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节俭”是主旋律。比如魏国的曹操就自己带头,提倡朴素生活。他的衣服上面从来没有什么花纹,被褥破了就缝补,十几年都不换新的。
不好华丽,后宫衣不锦绣,侍御履不二采,帏帐屏风,坏则补纳,茵蓐取温,无有缘饰。——《三国志·魏书·武帝纪》
在蜀国,虽然身为丞相的诸葛亮收入不少,但都没有留下来自己用,估计是充当军需了,所以家里生活很简朴,诸葛亮的妾侍连替换的衣服都没有。
“吾受赐八十万斛,今蓄财无余,妾侍无副服。”——《诸葛亮集》
孙吴有一个老臣叫吕岱,为官清廉,生活贫困,当初在交州任职时,很多年没有给家里寄钱,导致妻子儿女饥饿困乏。孙权听说感慨不止,于是加倍赏赐吕家钱米布绢。
三国时期的豪杰们大多生活简朴,上述例子是突出的个案。可是有人简朴就有人奢侈,他们就是西晋时期的司马家族。
司马氏崛起
魏、蜀、吴三国后期,司马氏开始崛起,正始十年(249年)正月,已经71岁的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杀了曹爽一族,为司马氏取代曹魏打下基础。
转年,司马懿逝世,儿子司马师、司马昭接管魏国的朝政。景元四年(263年),司马昭发动了灭蜀之战,三国里中第一个被灭的就是蜀汉。
此时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司马昭想要代魏称帝,可是他不久后病死,重任落到了儿子司马炎的身上。
咸熙二年(265年)十二月,司马炎逼迫曹魏的末代皇帝曹奂禅位,这么一来三国里第二个被灭的是曹魏。
然后司马炎在祖辈打下的基础上,建立了西晋王朝,他也成了晋武帝,是西晋王朝的开国皇帝。
此时魏蜀吴三国里,还剩下在江南地区的东吴。
司马炎厉兵秣马多年,一直到咸宁五年(公元280年)十一月,司马炎下令王濬、杜预等率领大军伐吴。晋军兵临城下,吴主孙皓被迫率众出降,东吴宣告灭亡,三国鼎立局面结束。
开启皇室的奢靡生活
灭东吴以后,司马炎自以为天下太平,不再留心国家政事,整日沉湎于酒色享受之中,他在太康二年下诏,将吴主孙皓的五千名妃子全部纳入他的后宫。
其实,晋武帝的骄奢淫逸早已有之,早在泰始九年他就下诏,把手下大臣的女儿送来,有姿色的纳入后宫,没挑选完之前,任何人的女儿都不许嫁娶。泰始十年,晋武帝再次下诏,选拔小吏和良家的女儿进入后宫。
平吴战争以后,晋武帝的淫欲更加膨胀,随着吴主孙皓5000妃子涌入后宫,此时他后宫的妃妾已达到近万人。
妃子一多,争宠的就多。因此,晋武帝每天晚上到底要临幸哪个妃子,就成为让他头疼的问题。于是他想出一个办法,在历史上叫做“羊车望幸”,就是晋武帝坐在羊车上,让羊在宫苑里随意行走,羊车走到哪位妃子宅前不走了,皇上就在哪里宠幸嫔妃。嫔妃们为了吸引羊,又是在门前洒盐水,又是在门前插竹叶,竭力招引晋武帝所乘的羊车。
“(武)帝多内宠,平吴之后复纳孙皓宫人数千,自此掖庭殆将万人。而并宠者甚众,帝莫知所适,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宫人乃取竹叶插户,以盐汁洒地,而引帝车。”——《晋书·后妃传· 胡贵嫔传》
晋武帝恣意声色,怠于政事,大臣们屡次向晋武帝提出规劝,无奈他虽然知道危害,却不能改正。晚年的晋武帝终因纵欲过度而致疾病。
公元290年,司马炎去世后,他的儿子司马衷即位。司马衷是低能儿,又不喜欢读书,从小生长在皇宫中,只知道寻欢作乐,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
有一年闹灾荒,老百姓没饭吃,到处都有饿死的人。有人把情况报告给司马衷,但司马衷却对报告人说:“(百姓)何不食肉糜?”这里的肉糜,是指煮烂成糊状的肉,类似于我们现在所食用的肉粥,所以司马衷说的这句话意思是:“既然百姓吃不上粮食,那么为何不吃肉粥呢?”
