家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首先在于事功业,虽为幕僚却能够“知兵,好奇计”,帮助胡宗宪出谋划策,擒获倭寇首领徐海、招抚海盗汪直。过去老楚同志经常书写的其这首《龛山凯哥》:
短剑随枪暮合围
寒风吹血着人飞
朝来道上看归骑
一片红冰冷铁衣
----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因为诗最有血性与血气,最能抒发心中的英雄豪气,最能表现人格理想与思想追求,浮舟沧海,立马昆仑,最是激扬文字,能够指点江山。
而等到1593年徐渭去世时,38岁董其昌考中进士业已四年,且已供职于翰林院,荣为翰林学士,一度还成为皇长子朱常洛的讲官。但此时也是正值醉心书画的董其昌,第一次称病辞官之时。仅从时间上来看,二人交集有38年。而这一时期正是九次自杀未遂,半疯半颠的徐渭书法日臻成熟,是其自称书法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其最为倚重的书法,开始狂中取意,疯中变法,从明代吴门书派主张崇尚唐法中,勇敢反叛出来,大胆汲取北宋苏轼、黄庭坚、米芾追求个性自由,放任性情,坦荡襟怀,时时露己笔意,对传统笔法进行彻底改造,让笔意从卷册翰札,文房把玩,转向厅堂展示之中,实现了笔法的改造。并借鉴于绘画的点画表现方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笔法,从而对晋唐笔法进行创造性破坏,也就经常被后人称之为徐渭“破坏了笔法”时期。然而,同样被后人称为“破坏了墨法”的董其昌,对徐文长徐渭此举一直缄默,甚至这种笔法甚至影响这一时期书坛的审美方向,也默不作声。
笔墨同也,荆浩《笔法记》:“笔者,虽依法则,运转变通,不质不形,如飞如动。墨者,高低晕淡,品物浅深,文采自然,似非因笔。”破坏了笔法,肯定也会影响墨法。也就是说无法那时信息怎么闭塞,素来重视品物浅深,似非因笔而崇尚“墨法”的董其昌不可能不知道徐渭,不可能没有研究过徐渭的书法,然而,为什么总是隐而不言呢?
董其昌遵道崇佛,曾以佛家南北宗而论中国书画,虽登堂入室,居庙堂之高,为达官显贵,却心远地自偏,多王摩诘佛家心境。而徐文长义薄云天,志在为国而事功业,可叹的是试不及弟,每次都名落松山。只落得满腹经纶,都英雄无用武之地,才委屈为幕僚,曲线救国,实大儒精神使然,特别是晚年贫困潦倒,却仍然独行其道,贫贱不能移,真乃真君子大丈夫是也。
游刃有余于明代官场的董其昌,看待徐渭徐文长,就像渔父看待三闾大夫屈原,而且,比这还透彻。可能是因为不愿意谈论艺术,为自己招惹是非,而不谈论罢了。总觉得“用墨须使有润,不可使其枯燥,尤忌浓肥,肥则大恶道矣”----推崇雅淡,以淡墨破坏晋唐墨法的董其昌,也潜移默化地借鉴了徐谓的骨法用笔,而在践行黄庭坚:
“用笔不知禽纵,故字中无笔。字中有笔,如禅字句中有眼”
谙熟禅理的董文敏董其昌又怎么能不知道淡墨无笔,即无精神的道理呢?如禅字句中无眼,又何谈禅句。游心于淡,合心于漠,这才是董其昌区别于徐文长的地方,同样是阳春白雪,两个人却弹出来了不同曲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