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观察网 历史 宋金外交博弈:北宋看到的是故土、女真看到的是岁币

宋金外交博弈:北宋看到的是故土、女真看到的是岁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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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122年,北宋先后发动了两场收复燕京之战,结果却是两盏杯具。北宋先是无胆再战,后是无力再战。

“自熙、丰以来,所储军实殆尽”。武器、盔甲这些军备物资,都是天文数字的开销。所以,不能年年打造、年年更新。

整军备战当趁好时光。

神宗年间,借着王安石变法和灭国西夏的雄心,北宋花巨资打造了一批军备物资。这些成了徽宗皇帝耀武扬威的底气。但是,在第二次收复燕京之战的时候,竟被刘延庆一把火烧没了。

未见敌军,而自毁干戈。这就是徽宗朝的大宋军队,不仅兵无斗志,而且将无战心。

虽然北宋无力收复燕京,但女真人却可以帮助北宋收复燕京。因为海上之盟还在进行时。于是,与女真人的外交博弈,便成为北宋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另外一种可能。

公元1120年,宣和二年,十月,北宋马政使团抵达阿骨打营地,试图敲定宋金联盟的具体细节。

但阿骨打耍了无赖。他只许诺北宋可以收回燕京等山前诸州;至于山后诸州,北宋想也别想;营平滦三州,则一口否决。

相比赵良嗣使团,马政使团非常不称职。

因为赵良嗣不仅争取到了全部的幽云十六州,而且险些拿下营平滦三州,关键是敲定了具体出兵细节。但马政使团则直接把山后诸州谈没了。

公元1121年,北宋内部爆发方腊起义,朝堂再又发生君臣权斗。所以,北宋干脆不再理会女真人,也不再考虑出兵灭辽。

这就相当于宋徽宗摆了阿骨打一道。本来两家商量好一起灭辽,结果北宋竟中途退出,不出兵、也不派使者。

公元1122年,宣和四年,正月,女真攻破辽中京,拿下了契丹大辽在草原地区的最后根据地。

至此,灭辽竞赛正式加速。

原因就是形势已经无可挽回:大辽必须死,而且马上就死。而占领草原之后,女真的下步出兵方向,必然是北宋念念不忘的幽云十六州。如果北宋继续犹豫,那幽云十六州就会从弱辽手中转移到强金手中。所以,北宋需要赶紧出兵、抢占幽云。

于是,也就有了公元1122年的两次收复燕京之战。

公元1122年,五月,第一次收复幽云之战期间,北宋的外交重点是幽州的北辽朝廷。

宋徽宗和童贯的意见,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于是,马政之子马扩,奉童贯之命,出使燕京,游说北辽朝廷。

马扩这个游说使团,在出使的过程中,竟搞起了谍报工作。而且,还秘密派人告知童贯:契丹军队不堪一击。童贯信以为真,于是下令火速出击。

但是,不是情报不给力,而是宋军太无能。宋军两路出击,却两路败北。不堪一击的不是契丹,而是北宋自己。

所以,虽然马扩没被契丹人砍了脑袋,却被北宋当成了替罪羔羊。

此时已经出兵西京的女真人,仍把外交重点放在了北宋身上。在完颜阿骨打看来,契丹灭国只是早晚的事情,所以没必要跟死人谈判。

于是,在北宋第一次收复幽云期间,阿骨打居然以德报怨,主动向北宋派出外交使团,继续推进宋金联盟。

完颜阿骨打当然不会突然善良起来。所以,以德报怨,一定有目的。这个目的就是北宋每年支付给契丹的五十万岁币。在女真人看来,这笔钱远比燕京更重要。

如果北宋能够单独拿下燕京,那宋徽宗完全不用理会阿骨打的以德报怨,反正已经耍了无赖,索性无赖到底:燕京全要、岁币不给。但是,第一次收复燕京之战败得匪夷所思,大宋官家就对自家军队失去信心。所以,阿骨打的外交使团,既是橄榄枝又是强心剂。宋徽宗看到了收复燕京的另外一个可能。

于是,宋金联盟继续推进。

公元1122年,宣和四年,十月,北宋派出的马扩、赵良嗣使团,随同女真使者一同前往奉圣州(即新州,现河北省涿鹿县涿鹿镇),面见大金皇帝阿骨打。宋金双方的新一轮会盟立即展开。

北宋方面的代表是后起之秀马扩和归化官员赵良嗣,女真方面的代表是皇叔蒲结奴和二太子斡离不。虽然阿骨打以德报怨,但谈判一开始就剑拔弩张。因为女真人很生气,开场便痛斥北宋的种种反复无常。