大臣们一时间无法反驳,百姓连粮食都吃不上,又去哪里找肉吃?由此可见司马衷不仅愚昧无知,而且不主动去了解民间疾苦,只顾及自己的奢侈享乐。
司马衷当政后,让大臣贾充的女儿贾南风成为皇后,传说她貌丑且善妒,因为司马衷懦弱无能而一度专权,祸乱朝政。
不甘寂寞的贾南风自从专断朝政以后,在生活上也日益放荡起来。她先是与朝廷里的太医私通,接着又命人到各处搜寻美少年,在路上把美少年装入箱子,偷偷运入宫中供她享用。贾后怕丑闻传出去,还在事后将这些少年杀死,一时间皇城里失踪的男子倍增。
大臣在生活上也奢侈无度
不仅在皇宫中骄奢淫逸之风盛行,底下的大臣也一点不含糊。当年在灭吴战争过程中,率先进入吴国都城,接受孙皓投降的,正是这位西晋的龙骧将军王濬。后来有诗赞之曰:“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可是平吴以后的王濬,自以为功高位重,志得意满,因而不再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锦衣玉食,纵情奢侈享受,生活上日益奢侈放逸。
还有一位大臣叫和峤,小时候就很有才华,继承父亲的爵位后,在地方上干得有模有样,好名声传到了晋武帝耳朵里,于是将他调入朝中,任黄门侍郎,后迁升中书令,很得器重,成为西晋的一代名臣。
可是和峤在生活上却颇为被人诟病,他非常吝啬,爱钱如命,尽管家产富足,可以与王公贵族相媲美,但对金钱的追求仍然如醉如痴。由此而受到当时人的讥刺,落下了一个“钱癖”的雅号。也许是因为这一点,使和峤最终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污点。
还有一位更加奢侈的人物,他的名字叫何曾,是西晋的开国功臣,早在司马昭时期,他就得到重用,并且在司马昭面前经常夸赞司马炎,为司马炎取得世子地位起了重要作用。
后来司马炎继位,何曾继续受到重用,在代魏称帝的过程中立下了功劳。西晋建立后,得到了进一步的提拔和重用,相继担任了太尉、太傅和太宰,每次上朝,他可以佩戴剑履,地位相当于汉朝的萧何了。
不过,何曾在生活上十分奢侈无度。
晋武帝请他吃饭,何曾都面露难色,他觉得宫里的饭菜难吃,觉得没有值得下筷子的东西!都是自己带着家里食物来,皇上对他也是连连摇头。
然性奢豪,务在华侈。帷帐车服,穷极绮丽,厨膳滋味,过于王者。——《晋书·何曾传》
何曾每天在食物上的开销有多大呢?有一个成语叫“日食万钱”,说的就是这位何曾。据说他每天吃的食物就要花费一万钱。西晋使用的是五铢钱,一万钱相当于150石粮食,可以买7只羊,10匹官布或1两黄金可见其有多么奢侈。还有据说蒸饼上不做十字样的花纹就不吃,非常的傲娇!
论起奢侈,他的儿子何劭有过之无不及,不仅各式名贵衣服堆积如山,而且饮食上一天花费二万钱,而且别的不吃,只吃各地的珍禽异兽。
何曾父子的奢侈引起了大臣们的不满,很多人弹劾他们,可是晋武帝一再纵容,从不加以过问和责怪。何曾去世后,有人根据他骄奢无度的行为,提议给予他一个“丑缪”的谥号,虽然没有被武帝采纳,却也表明了何曾在当时人心目中的形象。
斗富
这些大臣不仅自己奢侈无度,还要互相比拼,要比对方更奢侈。
西晋有一位大臣叫石崇,20多岁时就做了县令,后在洛阳任散骑侍郎。因参与伐吴有功被封为安阳乡侯,不久又拜为黄门郎,可谓是官运亨通。
石崇不仅是西晋的大臣,还是西晋首富。他财大气粗,又奢侈骄横,经常炫耀自己的财富,甚至与当时的皇亲贵戚王恺斗富。
王恺是晋武帝的舅舅,凭借着这种特殊身份,占有了大量的财富。可是石崇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变着法子要与他斗斗,看谁才是西晋首富。
这场斗富分为三回合,我们先来看第一回合。
我们现在家家都喝得起的一样东西——糖水,在西晋的时候是奢侈饮料,王恺竟然用这种奢侈品来刷锅,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富有;石崇看到以后自然不甘示弱,用当时另一样奢侈品——蜡烛,用它来烧火做饭。糖水和蜡烛当时差不多贵重,都是普通百姓舍不得用的,第一回合的比拼,两个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王恺是皇亲贵戚,他想打压一下石崇的嚣张气焰,为此,用蚕丝做了四十里的屏障;石崇得知后,吩咐人用锦布做了五十里的布障。丝织品虽然贵重,但是比起锦还是差了一大截。古代有种说法:“锦,金也。”价格相当于黄金,石崇用锦布做障,奢侈程度已经超过了王恺,由此第二回合,石崇获胜。
