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八月十五日,在距离京师北京并不遥远的土木堡,发生了一件堪称影响明朝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土木堡之变。当时除了御驾亲征的明英宗朱祁镇做了瓦剌人的俘虏外,扈从的文武大臣,包括靖难元勋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驸马都尉井源、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壄、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曹鼐等数十人,以及十数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面对如此危难局面,英宗生母孙太后果断将亲儿子“尊”为太上皇帝,又将庶子郕王朱祁钰立为新皇帝。当年十月北京保卫战胜利之后,朝廷和瓦剌人之间进行了无数次的谈判,最终将太上皇帝朱祁镇给接了回来。
明英宗朱祁镇剧照
那么问题来了,朱祁镇和朱祁钰之间是兄弟关系,现在一个成了太上皇帝,一个则是今上皇帝,二人之间的地位孰高孰低呢?朱祁钰能不能向他哥哥下旨?朱祁镇要不要跪接弟弟的圣旨呢?
太上皇帝为尊
太上皇,最早出现于西汉。汉高祖刘邦统一天下后登基称帝,当时其父刘太公仍然健在,这里会出现一个问题:刘太公要不要向儿子刘邦下跪?为了避免这个尴尬,刘邦给了老爹一个太上皇的名分,说明如果论尊卑,则太上皇为尊。
话题回到朱祁镇、朱祁钰兄弟身上,早在明廷和瓦剌书信来往交涉太上皇帝是否回归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确太上皇帝为尊。当时也先表示自己要把朱祁镇送回来重新做皇帝,意思就是要让朱祁钰退位。
瓦剌太师也先剧照
这虽然只是瓦剌人的缓兵之计,乃至攻心之计,但作为朱祁钰来说,他必须要认真而严谨地予以回应。如果让天下人觉得他不打算迎回太上皇帝,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进而甚至可能动摇他的统计基础。论起打笔仗,瓦剌人自然远不是对手。朱祁钰给也先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回信,表示太师如果相送我哥哥回来,我热烈欢迎。但是我哥哥现在是太上皇帝,地位比我高,我怎么能退位再让他水往低处流呢?这不合天道啊。
又得指挥岳谦、梁贵回京,口传大兄皇帝圣旨,命朕嗣位以典宗庙之祀。朕不得已,勉尊大命。祭告天地、宗庙、社稷,诏告天下即皇帝位。尊大兄为太上皇帝,尊居朕上。太师果能送兄回京,朕有大事必当禀命而行。若大兄仍居皇帝位,则为降尊就卑,是罔天矣。罔天之事,朕岂敢为?—《明英宗实录卷一百八十三·废帝郕戾王附录第一》
景泰帝朱祁钰剧照
景泰元年(公元1450年)八月,经过都御史杨善的努力,终于以近乎空手套白狼的方式,说服也先同意将太上皇帝放回京师。消息传回京师,景泰帝朱祁钰大惊失色,毕竟他从心底里并不想让哥哥回来。
然而现在木已成舟,朱祁钰无奈之下只能降低迎接太上皇帝的规格,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以及对朝臣的警告情绪。对于皇帝陛下只用“轿一乘,马二匹”的“大礼”迎接太上皇帝,包括四朝元老、太子太傅、礼部尚书胡濙在内的文武官员都表示“礼仪似乎太薄”。对此朱祁钰只用一句话就堵死了大臣的嘴,太上皇帝让我一切从简,我听太上皇帝的话有什么错?
太子太傅、礼部尚书胡濙等奏: “福所言无非欲皇上笃亲亲之义,乃臣子尽忠之道也,初无别意。”帝曰: “昨有虏营遁归之人得太上皇帝书。言也先送朕回京,迎接之礼宜从简。朕遵行之,岂敢故违?”—《明英宗实录卷一百九十五·废帝郕戾王附录第十三》
太上皇帝回宫剧照
对此工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高谷并不认可,表示皇帝应该效仿当年唐肃宗迎接唐玄宗的礼仪,亲自到安定门外迎接。景泰帝铁了心要慢待哥哥,只愿意在东安门内迎接。但是即使如此,朱祁钰还是要在太上皇帝升座之后行礼,还是要因为哥哥回京而大赦天下。诏书中有这么一句话,清楚地表明了二人之间的身份差别: “义当以卑而奉尊”。
太上皇帝住进南宫之后,朱祁钰将哥哥的住所进行严密看管,不但自己不去朝见,也不让他和大臣们见面。对此他的亲叔父襄王朱瞻墡还提醒他不要忘记尊卑,要善待太上皇帝。
英宗还京师,居南内,又上书景帝宜旦夕省膳问安,率群臣朔望见,无忘恭顺。—《明史卷一百十九·列传第七》
夺门之变画像
景泰八年(公元1457年)正月,朱祁镇于南宫发动政变,将朱祁钰废为郕王,自己重新坐上了皇帝宝座。当时定襄伯郭登向朝廷建言立即改元,认为以前新君登基要第二年才改元,是因为“以卑承尊”。而太上皇帝复位,是“以尊临卑”,不用管这一套,现在就可以改元。朱祁镇“从善如流”,立刻下旨改景泰八年为天顺元年。
自古人君即位,必待逾年然后改元,此以卑承尊之义也。切思皇上以尊临卑,若复纪景泰之年,何以新天下之观听?伏请建元,以隆万年之统。—《明英宗实录卷二百七十四》
结语:经过本文的梳理,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在太上皇帝朱祁镇,和今上皇帝朱祁钰之间,太上皇帝为尊,今上皇帝为卑。而圣旨的接收对象是谁?是臣子。所以朱祁钰不能向哥哥下旨,自然朱祁镇也无需跪接。
正如朱祁钰和也先的信中所提到的那样,如果需要太上皇帝发表意见,他要“禀命而行”。倒是朱祁镇可以向弟弟下旨,朱祁钰需要跪接。只可惜这道圣旨应该出不了南宫,到不了景泰帝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