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是高皇帝的天下,我的伯父明孝宗都知道要遵守祖宗法度!现在你们怕我伯母伤心,难道不怕高祖、孝宗伤心吗?
这是1533年,嘉靖派人抓捕了张太后的弟弟张延龄,准备按“谋逆”罪论处。大学士张孚敬为张延龄求情,嘉靖亲手写下诏书这样回答道。
不久,张太后的另一个弟弟张鹤龄也被嘉靖逮捕入狱。张太后听说之后,连忙穿着一身破旧衣服赶到嘉靖面前请罪,请求嘉靖放过自己的两个兄弟。可是,嘉靖仍然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面孔,直接拒绝了张太后的请求。
不久,张太后的大弟张鹤龄在狱中死去,几年后张太后去世,嘉靖马上处死了她的二弟张延龄。
张太后是明孝宗朱祐樘的皇后,明武宗朱厚照的生母,嘉靖朱厚熜的伯母。明孝宗在世之时深爱皇后,一生仅娶此妻一人,再没有其他妃嫔,这在历史上非常罕见。
张皇后独得明孝宗恩宠,前半生幸福美满,正因为有此作比,她的后半生才显得格外不如意,甚至可以说是悲惨,而这份悲惨正是来自她亲手推上宝座的侄子朱厚熜。她不仅自己被嘉靖百般漠视、羞辱,就连亲兄弟锒铛入狱也无力解救,最终结局无奈而落寞。
嘉靖是明孝宗的亲侄子,他能即位正是因为伯母的大力支持,他为什么不能善待对自己有大恩的张太后,非要让她置身于巨大的痛苦之中呢?
说起来,这其中有明孝宗因爱而放纵的因素,嘉靖的性格也起决定作用。
1487年,18岁的张氏嫁给太子朱祐樘为妻。同年,朱祐樘即位,是为明孝宗,张氏被册封为皇后。
不知道是因为明孝宗深爱皇后,还是张皇后性格使然,总之自从有了张皇后之后,明孝宗就再也没有册立任何妃嫔。年轻的明孝宗和张皇后就像民间普通的恩爱夫妻一样,享受着甜蜜的二人世界。
如果这是普通百姓的爱情生活,倒实在值得为之赞叹,可是明孝宗毕竟是九五之尊,朱明王朝的传承者,所以他们的夫妻恩爱很快就显出了不良后果:1505年,36岁的明孝宗去世时,留下的子嗣只有一位,那就是15岁的太子朱厚照,后来的明武宗。
朱厚照是明孝宗和张皇后的长子,除他之外,张皇后还生有一子一女,可惜这两个子女都夭折,最后只剩下了朱厚照这根独苗。
独苗也是希望,如果这根独苗好好成长,坚持开枝散叶,还是有家族壮大发展的机会。可惜的是,在宦官的讨好与引诱下,朱厚照在追求享乐的不归之路上越跑越远,把自己年轻的身体折腾得支离破碎,最后生命止步于31岁。
此时张太后已年过半百,先后失去丈夫和儿子,她的心情可想而知,更让悲伤加剧的是,朱厚照始终如一地坚持胡闹贪玩,竟然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一时江山无主,后宫太监居然也敢虎视眈眈,意欲图谋不轨。
为稳定大局,张太后和大学士杨廷和等大臣商议,决定迎立兴献王之子朱厚熜,也就是朱厚照的堂弟。
眼看着本应该属于自家的权柄落入外人之手,张太后想必心中也有诸多不舍和遗憾,可是时事不待人,自己间接造成的不良后果最终还是要由自己硬着头皮来解决。
为了迎接朱厚熜,朝廷派去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其中就有张太后的弟弟,寿宁侯张鹤龄。
关于张太后的两个弟弟,《明史》中有简要描述:
明孝宗对妻子的娘家人很是优待,他追封张氏的父亲张峦为昌国公,封张鹤龄为寿宁侯,张延龄为建昌伯。张鹤龄和张延龄两个人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纵容家人抢夺百姓财产,以各种非法手段获取利益,多次触犯国法。朝廷内外经常有大臣上奏此事,明孝宗因为宠爱妻子的缘故并没有治他们的罪。
明孝宗是个贤明的君主,虽然他没有给张家兄弟治罪,但还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先是肯定上奏的大臣,告诉他:你说得很对,然后赐金以示嘉奖。