我们站在北宋的立场,难免认为女真人是在耍流氓。但换个立场,也能理解女真人的愤怒:

首先,宋徽宗和北宋朝廷犹豫不决,导致联盟数次搁浅。

公元1118年,北宋派出马政、呼庆使团,首先向女真发出会盟要约。但是,公元1119年,北宋爽约。公元1120年,北宋先后派出赵良嗣使团和马政使团,继续商讨两家联盟事宜。但是,公元1121年,北宋又爽约。所以,女真人肯定愤怒,自然认为北宋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其次,宋徽宗和北宋朝廷从未出兵,灭契丹要流血,但一直在流女真人的血。

除了公元1122年的两次收复燕京之战(谈判时还只有一次),北宋的军队从未踏入大辽国土。两家商量一起灭辽,灭辽之后一起分肥。而实际情况却是女真人流血卖命,而北宋作壁上观。公元1122年的两次收复燕京之战,则更令女真人气愤。这两次出兵,完全都是北宋的单方面行动,实际就是在抢夺灭辽后的胜利果实。

所以,女真方面提出了一个极为苛刻的分配方案:

一是山后诸州,已被女真占领,女真同意战后交给北宋;

二是山前诸州,还在大辽手中,女真占领后再视情而定。

简单说就是山后可以交给北宋,山前则另当别论。外交经验丰富的赵良嗣,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燕京的战略价值远比西京更为重要。所以,赵良嗣当即痛斥女真人背信弃义,并表示女真不给燕京,那北宋也不要燕京。

而就在这个时候,北宋第二次收复幽州之战传来了消息:宋将郭药师和常胜军突入燕京城内。也就是说,北宋很可能会单方面拿下燕京。

于是,在转过天的谈判中,女真人立即修改分配方案:

一是山后诸州,已被女真占领,女真不再交给北宋;

二是山前诸州,将被北宋占领,女真同意交给北宋。

女真人的这个方案就更欺负人。因为山前七州中的涿州和易州已经提前归降北宋,燕京幽州即将被北宋拿下。所以,所谓同意交给北宋的山前诸州,实际只有四州,即蓟州、景州、檀州、顺州,而这四州都还在契丹手中。

更不讲理的则是女真人还要求北宋必须足额交纳岁币。同时,北宋还要将山前诸州的契丹难民和物资交给女真。

所以,这个谈判已经无法再谈。如果女真这样耍流氓,那北宋也只能那般耍无赖,即山前诸州全部拿下、五十万岁币一分不给。

但是,耍无赖也要看实力。

十月底的时候,郭药师的五千常胜军突入燕京城内;但十一月底的时候,北伐宋军竟然全线崩溃。甚至,契丹人还一度攻陷涿州的安次和固安两县。

既然北宋无法单方面拿下燕京,那女真人也就有了足够大的议价空间。所以,这次谈判的具体方案大体如下:

一是山后诸州,不再交给北宋,因为北宋屡屡违约,这是惩罚;

二是营平滦三州,仍旧无需再谈,这三州跟幽云十六州不是一回事;

三是山前诸州,交给北宋,但北宋要将支付给契丹的岁币转交女真;

四是女真军队从山西方向进入燕京,北宋要在沿途提供便利。

上述内容全部写入国书,并交给金使撒卢母、李靖、王度剌等人。金国使者同宋使一同前往汴梁,将国书正式递交宋徽宗和大宋朝廷。

所以,此次宋金外交博弈,实际就是女真开出条件、北宋照单全收。但是,这也是实力不允许的结果。两次收复燕京之战全部失败,特别是第二次收复燕京之战,在这个背景之下,北宋的各种外交努力已经无济于事。

马扩是个纯军事干部,认为武力定输赢,既然自家军队打不下燕京,那就只能听任女真人摆布。赵良嗣算是外交干部,认为纵横捭阖也能拿到利益,但纵横捭阖也得有实力前提,而宋军的实力上不了台面。所以,这两个北宋翘楚也只能有辱使命地带着金使返回汴梁。

北宋的确任金人摆布了,所以北宋吃亏了。但是,这实际还是外交胜利。

纯军事干部马扩错了,武力并非决定一切;外交干部赵良嗣对了,外交真能拿到利益。原因就是:通过此次谈判,北宋可以拿到燕京等山前诸州,代价仅是已经成为沉默成本的岁币。如果没有这场外交努力,那北宋连幽云的一寸土地也拿不到。关键是为了每年五十万岁币的女真人,也真会继续流血,帮助北宋收复燕京。

但是,燕京仍然还在大辽手中。

所以,一切仍旧充满变数。围绕燕京归属的外交博弈,还要继续进行。虽然收复燕京是一场买来的胜利,但北宋买得并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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