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观察网 历史 西安出土唐代波斯国王墓,碑文翻译成汉语后,揭开波斯的伦理观

西安出土唐代波斯国王墓,碑文翻译成汉语后,揭开波斯的伦理观

波斯是古代伊朗的称呼,由于波斯国从隋唐朝时就与中国有礼尚往来,所以我们在很多影视作品中,都能看到波斯国的影子。

如《倚天屠龙记》中的波斯圣女小昭,还有《甄嬛传》中提及的波斯国进贡的螺子黛。

唐高宗时期,波斯萨珊王朝渐衰败,王子卑路斯率一应贵族逃到了大唐,向高宗求助,但高宗以路远为由没有出兵相救。

不过,唐高宗还是收容了波斯王子和他带的贵族,并划出一块地方让他们单独居住,还给他们中的一些人加封了官爵,从此波斯人在中国得以延续后代。

1955年,古都西安发现了一个古墓,奇怪的是,墓碑上的墓志铭是用两种语言写成,下面的汉文内容写的是大唐将军苏谅夫人马氏之墓。

上面却是一种古老的婆罗钵文,也是古代波斯文字。可是,专家翻译完碑文内容后,却变了脸色,因为波斯文说明了这位26岁的马氏和苏谅是父女关系。

苏谅是什么人,马氏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我们一起来揭开这个谜底。

公元1935年之前,伊朗的名字叫波斯,而我们的故事就从波斯王国的萨珊王朝说起。

这个王朝建立于公元224年,有四百多年的历史,曾经是波斯史上最强大的王朝。

在这段时间,萨珊王朝和中国建立了贸易来往,隋朝和唐朝初年,大批的波斯商人循着丝绸之路来到长安。

在唐高宗时期,萨珊王朝末代波斯王受到大食的进攻,无力抵抗后,派出使者向唐朝求助,可被唐高宗以路途遥远拒绝了。

后来,王子卑路斯躲到了一个叫吐火罗的地方,他抱着反攻的希望,又向大唐派去了求助使者,但还是没能如愿。

不过这次他被高宗敕封为波斯的都督,并在他避难的地方设立了都督府。

可是没过多长时间,整个波斯都被大食人吞并,卑路斯没有办法,只能带着自己的一众亲随来到唐朝避难。

唐高宗对这位波斯王子非常友好,不但热情接待,还批准了他的请求,在长安设置波斯寺,方便他们进行宗教活动。

大唐皇帝还封卑路斯为右武卫将军,并赐予他封地。

虽然卑路斯家族和他带来的贵族在长安的生活还比较安逸,但他们总感觉自己是寄人篱下,心中最大愿望还是休养生息后再杀回波斯,夺回王位。

卑路斯带着遗憾去世后,他的儿子泥涅师师于公元679年,在大唐军队的护送下回波斯复辟,但却失败了。

他不甘心,在父亲曾居住过的吐火罗隐姓埋名呆了20年,最后终于彻底绝望,重新返回长安,从此再没回波斯。

泥涅师师返回长安后,被当时在位的唐中宗授予左威卫将军,开始领着他的家族在大唐安居乐业。

那么,波斯王子和这位叫苏谅的将军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谅是晚唐的左神策军散兵马使,这是一个武官职位,在唐朝多是由留居长安的各国王子使者所担任。

而苏谅这个名字本就是波斯的王族发音,所以他应该就是萨珊王朝波斯王的后代,在当地的波斯人圈子里也是国王一样的存在,这一点,在志文和史书里也有相关记载。

当年,随卑路斯寄居中国的除了王族后裔,还有一大群波斯皇族和贵族,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后来又络绎不断地来了很多波斯商人,有的波斯商人就以使者的名义拜访大唐,也会得到很好的礼遇。