对于张氏兄弟,明孝宗也留下足够的体面:他单独召见张鹤龄,在没有其他任何人在场的情况下把他教训一番。别人根本听不到明孝宗到底对张鹤龄说了什么,只远远看到张鹤龄不停地以头触地,从此之后行为有所收敛。
有明孝宗这位姐夫当权,张氏兄弟在弘治年间虽然屡犯国法,却一直没有因此受到惩治;到外甥朱厚照时代,这位一心贪玩的少年天子根本没心思管束自己的舅舅,张氏兄弟的情形只会变得更坏。
朱厚熜被迎立即位,张鹤龄因为有定策之功被进封为“昌国公”。
张鹤龄的爵位虽然有所提升,但是与新继承人的亲戚关系显然远不如从前。更重要的是,嘉靖很看重“自家人”的关系,为了维护自家人的利益,他不计时间、精力等各种成本。
张太后因此而被冷落,被羞辱,张氏兄弟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朱厚熜即位,是为明世宗,年号嘉靖。
嘉靖时代,张太后的身份经历了一波三折的转换。
明武宗时,张太后因为是明武宗的生母而被上尊号“慈寿皇太后”,尊崇地位不言而明。
明世宗即位初期,对这位皇伯母表现出起码的尊敬,他称张太后为“圣母”,加尊号“昭圣慈寿”,后来再次加尊号。然而,在这之后,明世宗很快就改口,只称呼张太后为“伯母”。
虽然只是称呼的变化,但是对于明世宗来说,其中显然经历了激烈的心路历程。要知道,明世宗是个非常讲究礼仪的君主,为了给亲生父亲上尊号,他不惜和大臣进行持久不懈的斗争,最终以他的胜利而告终。可见对于明世宗来说,尊号、称呼那绝对是不可忽视的大事,他改口称张太后为“伯母”,不再像以前那样尊重,主要还是想把这“独一份”的尊崇给自己的母亲。
明世宗的母亲蒋氏,也就是兴献王朱祐杬的妻子,明世宗即位后被封为“兴国皇太后”。
昔日的藩王之妃,摇身一变成为蒋太后,如果张太后意识到今非昔比,就应该给予蒋太后应有的尊重,可是张太后大概居于至尊地位时间太久,她根本没意识到应该去尊重这位藩王的妻子,仍然像对待藩妃一样对待蒋太后。
明世宗听说后十分不高兴。
更让明世宗恼火的是,张太后对待自己的态度竟然也十分倨傲!
明世宗是个有仇就报的主儿,张太后待他们母子不客气,他也开始让张太后难堪:自己母亲过生日,敕令朝廷命妇前来朝贺,宴饮及赏赐规格极高。张太后过生日,下旨免贺!
偏偏就是在这时候,张太后的弟弟张延龄再次被人告到了御驾之前。
皇室亲族之间最基本的体面已经被消耗殆尽,张家兄弟偏偏还像以前那样胡作非为,明世宗怎么可能容忍?他一声令下,将张延龄抓捕入狱,准备按“谋逆”罪论处。
张太后自从登上皇后之位以后,何曾见过自家兄弟陷入如此窘境?她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恰好明世宗的长子出生,张太后就想借机找明世宗说情,可是明世宗根本不给她机会:张太后请求前去祝贺,明世宗直接谢绝;张太后想请明世宗前去,再次被拒绝。
大学士张孚敬也想给张延龄讲情,以免让张太后伤心,明世宗于是亲手写下诏书作答:
明世宗即位之初,张孚敬曾经坚决地支持明世宗,他深知这位君主的固执,于是继续上奏道: “如果按谋逆之罪处治张延龄,罪名确定就应该族诛,按照这个刑罚的话,张太后势必也在其列,请问陛下又该如何处治呢?”
在张孚敬的一再坚持下,明世宗才没有处治张延龄,而是继续将他关押在狱中。
不久,张鹤龄也被人告发,明世宗再次大义灭亲,直接下旨将张鹤龄抓捕入狱。
眼看两个兄弟都身陷囹圄,张太后再也顾不得个人体面,按照当时请罪的装束,她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亲自来到明世宗跟前,请求他饶恕自己的两个兄弟。
明世宗势将无情坚持到底,他一口拒绝了张太后的请求。
尾声
张鹤龄没能在监狱中坚持太久,不久他就死于狱中。
1541年,张太后去世。她死后没多久,明世宗就处决了她的弟弟张延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