正当王恺十分气恼的时候,给他撑腰的人来了。晋武帝没有制止这种斗富行为,反而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舅舅被石崇斗败,准备在背后助王恺一臂之力。
武帝,恺之甥也,每助恺。尝以一珊瑚树高二尺许赐恺,枝柯扶疏,世罕其比。——南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汰侈》
第三回合的比拼开始了,有一天,晋武帝赏赐给王恺一棵珊瑚树,高约二尺,枝叶茂盛,世上少有与之相比的。王恺如获至宝,拿去向石崇炫耀。谁知石崇不屑一顾,用铁如意将其打得粉碎,然后说:“没什么可惜的,现在就赔还给你。”说着就命手下搬出了六、七株更高更美的珊瑚树,任凭王恺挑选。直把王恺看得目瞪口呆,第三回合的较量,王恺甘拜下风。
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三尺四尺、条干绝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如恺许比甚众。恺惘然自失。——南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汰侈》
这场“史诗级”的斗富,最后石崇两胜一平,取得了胜利。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嚣张跋扈的炫富,恃财傲人,最终也给他带来了灾祸。
永康元年(300年),权臣贾谧被赵王司马伦所杀,石崇也因为是贾谧的党羽而被罢官。石崇有个爱妾,名叫绿珠,美丽妖艳,善于吹笛,当时司马伦当政,司马伦的亲信孙秀想要跟石崇索要,几次索讨,石崇死活不给。孙秀恼羞成怒,以石崇谋反为名,派兵前去捉拿石崇。
抓捕的人赶到时,石崇正在自家楼上宴请人喝酒。仆人报告兵士马上到来,石崇对绿珠说:“今天这祸事,是因你而起。”绿珠哭道:“我只能以死来报答你了。”说完便从楼上跳了下去。
石崇觉得绿珠死了,自己大不了也就判个流放。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被直接拉到东市砍头。直到这个时候石崇才明白,绿珠不过是他人除掉自己的借口,他们真正看中的是自己的家财。押他的人答道:“知道是财产害了你,何不早点把它散发掉!”石崇无法回答。最后,石崇的家产被全部抄没,计有水碓三十多处,奴婢八百多人,至于珍宝、田宅,更是难以计数。
大臣谏言
有人要问了,西晋朝廷里这样奢侈,这样攀比,长久下去怎么行?就没有明白人吗?没有人提出谏言吗?有还是有的,不过这样的人太少,他们的声音很微弱。
太康三年(282年)正月,晋武帝领着众臣子搞了一场盛大的仪式——到南郊祭天。祭天,就是跟老天爷和老祖宗汇报自己的成绩,此次祭天,武帝心情很好,问旁边的耿直驸马都尉刘毅:“你认为我可以跟汉代哪位帝王相比?”
刘毅给了一句言简意赅的评价:“可与桓帝和灵帝相比。”
晋武帝听到刘毅竟然把他与东汉的桓帝和灵帝相提并论,便很不高兴地说:“朕的德行虽然没法跟古代圣贤比,但还是勤勤勉勉,努力工作,何况又平定了东吴,统一了天下,将朕比作桓帝、灵帝,未免太过分了吧?”
见皇帝自陈功绩辩解,刘毅说了句更难听的:“陛下你吧,还不如桓灵二帝呢!桓帝和灵帝公开卖官,得来的钱是入国库的。而陛下卖官,钱都拿去自己用了。”
刘毅说完这话,在场的大臣都为他捏一把汗,武帝虽然很难堪,但是没有处罚刘毅,反而大笑着说:“桓帝和灵帝不会听到这样的直言。如今朕有直言敢谏之臣,所以还是胜过他们。”
西晋还有一位耿直的大臣叫傅咸,他是西晋著名的文学家,还担任过太子洗马、尚书右丞、御史中丞等职,以嫉恶如仇,敢言直谏著称。
有一年,各地发生了饥荒,很多百姓逃亡,饿死他乡。傅咸知道后,马上向晋惠帝司马衷汇报民情。他说:“粮食生产不易,如果不注意节俭,必然会造成匮乏。”然后他接着说:“奢侈比天灾还要厉害。一些大臣生活奢侈,他们一天的饮食费用花那么多的银两,有的大臣把蜡烛当干柴烧,厕所里堆放着香料,可是百姓却生活在贫困之中。这样的奢侈腐化,应当处罚他们,如果不追究这些奢侈的人,反而会竞相崇尚奢侈,那就没有穷尽了。”
无论是刘毅还是傅咸,他们的劝谏都切中要害,可是面对奢侈淫逸的风气,不是一、两个人的规谏就能加以扭转和改变的。就这一点而言,刘毅、傅咸的作用实在是很有限的。
结束语:
对于西晋,想必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好印象。虽然经过52年短暂的统一,但由于政治混乱,生活奢靡,老百姓日子也很难过。所以,没多久,西晋王朝分崩瓦解,中国又进入东晋十六国和南北朝的270年左右的分裂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