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古代,新王朝的确立讲究天命和法统。当然,如果一个王朝可以兼顾天命和法统那当然是最好的,但很多时候,新王朝是无法兼顾这两者的——对于多数王朝来说,有了法统往往可以宣称拥有天命,但对于部分拿不到法统传承的政权来说,只能靠天命来论证自身合法性。
比如三国时期孙权的吴国以及五代十国时期的前蜀就是典型。东汉灭亡后,曹丕声称得到了汉献帝的禅让,以承接东汉法统的名义建立曹魏,而刘备则以复辟汉朝的名义建立蜀汉,延续东汉。而孙权为了论证自己称帝的合法性,于是让人在吴国境内伪造祥瑞,然后声称自己有了天命。五代十国时期,前蜀的开国君主王建,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套路。
而古代统治者之所以纠结于天命和法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开国皇帝往往是前朝的乱臣贼子,但是开国皇帝往往不希望自己的臣民也学自己起来造反,所以,就需要用法统和天命,来杜绝天下人有抄作业的想法。
所以在这个背景下,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在称帝后,果断否定了韩宋朝廷的法统,而是声称明朝的天命,继承于元——即明朝能够得天下,并非是造反,而是元朝天命没了,而明朝有了天命。
1、朱元璋的尴尬
元朝至正二十六年,西元1366年,此时华夏大地的局势经过若干年的元末战乱冲击,已经十分明朗:那就是天下间的头号种子,已经并非元廷,而是名义上隶属韩宋朝廷旗下的“吴国”。韩宋的吴王朱元璋,是唯一可以和元廷叫板的人物。毕竟此时天下的枭雄——诸如陈友谅之辈,都已经在元末战乱中被消灭,余下的张士诚、方国珍等人也都均不是朱元璋的对手。
所以至正二十六年的朱元璋,不得不考虑自己未来需要面对的局势:那就是随着事态的发展,自己少不得要开创新王朝,登基称帝。但是,自己毕竟还有一个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韩宋皇帝韩林儿。所以朱元璋需要考虑解决韩林儿的问题。因此朱元璋以迎接韩林儿到应天的名义,在半路派人害死了韩林儿,这算是解决了朱元璋将来称帝的障碍。
不过,韩林儿死了,韩宋朝廷的负面影响,依旧困扰着朱元璋。
2、朱元璋的取舍
韩林儿被害一年多,即西元1368年,朱元璋发兵北伐元廷的同时,在应天登基称帝,宣布国号为大明。当然此时的朱元璋倒也没有提到明朝的法统建构问题,而是以驱逐鞑虏的名义,进攻元廷。此时的朱元璋的实力经过了若干年的扩充,而元廷也因为一系列的内耗,而无力招架明廷的进攻。所以元顺帝无奈之下,只好逃到长城以北躲避明军的追杀,就这样,明朝基本上确立了对传统汉地的统治。
不过,随着朱元璋坐稳江山,朱元璋开始考虑起了明朝的法统建构问题。理论上说,朱元璋可以声称明朝的合法性来自天命,而非继承元的法统,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让朱元璋感到尴尬:那就是对于明朝来说,元朝和韩宋,哪个才是明朝的“前朝”?如果承认韩宋是明朝的前朝,那么韩宋源自农民起义,朱元璋岂不是鼓励天下人起来造明朝的反(事实上明朝开国不久,就爆发了以反对明朝统治为号召的农民起义)?如果以赵宋为前朝,无疑不切实际,所以朱元璋思来想去,承认元朝为明的前朝,毕竟元朝统一天下九十多年,而且,朱元璋还表示:元顺帝治国无能,导致天下被红巾军扰乱,所以朱元璋属于自发的收拾破碎山河,而非夺取元朝江山。
朱元璋的这套话术,其实倒不是真觉得元朝有多好,不过是借机让天下人断了造反的想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