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安禄山反,安史之乱爆发。
时李白在与妻子宗夫人在当涂,闻洛阳失陷后,返归宣城,避难剡中。
未曾想宣城也不太平,于是李白又携妻至溧阳,途中与张旭相遇,作《猛虎行》:
楚人每道张旭奇,心藏风云世莫知。
三吴邦伯多顾盼,四海雄侠皆相推。
萧曹曾作沛中吏,攀龙附凤当有时。
溧阳酒楼三月春,杨花漠漠愁杀人。
不久后,郭子仪、李光弼在河北大胜,李白又至江陵,闻玄宗避蜀,与宗夫人沿长江西上,入庐山屏风叠隐居。
次年,永王璘求贤,招李白入幕府,宗夫人阻拦,李白一意孤行。
就在此时,太子李亨在灵武登基,为唐肃宗,高适投奔,预言永王李璘有不轨之心,肃宗未予理会。
没过多久,永王璘便起兵东巡,于是肃宗擢高适为御史大夫、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出兵讨伐永王,大获全胜。
永王璘被赐死,李白入狱。
高适、杜甫、李白10年前曾在梁园一聚,结下了一段友谊,所以李白在狱中写信向高适求助,高适未予理会。毕竟,这是“附逆之罪”,要诛三族的。
心灰意冷的李白并没有放弃,于是又给宰相崔涣写了一首诗,希望他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施以援手。
这首诗,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
共工赫怒,天维中摧。鲲鲸喷荡,扬涛起雷。
鱼龙陷人,成此祸胎。火焚昆山,玉石相磓。
仰希霖雨,洒宝炎煨。箭发石开,戈挥日回。
邹衍恸哭,燕霜飒来。微诚不感,犹絷夏台。
苍鹰搏攫,丹棘崔嵬。豪圣凋枯,王风伤哀。
斯文未丧,东岳岂颓。穆逃楚难,邹脱吴灾。
见机苦迟,二公所咍。骥不骤进,麟何来哉!
星离一门,草掷二孩。万愤结缉,忧从中催。
金瑟玉壶,尽为愁媒。举酒太息,泣血盈杯。
台星再朗,天网重恢。屈法申恩,弃瑕取材。
冶长非罪,尼父无猜。覆盆傥举,应照寒灰。
出自李白的《上崔相百忧章》
这是李白笔下唯一的一首四言诗,因身陷囹圄,故笔力强劲,几乎用尽了他浑身解数。
诗中的崔相即崔涣,与李白为故交,加上宗夫人从中奔走,于是崔涣联合宋若思出手相救,保李白一命。
实际上,李白在狱中给崔涣还写了《系寻阳上崔相涣三首》和《狱中上崔相涣》,求生欲极强,毕竟性命攸关。
下面我们就深度解读一下这首诗。
诗文大意可解为:
安禄山这一怒,把大唐搅得天翻地覆,四海震荡,骤起狂澜。而这一切都源于君臣之间的猜忌,才种下今日祸端。
这场大乱犹如火烧昆仑,玉石俱碎,哪怕李广箭能开石,鲁阳公挥戈返日,也不得不为之伤神。昔日邹衍含冤恸哭,盛夏的燕国被寒雪覆盖,如今我的诚心却感动不了上苍,至今仍旧被囚禁在夏台。
狱吏们凶狠,围墙插满了荆棘,这般境况,即使是圣人也要憔悴,此刻深深体会到诗经“王风”的的伤怀。尽管如此,我依然相信老天未丧斯文,泰山巍然岂会崩坏?
穆生逃离楚国免遭日后之难,邹阳劝说吴王也脱去了祸灾,而我却见机苦迟,这二位定会讥笑书生愚呆。良马不会骤进求用,出非其时,麒麟又怎会出来?
一家人流散各处,仓促间也没安排好两个孩子,悲愤郁结胸中,实在令人惆怅。即便弹琴饮酒,又怎能解心中之愁?举杯长叹,杯中斟满的分明是血泪之浆。
还请崔大人台星高照,伸出援手,助白法外开恩,让我重获新生。公冶长无罪,孔仲尼对其信任万分,期待覆盆倘举,昭雪冤狱、可以重见天日,起烟于寒灰之上,生华于已枯之木。
在这首诗里,李白引经据典,几乎是他文学创作的巅峰,由此可见人在困境之时,只要心怀希望,创造力也是无穷的。
诗送到崔涣手中后,崔涣就和宋若思展开了对李白的营救,当时宗夫人也去求过高适,但高适为了避嫌,并没有与宗夫人见面。
相形之下,崔涣和宋若思就很仗义,念往日情分,也惜李白才华,不仅奋力将李白救出,还让李白入了宋若思幕府。
甚至,更让李白以他的口吻代笔,写了一篇《为宋中丞自荐表》向唐肃宗举荐自己,这才是真正的朋友。
遗憾的是,唐肃宗并不喜欢李白,见此表后又翻出了旧账,将他流放夜郎。