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王朝1566》中,倒严是个贯穿全剧的主线。只要朝堂内外有个风吹草动,蠢蠢欲动的清流都认为是倒严的良机。
沈一石打着织造局的灯笼买田,张居正激动地直呼机会来了;郑何二人组被圣旨抄家,清流觉得剪灭严党的时机成熟了。
总之,政治斗争像日常防盗一样,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被人盯上,无缝的蛋也能招来苍蝇。
不过,清流努力了数十载,严嵩们始终屹立不倒。这事情的逻辑很简单——严党是皇帝的白手套和工具人,只要嘉靖依然信任严嵩、重用严嵩,徐高张们再努力,终究是徒劳无功。
所以,嘉靖才是严党最硬的后台、最大的靠山。然而,在鄢懋卿巡盐归来之后,嘉靖却罕见地发飙了。明明是排排坐、吃果果的好日子,道长为何却不开心了呢?
原因很简单——分赃不均。
鄢懋卿南下两淮两浙巡盐,一口气就给朝廷收缴了三百三十万两税银。按照常理,大明户部尚书嘉靖同志自然是喜出望外、眉开眼笑。然而,故事并非这样简单。
吕芳派出的锦衣卫送出了情报,分分钟就还原出事情的真相——原来,这次巡盐共收得税银五百三十万两。对于这笔巨资,严党人是这样分配的——国库二百三十万两,严家及鄢懋卿二百万两,嘉靖一百万两。
这分配方案虽然雨露均沾、却有失公平。严党吃肉,嘉靖喝汤,堂堂的一国之君,居然要看臣子的脸色。这让我大明户部尚书朱厚熜同志情何以堪?
其实,对于严党的贪墨,嘉靖自然是心知肚明。你不说,我也懂,这种默契向来是君臣之间的底线。用嘉靖自己的话说,“一两银子,十二钱归国库,四钱归他们,朕认了,十钱归国库,六钱归他们,朕也认了,要是他们还想再多捞……”
你看,嘉靖的底线是严党贪墨的银子与入国库的银子比例不能超过百分之四十。如今,鄢懋卿回京上交国库二百三十万两,严党截流二百多万两,这简直是1:1的分配方案了。
更加可笑的是,嘉靖回头一看,自己才分了一百万两。“朕的钱,他们拿两百万,朕分一百万,还要朕感谢他们吗?”这简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嘉靖的愤怒可想而知。所以,他当机立断下了倒严的决心,“该收网了”。
于是,一场由分赃不均引发的大案就此拉开序幕。
但是,君臣分赃、吃肉喝汤不过是促使嘉靖铲除严党的直接原因。
在此之外,鄢懋卿巡盐征税的结果才是嘉靖的心病。
之前的两年,嘉靖派去巡盐的御史,分别只收上来了一百七十万两、一百四十万两的银子。而鄢懋卿一去,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直接一年比两年还多。这样的怪 状,必然会引起嘉靖的重视。
对于巡盐收税的多寡,吕芳是这样说的:
“两淮两浙的盐银,从太祖爷到成祖爷,每年都能收上千万的税。此后一年比一年便少了,有些部分确是直接调给南京那边,充做公用了。但怎么也不能像前年、去年,一年只能收一百多万,今年鄢懋卿一去,就收回了三百三十万,原因只有一个,那些管盐的衙门都是严阁老、小阁老的人,钱被他们一层一层的都贪了。”
对于严党的贪墨行为,嘉靖一直是默许的。但是,道长同志怎么也想不到,严党的手太狠、心太黑,本来每年一千万的盐税,现在只能收上来一百多万。这哪里是喝汤,连泔水都喝不上了。
更加可怕的是,在严党的长期经营下,各地衙门只听命于严家父子,不听命于嘉靖皇帝,对此,嘉靖与吕芳看得都很明白。
“上下其手、铁板一块,派人去查,那是一两也查不出来。可只要鄢懋卿去了,他们都会乖乖的献出来。说句伤心的话,大明朝国库的钥匙,一半都捏在他们手里,朝廷要用钱,这道门只有他们才能打开。”
别人去巡盐,铁板一块;鄢懋卿巡盐,乖乖纳税。这赤果果的对比直接刺痛了嘉靖的眼睛。大明已不是朱家的天下,而是严家的天下。
在两京一十三省的大地上,朝廷的御史远没有严家的爪牙更有权威。各级官员、政府衙门,只认严嵩、不认嘉靖,时时处处唯严阁老马首是瞻,皇帝有随时被架空的风险。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所以,严党必须铲除。
在这里,有一处细节很 有意思。
在嘉靖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同时,镜头一转,严府内的严嵩莫名地流下了眼泪。
或许,从鄢懋卿、严世蕃贪墨二百万两税银开始,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毕竟,贪也要分时分段、察言观色。有的话,多一句都不要说;有的钱,多一分都不能拿。
严党毁于盐,毁于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