这些波斯人大多信仰波斯最古老的祆教,也叫波斯国教。刚才提到的苏谅和妻子马氏都是虔诚的祆教徒,在波斯墓志铭中的王族永灵者就说明了这点。

祆教当时是被萨珊王朝立为国教的,在萨珊王朝灭亡后,大食开始对祆教实施打击,很多祆教徒向东迁移。

大唐当时的风气非常民主,为了和西域使者保持友好往来,朝廷对波斯的宗教保持不干涉的态度,甚至有的地方还会设立管理祆教的祭祀官主持祭司。

可是到了唐会昌五年,朝廷开始抵制佛教和很多外来宗教,也包括祆教,很多祆祠被拆除,波斯人的祭祀活动也只能转到地下。

直到武宗死后,这一禁令才被消除,而马氏去世的时候正是这个时代。

这说明苏谅作为朝廷命官,在朝廷禁止祆教的时候,他和家族中人也没有放弃自己笃信的教派。

祆教在中国也叫火祆教,因为一些怪异的风俗习惯被很多中国人看成邪教。

特别是祆教的婚配观念,被因为他们鼓励近亲结婚,还流行家族通婚,所以被中国人认为是“不伦”教派。

在《周书.异域传》中,称祆教是“诸夷之中,最为丑秽矣!”

因为波斯国王会“纳母或姊妹为妻”,即允许父女同婚、母子同婚或者兄妹同婚。

在文献记载中,波斯阿契美尼王朝最早的君主冈比西斯,先是爱上了自己的一个妹妹,他知道当时没有这种先例,就叫来了负责解释法律的王家法官。

他问法官:“能否有这样一条法律,可以允许像我这样的人娶自己的妹妹?”

由于法官是终身制的,违背国王的意愿有生命危险,所以他们做了一个巧妙的回复。

他说:“尊敬的国王,我找不到一条你说的这种法律,但是有一条法律可以让国王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就这样,在法官的帮助下,冈比西斯娶了自己的妹妹,可没过多久,他又喜欢上了另一个妹妹,于是他一共娶了两个妹妹。

而在祆教教义中,这种血亲通婚是为了 “血统纯正”,也是“对付恶神阿里曼最有力的武器”。

与希罗多德一个时代的桑瑟斯,曾记录过一个西部伊朗人,即当时的祆教僧侣,他娶了自己的母亲为妻,除了他之外,当时的很多僧侣也会娶自己的姊妹为妻。

亚历山大东征期间,总督西西米特勒斯也曾娶自己的母亲为妻,还生下了两个孩子。

波斯著名的萨珊王朝,开国君主爱尔达希尔就娶了自己的妹妹丹娜为妻,而接下来的沙普尔一世则娶了自己的女儿,把她立为王后。

在萨珊王朝初期,祆教的大祭司非常鼓励这种行为,认为这种通婚方式是为后代积累“虔诚的功德”。

但对外人来说,祆教的这种婚姻习惯确实令人无法接受,在汉人看来,这些人与禽兽无异,所以才称他们为“丑秽之甚”。

和祆教的“血亲通婚”正好相反,中国古代为了避免“不伦”婚姻的出现,曾出现过“同姓不婚”的规定。

规定开始于周朝,在春秋时代就不是明令禁止的状态了,但是到了唐朝,“同姓不婚”的限制又恢复了。

唐朝的法律规定,有同姓成婚的人,男女各流放两年,如果成婚男女还有亲戚关系,即使出了五服,也以奸科罪论处。

唐史中就记载过一个叫李回的人,本是建州刺史,因为娶了同姓女子,被仇人发现,告到官府后被投入狱中,后来被贬为抚州司马,因胸中积郁,不久就死了。

这个规定的原因是中国古人非常重视伦理常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祆教的通婚方式确实是无法理解,甚至会感到恐惧。

