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和元年三月,从长安一路逃亡出来的唐僖宗,在兴元城内做出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大唐命运的决定。
那就是同意代州北面行营都监押陈景思的请求,赦免了沙陀叛乱酋领李国昌、李克用父子,以借助沙陀军之力讨灭黄巢军,尽快收复京城失地。
这是一个饮鸩止渴的手段,但此时的唐僖宗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黄巢一路杀入长安,长安周边,昔日的藩镇小弟们纷纷反水、跪的跪降的降,自己这个老大,已经沦为了前任。
坐地要价的李克用,给我河东
唐僖宗很憋屈。身为大唐皇帝,到头来竟然不得不拉下脸,去跟刚刚被自己用尽全力、揍跑的李国昌父子套近乎,真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
不过此刻,唐僖宗虽然急于求人,但还真没想过要把河东道赐给不靠谱的李克用,只是册封他为雁门节度使。
小李,代北那块儿地你先拿着,哥的一点儿小意思。
然而得了便宜的李克用却并不傻,也没有当炮灰的觉悟,他躲在代北,坐山观虎斗,看了好长时间。
等到几次迁延之后,眼瞅着朝廷其他藩镇怎么也搞不定黄巢军,到头来只能他出马时,李克用才最终挥军南下,领着蕃汉骑兵,浩浩荡荡地从塞北杀了过去。
但临行前,朝廷给了他多少承诺,双方又是如何讨价还价的,虽然已不可得知,但史书上给出的结果倒是很明了:
雁门已北行营节度、忻代蔚朔等州观察处置等使、检校尚书左仆射、代州刺史、上柱国、食邑七百户李克用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充河东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
击败黄巢,将其赶出长安之后,其他节度使都是搏了名爵上的虚名,唯独李克用凭借功劳,被朝廷册封为太原尹、北京留守、充河东节度使,得到了最实惠、最丰厚的好处。
河东的得失
这个职位对于李克用来说,垂涎已久,当初他们父子俩跟朝廷闹掰,双方鏖战许久,为的不就是河东这个地盘嘛。
河东的得失对于李克用来讲,其得到了一个俯窥天下的战略之地,得河东自此有了王霸之资。如今终于美梦成真,志得意满,怎一个“爽”字了得?
而对于唐僖宗来讲,估计是肉疼得要命。对于唐王朝来说,如果先前被黄巢赶出长安,算是存亡之秋的话,如今失去了河东,其代价其实也是相当严重的。
河东,对于大唐王朝来说,可谓是安身立命的最后一张底牌。如今牌就这样突然没了,长安虽然收复回来了,但失去河东的唐王朝却再也没有往日的底气和实力。
怎么办,我不甘心,李克用,我真后悔了。
两代帝王的死磕
唐僖宗:最近挺好的?
李克用:相当不错。
唐僖宗:我真后悔了。
李克用:哥,你这就……
这不是桥段,而是唐僖宗内心的真实写照,从唐僖宗回到长安,一直到病逝,再到其弟弟唐昭宗继位。
细观这段历史就不难发现,唐朝晚期这两位皇帝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打击河东军镇,甚至派使者安排朱温在上源驿做掉李克用,最终目的,为的就是再次夺回河东。
十一月,河中、太原之师与禁军对垒于沙苑。十二月辛亥朔。癸酉,官军合战,为沙陀所败,硃玫走还邠州。神策军溃散,遂入京师肆掠。
那么河东到底对唐朝有多重要呢?竟然惹得几位帝王出尔反尔,非要死磕李克用。
两都之地
古代王朝除了皇帝亲自坐镇的都城之外,往往还会在一些地理、政治非常重要的城市,设立陪都,比如大唐的京都虽是长安,但却有东都洛阳、西都凤翔。
而河东道这个地方,作为大唐龙兴之地,政治地位一直很高,因此光都城就有两个,那就是武德年间的上都——蒲州,和天授年间的北都太原。
太原王业所基,国之根本,河东殷实,京城所资。
河东,是大唐的根,一旦失去,唐朝统治者从心理上很难接受。同时作为大唐百余年政治倾斜、大力扶持的地方,朝廷必然对应有各种经济政策利好,因此河东道的基建也很发达,投入了不少真金白银,哪能这么容易就给别人呢?
交通枢纽
长安跟塞外、河北、东北地方的交通,一般都会通过河东之地,河东北出雁门关,直通塞外,东出太行井陉,可以进入河朔三镇。
北至太原,皆有店肆,以供商旅。
特别是临着黄河的蒲津关,更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蒲州位于黄河岸边,地处三省通衢的要害之地,是长安联系河东、河北的桥头堡。
唐玄宗时期,当年还曾为修建跨越黄河的桥梁,耗费了唐王朝一年产铁量的四分之一,修建起了一座耗费十七万斤的铁锁浮桥,这种举国兴建的大基建,足以说明朝廷对河东的重视和投入。
打造出基建完善的河东,李克用说端走就端走了,谁不肉疼?更何况,李克用端走的那可是大唐赖以生存的饭碗。
河东——长安粮仓
大家都知道大唐王朝的钱粮仰仗东南地方,靠着京杭大运河,富庶的江淮之地,日夜给大唐王朝都城长安输血。
然而,东南的财粮能让大唐吃饱,而河东这边却能让大唐不至于饿死。
大唐王朝地处关中,自东汉以来,关中适宜耕种的土地便越来越少,加之人口不断膨胀,使得长安城不得不依靠东南接济。然而大运河经过三门峡这段水路时,水流湍急,运送困难,单靠东南,并不能完全供给长安。
因此大唐统治者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近处的河东道。
河东道在隋末时期,战乱比较少,因此地方生产破坏的也不多,加上是大唐北都,历代镇守河东的官员都是皇庭精挑细选的优秀官吏,甚至是宰辅之臣,因此他们将河东治理的非常不错。
同时河东地靠塞北,畜牧业发达,种田的耕牛、大牲口更是不缺,因此河东这边逐渐成为了大唐的粮仓。
炎天故绛路,千里麦花香。
河东的富庶、粮仓景象,可见一斑。
特别是黄巢之乱后,大唐东南一片混乱,群雄并起,局面失控,东南财粮已经逐渐不能依仗,此时河东再失去,那可就要了唐王朝的老命了。
大唐的聚宝盆
不光是饭碗,还有钱的问题,因为这里还有大唐的财富之源,盐池。
河东的盐池多分布于解州,又叫解池,这种盐池不像海盐需要煎煮,耗费人工,只用靠蒸发、晒干就能得到盐巴,相对海盐、井盐来说,特点就是成本低,利润高。
盐在古代是暴利垄断行业,也是皇帝手中的聚宝盆,朝廷开销花费,全靠盐池,如今这盆被王重荣这小子端走了,皇帝能不急?
王重荣背后就是李克用,正看着你不顺眼,又来招惹!
因此,不久大唐朝廷便拉开了攻击河中王重荣和河东李克用的战事,李克用,河东虽然给你了,但生死攸关,不得不反悔,谁让你是一个不听朝廷话的仔,河东在你手里,太危险。
凭心而论,大唐处于这个境地,这波操作,倒也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