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除了有李白的潇洒恣肆、仙气飘然,杜甫的深沉厚大、沉郁顿挫之外,还有一个和盛唐看上去不太搭调的隐逸梦。
生活在辉煌繁荣的大唐,王维并没有一味地追求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他生活在俗世中,却心中藏着山水,这一生似也乎过得有些纠结,在官场和隐居之间反复横跳。
然而从他所留下的诗词中,我们还是能看到他真正爱着的,依旧是那随性、自由且平淡的自然生活。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一首诗,它描写了一幅非常明丽优美的画卷,在一个秋季雨后的傍晚,天才刚暗,却已经有皓月当空,从林间洒下月光,照在山泉上。
竹林里传来洗衣姑娘们的歌声笑语,渔舟顺流而下,泛起了涟漪,让水中荷叶轻摇曼舞。
这纯洁美好的生活图景,正展现出王维对理想生活的向往,可能在别人眼中,这是很常见的景象,但这种平淡、和谐而又淳朴的生活,却能给王维带来莫大的怡情惬意。
《楚辞·招隐士》中说“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王维却一反常态,表示“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他的体会就是这样简妙的世外桃源,正好和官场的环境相反,是一个很称心的隐居地。
苏轼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这简直是对王维山水诗的精辟概括,他的诗气象阔大、飘渺空灵,作诗跟作画一样,总能以生花的妙笔描绘出空灵淡远的画面。
《旧唐书王维列传》简短地介绍了王维,说他“维尤擅长五言诗,书画特臻奇妙。晚年得宋之间蓝田别墅在辋口,辋水周于舍下,与道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啸咏终日。”
在终南山下的辋川别业,是王维相当重要的一段隐居经历,他在这里营造了自己想象中的理想隐居环境,过上了一段极让人向往的悠闲生活。
上面的《山居秋暝》,也是王维在辋川别业时所作,他在这里设置了二十处景致,每处都作了诗,为我们所熟知的有很多,比如《鹿柴》这一首,也是其中一处景观的名字。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短短的字词间,王维便写出了鹿柴的幽深之景,他写空山不写如何安静,倒反过来写“人语响”,由此更衬其空静。
陶渊明曾写“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从喧闹中取其幽,而王维的这句,是从幽中取喧,空而非空,闲淡入妙,这点就很值得回味。
北宋郭忠恕曾以王维的辋川别业为题,画了《临王维辋川图》,画中的“鹿柴”部分,就是一片山峦叠嶂、古木丛生的景象,亭台楼阁、山石小路都被流水串联起来,其中还有不少动物。
隐居蓝田时,王维还常游览渭水两岸的农村。他在《渭川田家》中写到:
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诗写初夏傍晚的农村景象,夕阳西下之时,牛羊晚归,老人倚杖等候返村的牧童,还有麦苗吐秀、田夫荷锄收工的场景,这些平淡而悠闲可爱的场景,构成了一幅充满着生活情趣的田园牧歌式画卷。
看到这一幕的王维心生羡慕,为这种闲逸的生活和清新的画面所打动。
相对于其他诗人来说,王维的个人风格是很明显的,他的语言平淡自然,并不华丽和精雕细琢,但正是这样才显出他的真实。
他有很多诗,都是远离尘世,充满着禅意,其中的山水意境和超脱心态异于常人。不流连功名,只享受自由简单的生活,到水穷尽处,看到的是深山空静无人处,体会的是人与自然相融的禅机。
王维的诗情画意,藏着一种精神体会,既让他为自己的灵魂找到了清净之处,也为后人开拓了一条解脱心灵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