而波斯人在中国居住的时间长了,他们的婚姻习惯也慢慢得到了改变。

唐朝“安史之乱”前,信仰祆教的波斯人主要是以内部通婚为主,后来他们也会与来中国的其他少数民族通婚,但从来不与华人通婚。

但“安史之乱”后,波斯人与汉人通婚的情况开始普遍了,从这时开始,波斯人开始真正地融入汉文化。

文化的影响是相互的,不知不觉中,大唐也在“胡人文化”的影响下,出现了很多特殊的社会形态。

首先是“祆”这个汉字的出现,祆教在波斯叫琐罗亚斯德教,到了中国后,人们为了把这种教派和中国崇拜的天神区别开,就创造了这个“祆”字。

这个字保留着唐代长安方言的读音,还带了一个“夭”字,“夭”和“妖”同音,代表了了这个教派在人们心中的印象。

随之出现的还有“祆官”这个官衔,因为中国的祆教教徒越来越多,所以朝廷需要设人来管理,这就出现了祆官,这个官职都是由朝廷任命的波斯人来担任。

祆官不但被列入朝廷官职,还享受一定的薪资待遇,这一点反应了当时社会对祆教的极度宽容性。

最后一个就是祆祠的出现,祆教从来不传外人,所有的活动都在祆祠中进行,所以对于波斯人来说,祆祠就是他们的文化礼仪场所和宗教活动中心,在这里,他们会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真正的波斯人。

正是因为长安对祆教的宽容政策,所以苏谅作为生在中国的波斯王族,在很多仪式上还是遵照波斯国的规定去做。

他的婚配也是遵照了祆教中古老的传统,娶了苏谅家族的女儿为妻。

那么,苏谅家族的女儿马氏,到底是不是苏谅的亲女儿呢?我们可以在他们的墓志铭中找一找答案。

马氏的墓志是汉文和婆罗钵文的合体,所以特别珍贵。

婆罗钵文就是古波斯语,一共6行,是横版写的,大意是:这里埋葬的是神策军永灵者苏谅家的一个女儿,她也是王族永灵者。

她在唐朝260年、古波斯中的某年某月去世,年26岁。后面是祆教中例行的祝福语。

在下面的汉文中,则说明了马氏是左神策军散兵使苏谅的妻子。

整个墓志铭中的信息就是,马氏和苏谅都是波斯人,他们也是虔诚的祆教教徒。

而苏谅作为当年卑路斯王子的王族后裔,到他这里已经几代人了。在伊朗史中,苏谅家族确实也是王族之一的豪族。

而且,虽然苏谅等人都是在长安出生的,但他们对母语婆罗钵语显然很熟悉,应该是和族内人私下相处的常用语言。

他们的书写体还保留着萨珊王朝时的旧式书写体,在马氏的墓志铭上,婆罗钵文居上,汉文居下,说明在苏谅和妻子马氏等人心里,他们仍然认为自己是客居长安,向往祖国波斯。

虽然萨珊朝的末代王死后,伊朗国再就没有新王,可在他们记载的日期中,还是以最后的国王伊嗣候为纪年,一直往后推算来确定日期,把立碑那天称为伊嗣候24年。

但是由于苏谅和马氏毕竟出生于唐代,所以多少有点汉化,在婆罗钵文中,称皇帝唐懿宗为“威光赫赫的常胜大王”,而且,两种文字中,他们都用了唐代通用的标准纪年。

最重要的就是那句,“马氏既是苏谅家族的女儿,又是苏谅的妻子”。

难道这些出生在长安的波斯人,在婚姻上还是遵守古波斯祆教中的“血亲通婚”吗?

最先解读这个墓志铭的日本著名伊朗专家伊藤先生认为,马氏就是苏谅的亲生女儿,他与女儿通婚的原因正是因为祆教内部所谓“虔诚的功德”。

对此,也有很多学者提出疑问,因为苏谅夫妇的生活背景是在长安出生长大,即使他们是虔诚的祆教徒,在耳濡目染的汉文化中,他们在内心应该是排斥血亲通婚这种形式的。

而墓志文上翻译过来的那句话是“马氏是苏谅家族的女儿”,这里包含她是苏谅的女儿,但也有可能是苏谅家族其他人的女儿。

但不管怎么说,在唐朝“同姓不能结婚”的规定下。苏谅的夫人马氏却是自己家族的女儿,这在唐朝都是犯了大不韪的忌讳,所以他们的婚姻真实情况不会对外公布。

这段无法对外公布的婚姻状况,却赫然出现在逝者墓碑上,当时的唐朝人应该是很少有人能看懂婆罗钵文,否则苏谅和马氏的婚姻状态早就在历史记载中了。

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这块墓碑的宝贵之处,也在于它详细记载了伊朗和我国古老的外交历史,以及古波斯人在唐朝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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